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乃是我朝清流,断案能力也是举世闻名,烦请照实说。”
良溪听慕岑山此话,似乎,杨归帆是个清明之人。
可若这个同楼文珠一同进去的是自己的女儿呢,他会徇私吗?
杨归帆这才道明:“若是依照眼前的证据,人证乃是楼小姐的贴身侍女,物证自然是这屋中散乱一地的东西,而动机则是两人之间的争吵,臣听闻最初是楼小姐因良世子妃身边的侍女而故意挑衅,那位侍女曾是楼小姐的贴身丫鬟。后来,又因这昙花被毁一事有过争执。”
萧婉:“这昙花如何被毁的?”
杨归帆看了一眼身后,“火势过大,请恕老臣无从知晓。”
楼治平冷哼一声,“即便只是在推搡中无意撞倒了烛台,失手害死了对方,这真凶也不能说完全无关,是也不是?”
杨归帆:“的确如此。”
“那既然如此,便是人证物证动机俱全,这良世子妃应当如何处置?”
杨归帆颇有些为难,“这……”
“楼将军,我总觉得事情还没有明朗。何况这物证也称不上什么证据。”
楼治平转了一圈眼珠子,有些不服气,“难不成碍于权势,连你也要向着他们?”
萧婉见他差点起了争执,便发话:“若有嫌疑,理当先下狱,慕司主,本宫说的对吗?”
慕岑山看向良溪,沉吟片刻,道:“理应如此。”
不过此时,萧婉见到良溪仍然如此镇定,话头里带着嘲意:“本宫倒是不知,难不成良世子妃身份尊贵,人人都能呆的狱牢,偏就她呆不得?”
良溪知她有意嘲讽,但也不想过多争吵,“敢问杨大人,今日到郡主府的人,都在这儿吗?”
杨归帆沉思片刻,“起火期间趁乱逃离的人很多,但大多都已经被请了回来问话,可能会有遗漏,尚且还在盘查。”
“那么,我可否走一圈看看?”
这时,萧婉递给他一个知趣的眼神。
不过杨归帆虽注意到了,还是低眉装作没看见,说道:“良世子妃请便。”
可良溪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染着蔻丹、身着藕色衣裙的郡主府侍女,甚至,也没有任何一个染着蔻丹的侍女。
倒是千金小姐们,有不少染着蔻丹的女子。
并且,今日所见的杨白薇与莫雪,皆不在列。
她不知道莫雪去了哪儿,更不知道她会去哪儿。
只是今日良溪曾递给莫雪一个眼神,她意会后一直跟在不远处。
引着她去现场的婢子溜走后,莫雪似乎也跟着过去了。
良溪与慕岑山对上眼神,冲他摇摇头。
“今日见杨小姐夺魁,我心生仰慕,就是不知为何,她今夜为何不在此?”
杨归帆晃了一圈,这才注意到薇儿居然不在。
思索片刻,他道:“许是趁着起火回了家,臣这就派人去问。”
眼下她无凭无据敢攀扯起萧婉,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要么等来莫雪找到那藕衣小婢子的消息,要么等来杨白薇的消息,事情才会有转机。
可是为什么距离起火将近三个时辰,都杳无音信。
不行,眼下不能坐以待毙,只有自救!
这时,慕岑山见良溪陷入沉思,突然挪了两步,面向锦绣,语气淡然:“锦绣姑娘,你既在现场,那么她们争吵的原因你可知?”
而锦绣所答,与之前一致。
“我家夫人为什么要毁掉花?”
“因为赌约,如若良世子妃不能叫那昙花今夜盛开,便要在青雀街上跳一支舞。”
杨归帆听见这话时,明显瞥了一眼慕岑山的神情。
随后又假意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
这时,慕岑山想起良溪曾提到的那个绿衣丫鬟,她一离开屋子不久,楼文珠和杨白薇就发生了争执。
所以,这中间的联系或许就是,她是那个毁花的人。
并且,楼文珠那么快就找到了杨白薇,就是这个女子的嫁祸。
“请你回忆一下,当时,我家夫人是一个人进屋毁花的,还是多个人?”
