十日后，赫连文天和赫连文廷被公开处刑。
那日，人山人海。
北燕百姓知道了他们的罪行，不是去送别，而是去报怨。
赫连烨和赫连笙都默契地没有到场。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不该再去徒增烦恼。
赫连文廷死前还是受了几顿鞭子。
萧迟曜最喜欢用同样方式，回以多倍的痛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人终究会知道，他的道为不为道。
北燕的事处理完，众人决定先去东离。
离城时，城门口站满百姓。他们听说了神医大爱无私、治病救人的义举，满怀不舍，欢送饯行。
玉璟玖纳闷，他们明明低调，百姓又如何得知他们要走？
也许是老杨头。
他们离开前，去城南探望了老杨头和大山。如果未碰到他们，那晚或许已直接出城。后面的一切也无法预料。
他们只能感谢命运，感谢相遇。然后，带着百姓的祝福走向前路。
毒灵子见到萧迟曜和玉璟玖，又痛哭了一场。
玉璟玖拍着他的肩不停安慰，“师叔，你再哭，我也想哭了。”
葡萄贴心地给毒灵子递上帕子。
毒灵子说起快乐之事，“小玖啊，你这徒弟收得真好，师叔喜欢的很。”
葡萄在旁边乐呵呵。
药灵子过来摸了摸她脑袋，“我也喜欢。”
葡萄立马甜甜地回：“师叔祖，你离开后，我很想你。”
葡萄想到什么，“师父，师叔我也想你们。”
“厉知年，我也想你。”
“映风哥哥、追雨哥哥……我也想你们。”
葡萄很懂人情世故地把去北燕的所有人都问候了一遍，收到众人夸赞。
毒灵子把江朝走前留的信交给萧迟曜。
萧迟曜本来打算去边境看他。这些年来，江叔对他极好，他总该好好去和他告个别。
但江朝说，不要去见他。
夏纾离开那日，凌诗、凌棋、凌画、萧迟曜和玉璟玖都去送他。
因北燕平乱有功，夏乾升饶了他一命，派他去东离镇守边境。
萧迟曜把他想对江朝说的话都写了下来，夏纾会帮他带到。
临行前，夏纾真心实意地向玉璟玖道歉。
玉璟玖笑着答：“凌书，以后要好好生活。”
他不得不叫他“凌书”，成为夏纾后，他们只是敌人。
“好……殿下。”
夏纾走的毫无遗憾，却满心牵挂。
现今是春日，夏乾高已在为五国统一而做准备。他派人把萧迟曜和玉璟玖接到王宫。
玉璟玖听说了前不久王宫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传言。
玉琅瑛死了。
天外天客栈后，她又回去找了夏纬。
夏纬宫里的女子虽长得好，却多爱争风吃醋。玉琅瑛不知天高地厚地跟人家争，结果被推进湖里淹死。
当然，她死的并不孤独。和她一起淹死的，还有平时与她斗得最是厉害的刘美人。
云中城的公主终究沦为了宅斗牺牲品。
夏乾升知道后，狠狠地打了夏纬板子，下令解散了他的侍妾。
夏纬宫里清净了，却是玉琅瑛用命换来的。
西楚那边，计划也顺利进行。
秦舒洋还是识时务。
若他不同意，大可以从西楚百姓那边争取。不管怎么说，秦歌还在云中城，而且还有个深受百姓爱戴的神医“药九”。
东离的事了结，厉知年与玉珘瑨带中云士兵和护云楼返回云中城，而孟凡生带着南墨士兵和轻影卫返回南墨。
萧迟曜和玉璟玖，药灵子、毒灵子和葡萄则去了东离山。
到达东离山下的冬林镇时，除了葡萄，他们都满心感怀。
萧迟曜牵着玉璟玖和葡萄去买糖人，仍是那家特殊的味道。
葡萄直接打包了好几个。
玉璟玖扯扯她的辫子，说她馋。
回山后，如果玉璟玖问她要糖人，她也会给。她不止是个大度的小孩，也极有先见之明。
他们准备在东离山住一段时间。
玉璟玖重温旧时光，给葡萄分享起他年少时的礼物盒子。萧迟曜一直坐在旁边宠溺地看着。
东离山上分工依旧明确，做饭的是萧迟曜，洗碗的是葡萄。干活的是萧迟曜和葡萄，休息的是玉璟玖和那俩老头。
