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将离一脸理所当然：“把剑还我。”
林君渐将剑抛给她：“你事儿真多！”
池将离稳稳接住，坦然道：“我怕死，没武器在手上我不安心。”
她后退几步，双手握剑，眼睛死死盯着水面，生怕水中怪物忽而暴起。
潭水翻涌，水波吃力地荡漾，水下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慢慢顶开成堆的白骨，冒出水面。
这怪物背上麻麻赖赖长满黑疙瘩，小岛一样浮在黑水中，通体漆黑，魔息环绕，额上一道金色契印十分显眼，一双通红的眼睛像一对红灯笼，闪烁着邪恶的光芒。
池将离惊呼：“好大一只癞哈蟆！”
“讨厌的人类！不准叫我癞哈蟆！人家是蟾蜍！蟾蜍你懂吗？是财富和好运的象征！”这癞哈蟆大喊大叫，声似孩童，在水中猛然蹬腿起跳，向岸上两人扑来。
与此同时，阴暗空旷的洞内忽然金光大盛，穹顶之上慢慢浮现出一个金线线勾勒的阵法，其上符文跃动流转，四面八方的洞口中聚来道道刚强霸道的灵力，将癞哈蟆强行压回黑水中。
正道的光，是魔息的克星。
“啊～～～主人不要！不要杀我！”
“我还有用，我还可以和主人一起并肩作战！”
“主人！不要舍弃我！”
水下传来孩童凄厉的惨叫，随着灵力的不断施压而逐渐停歇，只至水面恢复平静。
金光也随之消散。
这下池将离也看明白了，刚来发挥效力的，是一个封印法阵。
是一个大能才能画出来的，十分霸道的封印法阵。
画下这个法阵的人，是被封印的怪物的主人。
池将离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的心脏在胸腔内剧烈的跳动，语气微窒：“林君渐，你看清楚没有？刚才阵法上的符文，好像是，好像是……”
林君渐：“是梵文。”
池将离看向他，眼神中充满震惊：“万佛宗的人！”
林君渐神色严肃，声音沉稳：“而且是一位大师。”
池将离惊骇，脑补道：“万佛宗的大师在此豢养吃人的怪物，难道是在修炼什么恐怖的邪功！”
林君渐并不认同，反问道：“那为什么要设下封印？”
“也对。”池将离低头思索：“可能它的主人就是不想让它吃人才把它封印起来的，而且这怪物吃人也是因为万家村村民的投喂，不能把过错都推到它身上。”
林君渐盯着水面，杀意凛然：“此兽已然魔化，应杀之。”
在这个修仙世界里，魔物，人人得而诛之。
池将离：“封印法阵隔绝内外，它伤不了我们，我们也杀不了它。”
林君渐沉默，他星辰烁烁的眼底闪动着仇恨的光芒，戾气浓郁。
池将离明白，他因灭门之事，对所有的魔物都怀着深深的恨意。
池将离提议：“万家村村民举行的祭祀仪式，也许可以连通法阵内外，我们先回去报告长老，如何处置，交给长老定夺吧。”
林君渐转身往回走：“只能如此。”
两人出了洞，与神庙外的许如风和江映雪汇合。
池将离拿回镇魂玉，将洞内情景说与庙外的两人听，四人都猜不透其中隐秘，于是一同找到三位长老，把这番际遇细细一说。
三位长老听完若有所思。
郁郁树荫遮住本就不明的天光，梅开松轻捋长长的白胡子，他看向深秋团团金翠的远山，目光透过岁月的长河看向遥远的往昔。
他的声音沧桑而悠缓：“从前有座山……”
池将离几乎条件反射般接茬：“山里有座庙！”
思绪被打断，梅开松瞪她一眼：“别打岔。”
池将离连忙捂住嘴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等着听故事。
梅开松继续：“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这庙就是现如今鼎鼎大名的缘空寺。”
“那时候的缘空寺，不过是万佛宗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寺庙中毫不起眼的其中一个。小庙坐落在高峰峻岭，人迹罕至，庙里仅仅有一个小和尚维持香火，寺庙里最值钱的，也只是泥塑菩萨脚下用来收香火钱的一只铜制蟾蜍。”
“这只吞金兽日日听小和尚讲经，经年的熏陶下竟生出一颗禅心，脱去铜胎变成了肉身，它生来自带独属于寺庙的梵香，于是小和尚赐名阿香。”
“阿香与小和尚结缘，认小和尚为主，从此长伴他晨钟暮鼓，青灯黄卷。阿香乃佛法精元所化，通真达灵，有它作陪，小和尚修行一日千里，佛法已臻化境，但离修成正果始终一步之遥。”
“于是小和尚带着阿香走出缘空寺，环游九州，感悟红尘，一路降妖除魔，普济众生，积累功德无量，尊号空观无人不知。”
“再归来，缘空寺已经香火鼎盛，金殿庑顶连成片，泥塑菩萨也换成了金身佛祖，吞金兽真身日进斗金，法力一日日高涨。眼看这主仆俩就要修成正果，偏偏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正魔大战。”
许如风抢话道：“是一千年前的那场战争！《九州修仙史》上篇幅最多的一节！”
梅开松点头抚须：“不错，我来考考你们，这场正魔大战历时多久？哪派是主力军？伤亡多少？伏魔几何？”
许如风：“这个我知道！这场大战一共打了七十二年，万佛宗和玄霜门为主力，也因此元气大伤，人才凋零，以至于之后近千年再也没登顶过仙门排行榜。”