锦绣猝然间有些慌乱,眼神乱飘,“没错,是一个人,因为当时良世子妃出来后,我家小姐立马上去与她对峙。”
而听到此处,不仅是杨归帆明白了个大概,连萧婉也察觉到了问题。
堂堂世子妃,身边有贴身丫鬟,为什么还要单独一个人前去毁花。
而慕岑山照旧不咸不淡:“可本世子不解,我家夫人作为打赌的一方,即便是毁掉了花,这花也照样盛开不了。既然无法盛开,这赌不也算是失败了吗?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不愧是业狱司司主,短短两句话,就抓住了关键所在。
良溪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细细想来,若她良溪真要选择兵行险着,前去毁花。
毁花之人可以是任何人,却不能是她这个打赌者。
“兴许……”锦绣胡乱拨动着手指,“兴许是良世子妃没有想到,楼小姐竟然带着婢子在附近蹲守,当场抓了个现行。”
“那么依你所言,我家夫人是独自一个人进屋毁花的,既然人人都知她们之间的赌约,为什么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亲自去毁花。好歹是堂堂世子妃,派个小厮或者婢子不行吗,最坏的打算也是派贴身侍女,也许用起来要顺手些,就算是被抓了,也大可短尾求生,装作一无所知。而自己亲自去……”慕岑山冷笑,“未免太草率了吧。”
“许是其他人让世子妃不放心。”
良溪也忍不住发话:“你倒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其实到了这里,明眼人也能瞧得出来她有问题了。
若是将她丢入狱牢中,尝尝那刑具,兴许真就吐露出来了。
可这话,却不能由她来开口。
否则又会被扣上一个屈打成招的罪名。
良溪仍然希望她亲口说出,自己撒了谎。
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使用香,却可以诈上一诈。
良溪见锦绣眼睫上还挂着泪珠,面向她问道:“锦绣姑娘,我想再确认一遍,你仍然坚持说亲眼所见是我同楼小姐争吵着走入了屋中,是吗?”
锦绣没想到她突然又提起这件事,但这谎既撒了,便没有回头路。
果然,良溪见她咬牙道:“回禀世子妃,正是如此。”
良溪点头,随后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米粒大小褐色的东西,摊开手心,示意锦绣去看。
她走至锦绣面前,“这里有两粒药丸,名唤测谎丸,吃下后若胆敢撒谎必会承受穿心蚀骨、肝肠寸断之苦。”
她瞧见锦绣的眼神果然登时变得惊骇。
良溪的声音冷冷的,“锦绣,你敢吃下去再说一遍吗?”
一字一顿,都像是敲骨的木槌,起初无恙,可时间长了,最是会折磨人。
锦绣一听,浑身战栗,而这时连带着萧婉、楼治平和杨归帆都缓缓朝这里看过来了。
锦绣颤抖着伸出手去接,只听良溪说:“为保证测谎丸的真实性,我甘当测谎的第一人,待我吃下后,你们可询我一问,我必然先特意答错。”
说完,她定睛瞧着锦绣,“我敢,你敢吗?”
萧婉捋了捋袖角,不经意嘲道:“谁知道你那两粒药丸是不是一样的。”
良溪瞥了她一眼,带着些不解。
这时,慕岑山提步上前,夺走她手中两粒药丸,齐齐吃了下去。
“如果两粒都吃下去,应该可以证明了吧。”
光线暗沉,而萧婉眸中却似有一瞬的亮。
良溪没预料到,呆愣原地茫然地眨了眨眼。
证明什么呀?
我这本来就是假的!
她本是背对着慕岑山,此时假装不经意转过来,不断地挤眉弄眼。
可慕岑山心觉好笑,面上却要装从容。
楼治平嗤之以鼻,刻意提声道:“慕世子大义!”
听着语调,颇有些阴阳怪气。
“那便问吧。”
慕岑山勾人摄魄的桃花眼中,似乎真有如远山一般的宁静悠远,可大山下的溪流又在缓缓流淌,瞑黑的眸子里透着一股从容与细致的温柔。
那双眼睛似乎在说,信我。
半晌的安静后,楼治平环顾了一圈,见无人问起,“你们都不敢问,老夫不怕!”
也是,他慕岑山怎么也是个世子,若真因说谎而中毒身亡,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是杀害楼文珠的凶手吗?”
慕岑山听见良溪如清溪流淌的声音,似乎感觉很安心。
这时,他道:“我是。”
良溪心想,这下可真是玩完了,即便是装,也装不像啊。
可谁知,慕岑山说完这话,便猛然间如被抽干了力气,他痛苦地捂着腹部,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而明显,良溪看见他面上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如筋络一样的东西起起伏伏,而他明明咬着唇,牙间却不断地抖。
这时,众人亲眼所见,他连眼皮都撑不开,那双好看的眸子失了神,痛苦地卸去力气,朝着一边便要倒下去。
良溪不知为何,感觉鼻头一酸,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他。
可也许他有些失重,方向并不稳,良溪以肩去撑住他的臂膀,趔趄两步,总算站稳。
良溪搂着他的腰,拍了拍他如雪的脸,可他半撑着眼,终究闭了下去。
慕岑山的下巴抵着她的肩头,连一呼一吸都似乎都无数根针往他腹部扎,这时,他的呼吸显得格外漫长,温温的热息扑在她脖颈侧,有点子痒。
他扯了扯嘴角,试了几次也没扯出来。
索性放弃,“还有吗?”
锦绣见到慕岑山这副样子,利索地跪下去,声音颤抖:“别……别给我吃,我说,我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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