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叙表情无奈，“蒋方羽。”
“哎，我在呢。”蒋方羽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扬唇看他，“王叙，我穿正装好看吗？”
这笑比起刚才的狡黠揶揄，似乎还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勾引，藏在他舒展的眉眼里，不明显，却又让人禁不住多想，浮想联翩。
蒋方羽正经穿西装的模样和平时很不一样，稳重感和孩子气在他身上奇妙地共存，如同雪糕外面套了一层巧克力壳一般，虽然内里没变，但口感却变得更加丰富。
王叙原本要问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他要来，可偏偏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半点，想要说的话也一起丢到九霄云外。
没过一会儿，他败下阵来，道：“...好看。”
蒋方羽：“只是好看？”
会客厅外闪过人影，王叙眼尖发现了，于是没回答他，只是坐下拿了支笔在白纸上唰唰写字，写完推过去。
蒋方羽还没来得及看，又见王叙打开电脑ppt，一本正经地说道：“小蒋总，这是上一期的市场趋势报告，市场反响还是很不错的，我们发现用户比起好看更喜欢被夸帅。”
蒋方羽：“？”
蒋方羽瞟了一眼玻璃，立刻心领神会，手指轻敲桌面，“嗯，我觉得这一块还可以再优化一下，词汇再丰富点，感情再充沛点就更好了。”
这次会面主要是蒋方羽来了解业务情况，因此两个人装模作样，真假参半地讨论了一阵，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怕笑出声露馅。
半晌。
“...好的，报价单已经发到你们公司邮箱里了，我们后续也会继续跟进的。”王叙感觉到背后灼人的目光消失，才小声跟了一句，“走了吗？”
“ppt往上翻。”蒋方羽指指屏幕，回他，“走了。”
王叙松了口气。
“怎么在你们这儿讲个话跟做贼似的。还得偷偷摸摸的。”蒋方羽调侃他，“刚才那个人是你们主管？”
王叙：“嗯，他很喜欢冷不零丁站人身后看你在做什么，有点吓人。”
事实上不只是吓人的程度，王叙说得很简单，但其实他上班至少有70%的压力都来自这位主管。
原因有二。
一是主管的习性很奇怪，不管有事没事都喜欢幽灵似的游荡在整个办公区，然后静悄悄驻足于某一个人的工位，一句话不说，只是盯着，一直盯到人后背发麻，内心焦灼，才施施然离开换下一个目标。
但凡他巡查时有人不在工位上，他都会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追问左邻右舍的同事：“他人呢？去哪了为什么不在工位上？”
比起□□上的摧残，这种无形的精神压力更重，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王叙曾一度怀疑这是主管的恶趣味——他故意这样做，就是想看大家因为他而精神衰弱的脸，从而获得某种变态的满足感。
时间久了，王叙对视线愈发敏感，有时就算不在公司他也仍然觉得自己正在被监视，像是变成了动物园里被关在玻璃墙里供人观赏的动物，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
二是主管喜欢不分时间地点地催促，像之前那样半夜接到电话问工作进度的事情时有发生，王叙的睡眠质量本来就不算好，经此一遭更加糟糕。
直到遇见蒋方羽。
真奇怪。王叙想，自从遇上蒋方羽，自己似乎遇到的都是好事，还是说遇上他本身就是最大的好事一桩？
嗒嗒。
王叙恍神，思绪骤然拉回，“怎么了？”
他低头看纸，才发现蒋方羽不知何时在那句“你最好看”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卡通人站在纸上，模样神似王叙。
“你还会画画啊？”王叙有些吃惊。
蒋方羽：“嗯哼，喜欢吗？”
王叙点点头，把那张纸收起来。
可爱。蒋方羽舔舔犬牙，问道：“之后都是你来对接吗？”
王叙：“嗯，你之后还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直接微信联系我。”
蒋方羽：“只有工作微信？”
王叙愣了一下，笑起来，“下班了就可以是私人微信。”
蒋方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得寸进尺，收了腿身体前倾，又问：“你后面还有别的事情吗？”
王叙看了看工作日程，道：“嗯，可能还要再处理一点资料，要不我一会儿带你去参观一下我工位，然后你先去楼下咖啡厅等我？”
蒋方羽：“好啊。”
王叙：“然后我再带你去吃饭？”
蒋方羽：“可以啊。”
“......”王叙无奈地看着他，“为什么一直在笑？”
蒋方羽被抓包也不狡辩，大大方方地说道：“看到我男朋友这么会照顾人的样子，觉得很帅才笑的。”
王叙：“......”
