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年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撑着坐起,宋祈年努力挣扎着坐了起来,却已经耗尽了一身力气。
"小满!"帐篷角落里打盹的宋幼苡猛地惊醒,抬头见她睁眼的刹那,然后瞬间满脸喜色却又簌簌掉下泪来,"天菩萨显灵!我的儿,我的儿你可算醒了...给你拔箭头的大夫说,要是今儿天黑前能醒转,便有八成把握闯过这关..."
宋祈年喉间发紧,想抬手给她拭去腮边泪珠,手臂刚抬到半途便软绵绵垂了下去:"娘,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您别哭呀。"
"娘不哭..."宋幼苡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可泪珠偏不争气,越擦越多,"娘这是...是高兴的。"
"还不快给夫人递帕子!"
“是,奴婢也是高兴糊涂了!”夏荷脆生生的应道,赶紧出去吩咐。
"小满,娘给你喂点肉粥垫垫肚子好不好?"宋幼苡端起案上温着的陶碗,舀起一勺吹了又吹,"大夫说你伤了元气,得慢慢补——"
"娘,您守了我一整晚吧。"宋祁年靠在软垫上,声音还带着病后的虚软,却强撑着扯出个笑,"夏荷秋菊她们都在呢,您坐我边上说说话。"
话音未落,帐外便传来细碎的甲叶相击声。青布帐帘一掀,刘勇裹着夜露寒气跨了进来,一进来他便直挺挺单膝重重砸在泥地上,抱拳的手背青筋暴起:"末将刘勇,参见夫人,参见少主!前日山匪夜袭护主不力,致少主中箭重伤,末将愿领责罚!"
"刘部将不急说这个。坐。"宋祁年指尖轻轻握了下母亲搭在床沿的手,又朝站在帐角的秋菊使了个眼色,"秋菊,上盏茶——刘部将辛苦,先喝口热乎的。"
刘勇忐忑着起身,抬眼瞥见宋祁年示意落座的眼神,又慌忙侧着半边身子,只沾了矮凳三指宽的位置。甲片上血渍未擦,还挂着草叶,显然已候在门口有些时候了。
“刘部……”宋祁年刚要细细去问,却又忽然觉得一阵昏沉袭来,只好赶紧咬牙倒在软垫上,“那日...后面战况如何?”
刘勇低眉顺眼,一副忠心模样:“多亏少主那日神勇,冲散那贼厮军阵,裨将才有机会与杨统领合围,一举击溃山匪,斩杀匪首通天梁。只是......”
“这是意外。那日还要多亏刘部将你筹谋得当,临阵机变,各位诸位兄弟舍命拼杀,终于得建此功。待见到祖父,我自会将各位的功劳如实禀明。下次再见,”她说着又咳嗽两声,却强撑着抬了抬眼,"怕是要改口称准备将了。"
刘勇眼眶微热身子微微发颤,——他此番心中忐忑已极,虽然破了通天梁,却护主不力,这战场上拼命换来的官身十之**保不住,只怕还要刺字发配,此刻知道少主非但不记前嫌,还要提拔于他。他抬头时声音带着破音:"末将护主不周,原该被捆去挨军棍,......"喉间哽了哽,忽然重重叩了个头,额头重重碰着地面,"不想少主竟如此宽宏......末将这条命、这身甲——从今日起,末将但凭少主差遣——"
"刘将军这话说言重了了。"宋祁年靠在软垫上,目光扫过刘勇,"你平日练兵严整,战时又能活用兵法,此次提拔原是该当的。我也只是将自己所见所观,如实上报罢了。"
"谢少主提拔,谢少主提拔!末将从今往后定保少主周全,扬宋家军威!”
宋幼苡见小满虽然年纪还小,却在病中把刘勇的话接得滴水不漏——眉峰微挑的从容,温声安抚的周全,连营中那些须眉男儿都要远逊她三分。她眼底的欣慰与心疼便像春潮般漫了上来:欣慰自不必说,这孩子打小就有主意,如今更添了几分统军的器量;可心疼却像针一样扎着心口——她本该是在绣楼里描鸳鸯、在廊下扑蝴蝶的娇娇女啊,此刻却发间汗湿的额发都顾不上擦,病得连握茶盏的手都在抖,还要强撑着与部将周旋,借机拉拢军心。所幸这刘勇还算是个可造之材,尚知分寸、懂得感恩,未曾辜负小满的宽厚。倘若换作那般骄纵无礼的兵痞,她定会请父亲严惩其护主不力之罪。
说了这一阵话,宋祁年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挥退李勇后,勉强握着母亲的手,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娘,我真的没事......您别......别担心,睡一觉就......"话未说完,攥着母亲的手便松了力道,整个人顺着枕靠缓缓往下滑。
"好好好,娘听你的。"宋幼苡忙将她扶着躺好,眼眶刚泛起潮意又慌忙眨了眨,指尖轻轻抚过她汗湿的额发,"我的崽最乖了,快闭眼歇着。"这孩子打小就会疼人,小时候自己犯头风,她能守在床前一整天;如今生了病还强撑着哄她宽心,哪是小棉袄,分明是贴心的小暖炉。这样的孩子,叫当娘的如何能不心疼?