如今，他们不采药了，萧迟曜还总是带着玉璟玖往山上跑。
葡萄也极有自知之明，从不会跟着。
玉璟玖生辰时，萧迟曜又带他去了离云峰。
这次没有看见日出。
因为朝阳升起时，他在吻他。
离开东离山时，山坡上的霞草盛开了。漫山的星花，为他们起舞。
安稳温柔的日子并未结束，往后都会持续。
萧迟曜带他们从东离取近道悄悄回了南墨，这次城门未有迎接之人，无人知晓他们回来。
他将药灵子三人安排在君华宫，牵着玉璟玖去了君玉宫。
熟悉的地方总能唤醒回忆。
“阿玖，今晚好好休息，明晚给你看我的礼物。”
玉璟玖眼含期待，“今晚不可以看吗？”
“不可以，明日还要再去准备。”
“好吧，我等着。”
翌日晚，萧迟曜带玉璟玖去到君思宫。
“阿曜，我们来这里？”
“向你求亲。”
“……”
打开密室前，萧迟曜给玉璟玖系上披风，戴了披风的帽子。
他拉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深处。
玉璟玖心里惊奇，走着走着他感觉好像踩到了碎雪。
里面越来越冷，手心里却暖和。待到视野开阔，他真的已置身于雪地。
看清冰棺后，他欣喜万分，“阿曜，这些花……”
棱晶冰棺是南墨的宝物，留存清雪夜凝根本不是问题。
冰棺里放满含苞待放的蓝花。
“阿玖，眼睛闭上。”
玉璟玖摇着他的手，“我想看。”
“看着就没有惊喜了，你等等我，马上就好。”
玉璟玖听话地把眼睛闭上。
萧迟曜慢慢松开他的手，迅速拿出箱子里准备充足的东西。
忙碌了一会儿，萧迟曜回到他身边，重新牵上他的手，在他双眼上分别落下一个轻吻。
玉璟玖牵紧他的手，“阿曜，我可以睁眼了吗？
“嗯。”
面前是成片的烛光和漫放的蓝花。
清雪，夜凝，花开，有时。原来它不止能长在千雪山的雪地里，还可以显露在精心制备的烛火下。
玉璟玖不知如何形容那样的景色，肩头的花与面前真实近相呼应，灼了他的心，也闪了他的眼。
“这个……算定情信物，与你送我的弯月玉是一对。”
白玉？可它却含殷红。
“里面……”
“这是血玉。”
阿曜真的是太阳。
所以只在日光下绽开的清雪夜凝，可以长在这里。
所以中秋之夜的圆月灯笼，也可以永远挂在腰间。
他笑着流泪。没有哪一次是这样想笑又想哭。也没有哪一个人会这样令他哭又令他笑。
“阿曜，我冷。”
萧迟曜把他拥入怀里，“我们先出去。”
玉璟玖抬起湿润的眼看向他，“不要，我再多看会儿。”
出去时，萧迟曜背上了他。
玉璟玖在他耳朵处放声说：“阿曜，你真好。”
东离山的那个雪天，他也是这样说的。
一时景，一时情。
前生苦，后世欢。
那时他在他背上痛不欲生，如今他却只想开怀大笑。
出了密室，玉璟玖把手里摘的清雪夜凝拿出来，花果然谢了。
“阿玖，我给你做成干花吧，做很多很多。”
“好啊！”玉璟玖惊喜地去亲他。
萧迟曜把他抱起，往床边走。蓝花很快从手里脱落，掉在了床下。而床上的蓝花，却永不会凋谢。
南墨皇宫相较之前，可谓温暖如春。
玉璟玖醒来时，萧迟曜已经没在身边。他收拾好，要去君华宫找药灵子他们吃饭。才走出殿门，便看见追雨靠在柱子旁。
“玉主子，你起来啦。”
“追雨，阿曜呢？”
“主子去议事殿处理公务了。”
“你要和我一起去君华宫吃饭吗？”
“主子说让玉主子别乱跑，他会回来陪你。”
“好吧。”
玉璟玖转身要回去。
“等一下。”
玉璟玖脑子空白了一瞬，是萧惗倾的声音。
她顷刻间走了上来。她依旧好看，几年的等待蹉跎却使她成了老姑娘。
萧迟曜当皇帝后，因着闲言碎语，再也不敢有世家子弟求娶她了。
玉璟玖不想搭理她。
“对不起，玉殿下。我是来道歉的，这些年，小曜都不肯见我，我只能来找你，当年的真相，我还是想告诉你。”
玉璟玖怒了，他转回来，“够了！你还想挑拨离间？”
追雨抖了抖，立马站直，他还从未见过玉主子发火。