蒋方羽：“怎么不说话，害羞了？”
王叙揉了揉发热的耳朵，起身开门，“...好了，我带你去看仙人掌吧。”
蒋方羽挑挑眉。
看来想让王叙心安理得地接受夸奖这回事还真是长路漫漫，但一想到他们居然还有那么长的路可以走，他心里喜滋滋的，也就不怎么着急这事了。
于是屁颠屁颠跟着出去，出门了就又是狂拽酷炫小蒋总。
办公区。
“我的位置在这里。”
王叙坐在空调风口下，冷风直直打下，即使把空调扇叶往上调，这里也依旧冷得蒋方羽眉毛都抱作一团，靠得紧紧的。
除了座椅上搭着一条灰色的小毛毯，以及一件带帽子的冲锋衣外套之外，其他的倒是和周围人相差无几，黑色的网格笔筒，书立里满满当当的蓝色壳文件夹，桌上文件资料很多，白纸黑字间只有一排奇形怪状的彩色小鸭子标新立异。
蒋方羽惊奇道：“这是什么？”
王叙：“这个是买柠檬茶送的，我觉得还挺可爱就收着了。喜欢哪个随便拿。”
蒋方羽看着那一排鸭子陷入沉思。
送只塑料鸭子还装阔，如果是别人他肯定不屑一顾，要骂这人真low，但这是王叙送的，所以收回前言。
王叙真大方，鸭子真可爱！
蒋方羽的目光扫把似的扫来扫去，鸭子是越看越新，越看越眼熟。
嘶。
为什么感觉这鸭子长得这么像王叙呢？
错觉吗…
或许是爱屋及乌的心理作祟，他现在突然觉得这鸭子眉清目秀的。心想，如果王叙是这个表情这个装扮会长什么样？
金发的王叙，带墨镜的王叙，穿兔子头套的王叙，热到不行抱怨的王叙，眯着眼睛笑的王叙，以及...
睁大眼睛撒娇表白的王叙。
“怎么样，有想要的吗？”
王叙眨着眼睛问他。
砰。砰砰。
“我，我要这个吧。”
蒋方羽难得结巴，伸手把鸭队末尾系着蓝色蝴蝶结绑带的大眼萌小鸭拎走。
“行。小均，你帮我把仙人掌拿过来一下吧，哎，谢谢哈。”王叙拍拍前桌同事齐均的肩，让他把那胖乎乎的仙人掌滴溜过来。
王叙的前前桌几个月前离职了，现前桌齐均是个长相清爽的年轻人，刚转正没多久，但由于天时地利人和，便成了仙人掌的下一任代管人。
齐均托着仙人掌，回头看见蒋方羽先是一惊，然后慌张地看向王叙，“这位是...？”
王叙道：“这位是蒋总，我带他参观一下公司。”
齐均立刻起身，“哦哦，蒋总好，我去给您倒杯水喝吧？”
蒋方羽瞄了一眼他的工牌：“不用了。”
齐均又望着王叙，目光揣揣不安，像是脱队迷路的小鸡仔，“王哥那我...”
王叙投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我带蒋总下去喝吧，你忙你的就行，记得抓紧点把报表做完，今天下午要提交给财务那边。”
齐均这才放下心来，“好的王哥，蒋总再见！”
蒋方羽：“...嗯。”
王叙没注意到蒋方羽那诡异的停顿，朝门口扬了扬头，“那我们走吧？”
蒋方羽：“好。”
王叙推开门，让蒋方羽先出去，自己跟在他身后，直到走出去一段距离了才并肩同行，一同往电梯口走去。
蒋方羽侧目，刚好和站在王叙手上的仙人掌对上眼，于是道：“我来拿吧？”
“可以啊。”
蒋方羽借着拿仙人掌的功夫探了探王叙的手温，皱着眉道：“你那位置也太冷了点，空调不能加个挡板吗？”
王叙搓搓冻得发白的手，无奈摇头，“之前和物业申请过的，但是装了领导觉得不出风又给拆了。”
“天天这样吹风人怎么受得了？我看你们办公室还有别的空位，领导不同意换位置吗？”
王叙道：“嗯...说是预留给新同事的。其实只有夏天开空调会难受一点，你也不要太担心。”
蒋方羽想摸摸他的头，可想起他们还在公司，忍住了，只好用指腹摩挲着仙人掌的白瓷外壁缓解焦灼。
“我不担心你担心谁啊，你这家伙每次讲事情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根本就不能信你说的鬼话。难受就是难受，哪有一点的说法？对我诚实一点吧哥哥。”蒋方羽哀怨道。
王叙一个趔趄。
“怎么了？被我说中了？还是…”
“眉毛不要老是皱着，会长皱纹的。”王叙点点自己的眉心。
“哼，又转移话题。”
蒋方羽松掉眉毛，面无表情地谴责他。
直到两人进了电梯，蒋方羽才状似无意地来了一句，“刚才那个人怎么那么粘你？”
王叙：“有吗？”
蒋方羽：“有啊，你没看他刚才说一句话就要看你一眼的样子，看得都走不动道了。”
王叙被他逗笑了，“说的什么话？他刚转正，对职场生活还不太适应，我帮忙带带他，一来二去不就熟了嘛。”
“那你为什么不叫他小齐要叫小均？你都没这样叫过我。”
“你这是在吃醋吗？”王叙打趣他。
蒋方羽道：“对啊，我吃醋了，你要不要哄哄我？”
话语太过直白，王叙一噎，半晌才道：“现在的小孩说话真是…”
蒋方羽捻起仙人掌的小刺，在指间搓揉，“而且我觉得他肯定喜欢你。”
王叙哭笑不得：“人家有女朋友的，纯直男，再说了我哪有那么抢手，还能见谁谁都喜欢我啊。”
“难道不是吗？”蒋方羽戳戳仙人掌的刺，“我就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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