宋祁年此时死里逃生,却也伤势颇重,每日里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倒阴差阳错让那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心悸缓了些。也不知是命运开的慈悲玩笑,还是更狠的后手。
因着伤重不便移动,队伍便在蔡家岗附近扎了营。这日药罐咕嘟声裹着槐花香漫进帐子,她正迷糊着,恍惚听见祖父的声音混在药气里:"薇薇,城中那几桩消息,可是你让人放出去的?"
宋幼苡正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青瓷底与粗木几相碰,发出细碎的脆响。她将茶盏轻轻搁稳,抬眼时眼角细纹里还沾着未干的药渍:"回父亲的话,是女儿吩咐的。小满在前线拿命拼军功,我这当娘的上不得战场,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她拿命换的功劳,被那帮黑了心肝的东西墨了去。"
宋昭抚着胡须笑出了声,眼角的皱纹都舒展成了花:"这桩事办得漂亮。到底是你心细,为父竟一时没想到这上头。"
宋幼苡绞着帕子的指尖微微发颤,眼尾洇开点笑意:"女儿还怕您要责怪我行事孟浪了呢!"
"责怪倒不至于。"宋昭指节轻叩了叩案几,"只是往后行事前,总该跟为父通个气——你久在闺阁,这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到底不如咱们这些老东西见得多。"
“女儿,记下了。”
这边一派脉脉温馨,那边却是一副暴跳如雷。
“废物!你竟还有脸来报功!”魏衡一巴掌拍在案上,茶盏应声飞出去砸在青砖地,裂成三四片,冷茶混着碎瓷溅的杨元农满身,"你还有脸来讨赏?"他抄起案头镇纸就要砸,瞥见镇纸是宋氏送的贺礼又狠狠甩回,"三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喂了狗!□□车粮食茶叶一大半倒不知去向,还折了半个营的兵——"他踉跄两步踹翻脚边木凳,"最可气的是,这些血本无归的亏空,竟全成了宋昭那老匹夫孙女的垫脚石!什么"小梁红玉"?不过是踩着他魏家的名声往上爬的小丫头片子!这也难怪他气的都顾不上文人的风骨,喜怒形于色,喝骂不止。
"废物!"
杨元农额头抵着青石板,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连滚带爬往前挪了半尺,抱住魏衡的腿,求道:"求大...大人息怒,那宋祁年终究是个女娃子......"
"女娃子?"魏衡揪着他的衣领,胡须都气歪了,眼里全是红血丝,"一年几万两白银养着你们,连个女娃子都收拾不了,我养你们这群饭桶做什么?"他松开手,杨元农"扑通"摔回地上。
"是是是,卑职罪该万死......"杨元农跪在地上叩头不止,声音闷在地上。
"魏大人,莫为这浑人伤了贵体......"李统制也跪下劝道:“属下,回去一定重重处罚他。”
魏衡深吸几口气压下胸口的闷火,虚扶他胳膊:"子固快起,莫怪我动气。实在是宋昭那老匹夫欺人太甚!"
李煊借势起身,垂着的手指悄悄蜷进袖中:"大人说的是。宋大人确实过于桀骜不驯,虽在大人麾下,却屡屡抗命不从,更有冒犯之举。"
"从前看他孤老头子没个承继,我才睁只眼闭只眼。"魏衡捏着茶盏的指节发白,"谁知道......"他喉结滚动两下,偏生养出个能折腾的孙女!
想到此节,他眉间川字拧的更深,"民间传的那些虚名声倒也罢了,可朝廷颁的敦武郎告身......"他猛地将茶盏按在案上,"我这个一路安抚使,竟连个风声都没收到!直到这次大街小巷传遍“小梁红玉”大破通天梁,我才知宋昭的孙女竟还有个正经的出身!"
"这......这确实是属下失职......"李煊额头沁出细汗。
"失职?"魏衡又想摔东西,真是蠢出生天的夯货,但到底忍耐住了,“李统制,你且细想想——宋家军若真有了能领兵的继承人......你可还有立锥之地?”
李煊心中一惊,膝盖一软真跪下,双手撑地往前挪了半步:"求大人指条明路,属下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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