追雨忙走到萧惗倾面前劝道，“萧公主，你快离开吧，我们玉主子不想见你。”
萧惗倾不说话，只盯着玉璟玖。
议事殿里，大臣们仍在极力劝谏。
萧迟曜安静坐着，因为有许睿和孟凡生在。
对于萧迟曜要立玉璟玖为后，许睿和孟凡生才知道时也表现得十分震惊。
尤其是孟凡生，他后面虽知道萧迟曜是玉璟玖的师兄，但没想他们居然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有暧昧，他们还真是般配。
谁让他们是知己呢，他俩不断反驳大臣们的论断。
最后，有几位老大臣依然不同意萧迟曜立玉璟玖为后。
许睿无语时，萧迟曜发话：“朕很快便不做皇帝了。”
甩手不干啦？大臣们差点儿气晕。
听完五国统一的构想后，他们沉思良久。这想法是不错，他们内心也想去云中城，却……说不出……哪里怪异，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撒手不管？
今早议事，立后自未议出结果。
萧迟曜也不急，多提几次，他们迟早会妥协。只是，阿玖当不了多久皇后，令他惋惜。
他又跟大臣讨论了一些重要之事，才忙着赶回。
君玉宫门口，萧惗倾毫无征兆地昏倒在地。
追雨看向玉璟玖，“玉主子，我可没碰到她，怎么办？”
玉璟玖皱眉，“不知道。”
他们站了半晌，萧惗倾仍无反应。
玉璟玖蹲下，才想看看情况，便听到萧迟曜叫他。
“阿玖，怎么啦？”
玉璟玖摇头，“突然就昏了。”
萧迟曜命令他身后的侍卫把她送回君安宫，并找太医医治。
“阿玖，你生气了？”
“嗯，有点生气。”
“好啦，不气不气，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玉璟玖上前拉住他，“阿曜，我不想你去。”
“好，那我不去。”
玉璟玖想想，“我带着追雨去，问清楚，我便回来。”
“好，我们先去吃饭吧。”
玉璟玖到君安宫时，萧惗倾已经醒了。
看到玉璟玖来，她笑道：“你还是想知道的吧？反正我得病要死了，当是积德啦。”
玉璟玖不想开口说话，萧惗倾开始自言自语。
“三年前，我告诉你，我怀孕了，其实那个孩子是陆贤谨的，是他强迫我。将你骗走后，我就喝了落胎药，后面我又去牢里亲手毒死了他。”
她笑得越来越开心。
“我时常去将军府，所以和雅荷婶婶关系很好，小曜身上的胎记是她告诉我的。
妙梅婶婶第一次来将军府，带了她和小曜多年以来互通的信件。
妙梅婶婶说那是他成长的痕迹，特别重要。那些信，每一封，雅荷婶婶都看过，而我，也看过。”
“当初我也十分煎熬，不想骗你的，但我还是没控制住。你走后，小曜越发远离我，我逐渐明白，无论你在不在他身边，没有人能够取代你。”
“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不会再奢求，话说清楚我便该等死了。我会悄无声息的死去，不惊动你们任何一个人。”
……
“阿玖，萧惗倾跟你说清楚了吗？”
“阿曜，你会觉得我当初离开你……是不够喜欢吗？”
萧迟曜抚摸上他的脸庞，“不会。你这性子，当时离开南墨还愿回来，已经足够说明一切。”而且，是凌书骗他出南墨的。
“可我仍然离开了。”玉璟玖有些难过。
“可我也给父亲报了仇，成为真正的萧迟曜。而你也救治了许多病人，成为闻名的神医，不是挺好的吗？”
他们都成为更好的自己。
是啊，三年的别离似乎有了解释。
他们在没有彼此的年月里，接受命运安排考验，步入不一样的人间。
待时光交叠，耀眼的他们再次走回对方的生命，拥抱幸福，相伴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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