梅开松：“不错。”
江映雪：“正道共陨落两位大乘，四位合体，十位化神，六百九十七位元婴，一万四千六百八十四位金丹，金丹以下修士不计其数。”
温酒：“很好！”
林君渐：“堕魔修士八千两百五十四人，魔化灵兽六万九千一百八十四只。”
苏琴意：“甚好。”
池将离：“？？？！！！”
不是！你们都说完了，我说啥呀？还有这些具体数字课本不是标明了只需了解，无需背诵吗？
这你们也背？？？
卷死我算了！！！
长老们齐刷刷看向池将离，目光中饱含期待，指望她再补充点什么。
池将离正色，用万能套路总结道：“正魔大战，我们正道损伤惨重，在缅怀先烈的同时，我们更要以此为鉴，居安思危，警钟长鸣！我辈修士当自强不息，将先辈们不惧生死捍卫大道的意志薪火相传！更应该勤修苦练，提升实力，不再让魔族有可乘之机！”
三位长老十分满意，流露出“孺子可教也”欣慰的笑容。
池将离转身，偷偷对身后的林君渐比了个耶，乐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林君渐无视她的wink：“梅长老，故事的结局如何？”
吃瘪，池将离讪讪回身。
梅开松继续讲故事，他缓缓道：“这场正魔大战中，空观大师的灵兽吞金兽阿香在和魔族的战斗中吸入了太多的魔息，变得嗜血残暴，沦为魔兽，空观大师亲手了结了阿香的性命，从此闭关缘空寺青虹塔，至今已千年。”
众人听完，久久不能回神，陷入无尽的感慨之中。
池将离打破沉默：“所以，空观大师当年并没有杀死阿香，而是把它秘密封印在大黑山，阴错阳差，被山脚下的万家村村民认成山神。”
许如风心直口快：“可是阿香吃人，空观大师为何放任不管？为了一己私欲纵兽害人，如此行径怎么能称得上大师！”
灵兽与修士签订契约，灵兽的一切都将归属于契主，灵兽的任何动向契主都能感知，所以，空观大师没理由不知道阿香的所做所为。
梅长老叹了口气，道：“舍不下相依多年的灵兽固然可以理解，只是放任其伤人性命却实在不该，我们风清派绝对不能置之不理。”
温酒长老凝眉思索道：“此事涉及万佛宗隐秘，如果我们风清派冒然出手，只怕会伤及万佛宗的颜面，不利于两派友好。”
“何况这怪物被万家村视为山神，我们风清派除之，恐怕会招来村民仇恨，对门派影响也不好。”
“温酒长老这话不对！”许如风嫉恶如仇：“除魔卫道是正道之根本，难道就因为万佛宗的颜面，因为风清派的名声，我们就对这件事放任不管吗？”
眼看温酒长老脸上有些挂不住，池将离一拍许如风胳膊，佯装埋怨道：“你急什么？温长老的意思是咱们明目张胆地出手不方便，得想一个万全之策解决这件事情。是吧？温长老？”
温酒点头：“我正是此意。”
林君渐瞅一眼池将离，眼底的情绪看不分明。
梅开松捋了捋白胡子：“温长老的思虑不无道理，魔物要除，我们风清派也不能落人口舌。”
苏琴意提议道：“阿香有封印法阵镇压，危险性不大，不如等风清派撤离大黑山，留下他们四人处理这桩事，也是对他们能力的一种锻炼。”
“好主意！”梅开松眼睛一亮，对他们四人道：“到时候你们换下校服，就说自己是天衍宗的弟子！”
“魔化阿香能除则除，不能除便以天衍宗的名义将此事通报给万佛宗，届时摆上台面，谅他万佛宗也不敢继续窝藏魔物。”
“此事了结，一定要广为宣传，一来绝了万家村祭祀孩童，不劳而获的念头；二来也得让万佛宗知晓，保境安民任重道远；这第三嘛，这些仙门之间的弯弯绕绕，就交给天衍宗处理去吧！”
“……”
四个弟子齐齐沉默，另外两名长老亦无语，气氛有几分微妙的尴尬。
僵了片刻，池将离咧嘴一笑，伸出大拇指：“梅长老，你太聪明了！弟子受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梅开松捋须，得意大笑。
温酒提醒道：“魔物为除之前务必瞒着万家村村民，以免和村民发生冲突，此事一了，速速回风清，勿要多逗留，你们要谨遵门规，不可出手伤了凡人。”
四人点头应下。
于是按计划行事，隔天一大早，风清派一行人打道回府，出了万家村，直至摆脱村民的眼睛，池将离、林君渐、许如风和江映雪四人又偷偷折了回来，藏匿在万老三家中。
后天就是万家村定好的祭祀山神的日子，万老三一家把希望寄托在风清派四人身上，对他们百般照顾，生怕怠慢了四位少年修士。
内堂中，四个少年围着满桌糕点水果坐成一圈，商量对策。
许如风愁道：“按你们的说话，封印法阵同时保护阿香不受外力伤害，想要除掉魔化阿香，还需要借助万家村村民的祭祀仪式才能进入法阵？”
许如风：不服就干！哥就是这么勇！
池将离：……真有你的！别这么直啊！
林君渐：为什么要帮这个没头脑说话？不开心！
江映雪：看戏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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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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