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溪震惊地一拍桌子,从木椅上跳起来,“什么?你是说我曾经蓄意勾引兰静的表兄,设计污他未婚妻的清白,最后,还一把火烧死了她的未婚妻!”
这简直就是惨无人道,丧心病狂啊!
映染一脸苦笑,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余轻轻一生恪守礼数,积德行善,没做过任何一件违背天理道德丧良心的事儿,怎么就重生到这个毒妇身上。
怎么还能恬不知耻、大义凛然地“讨公道”呢。
她没把我抽筋扒皮都算她善良的了。
怪不得连他亲爹都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合着她难道还误会自己的亲爹啦?
良溪擦了擦浮着的虚汗,扶着桌子坐下来,问道,“我还做过哪些丧心病狂的事情,你没有告诉我的。”
映染眼神躲闪,抿着嘴唇不敢说话。
良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吧,我承受得住。”
“听闻姑娘你之所以被赶出良府,是因为毒害受宠的姐姐不成,误害死了亲生母亲。”
她的话,如五雷轰顶,惊雷落下,良溪整个人绷紧了身子,背后竟渗出层层冷汗。
没道理,更没天理!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我看你老天爷不单单是想取我的性命,更重要的是,折磨我,凌辱我,叫我死后下了十八层地狱,经历抽筋剥皮,抽骨敲髓之痛。
难不成你是在报复我那夜骂了你?
“可你之前不是说,我的母亲是病死的吗?”
映染的声音渐歇,“你身子刚好,我怕你承受不住,没敢告诉你真相。”
良溪扶额撑着,闭眼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道出一句,“映染,容我一个人呆会儿吧。”
映染长叹一口气,略显同情地看了一眼,安慰的话到了嘴边,也不知从何说起。
关门的瞬间,屋内暗了大半,今日晴朗,晨曦的光自窗缝中透出来,洒在她脸上,灼热却不滚烫。
良溪的耳廓动了动,听见她走远,便立时如棉花似的弹离木椅。
只见她双手合十,迎面对着透进来的光直挺挺跪了下去,顾不得膝盖的痛,额头便重重磕在地上,一连三次,掷地有声。
寂静的堂屋中,她的神神叨叨恍如诵经一般,“老天爷老天爷,青天大老爷。”
她最后一次磕头,紧紧贴在地上,“我收回那夜咒骂您的话,您生得如此辽阔,定然心胸开阔,海纳百川,只求老天爷您不要再折磨我了!”
“信女如今已是良溪,也愿为前身所犯下的罪孽积德行善,余生愿为您吃斋念佛,祈求原谅。”
“余轻轻”闭眼咬牙,像是郑重其事地下了某种决心,“您如若不同意,便降下个天雷,如若同意,便保持沉默。”
待她睁开一只眼,便见天上依旧晴朗,也无雷声,“不过老天爷,咱们还是说好,我每月就吃一次素斋,多了我也活不下去,你也不想我活不下去死了,你这不还得找个怨种游魂野鬼的重新附身么。”
说完这些话,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含笑道,“从此尘归尘,土归土,我余轻轻就算顶着良溪的身,良溪的名,也能做我自己!”
-
玉棠山庄
赵又秉双手负于身后,朝着跟着的人摆摆手,那人便退了下去。
慕岑山见他笑不露齿,恭敬又不失稳重,恰有一种威压感。
不过片刻,方才退下的人向两人躬身奉上面巾,赵又秉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忙解释道,“还请大人勿怪,我玉棠山庄近来有人感染瘟疫,这面巾自是不该离身。”
方才赵又秉未戴面巾,原是为了接待他。
慕岑山接过面巾,冷冷道,“有劳赵庄主。”
据他昨夜观察,若是庄内感染瘟疫,那么关于玉棠山庄的蹊跷之处,这便都能解释得通。
庄中起丧幡是因有人感染瘟疫而死,庄内人人戴面巾是为捂住口鼻,以免感染瘟疫,而那日夜不间断的巡查小队,也是因为时刻监察是否有新的感染瘟疫之人。
慕岑山还没来得及问起庄内瘟疫一事,他便先解释起来,“单大人,庄内出现瘟疫一事,鄙人起先也十分心急,更害怕传给庄外的人,酿成大祸,便慌忙隔出一院子来阻截,后又上报官府,好在控制及时,仅仅感染了几个仆人,又得上天垂怜,近几日都不曾有新增的人。”
转眼穿过堂前路,两人落了座。
赵又秉招过手差人上茶来,“雨前龙井,不知大人是否喝的惯。”
慕岑山接过茶盏,“多谢赵庄主,算是在下有幸了。”
赵又秉见他低头饮茶,忙道,“众所周知,业狱司乃圣上亲设,虽然管得刑狱案件,却也多是上京城中之事,鄙人惶恐,不知单大人今日到访,奉命查探可是瘟疫一事?”
慕岑山修长的指节托着盏底,面下一笑,眸下眼角弯弯,“赵庄主不必惶恐,此次前来,为的不过是一件流传市井的趣闻,与瘟疫一事毫无半点干系。”
“大人请讲。”
“听闻秋山谷中,某日晚,有一烧焦的骷髅架子在黑夜中狂奔,不知庄主可听过此事?”
赵又秉听至半道,便瞥了瞥一旁站着伺候的仆从,虽只有半张脸,尤能看得出困惑。
他同旁边人递过疑惑的眼神,更像是在求助。
只见那人坚定地摇摇头。
那人身着不像是庄内一般仆从,年岁稍长,约莫五十来岁,身着不凡,但并不算贵气,他猜测,或许是玉棠山庄的管事。
赵又秉指了指一旁之人,“这位是我庄内的管事,我凡有不知,便向他过问,大人勿怪。”
慕岑山盯着他们俩的动作,片刻也不曾挪眼。
两人的动作老练,演得倒可以说得上一句,毫无破绽。
可那疑惑的神色在那庄主的脸上,停留的似乎太久,表演的痕迹极重。
这件事,他一定知道。
“无妨。”
“大人依着这么一件市井传闻,”赵又秉笑了笑,“不知为何要找上我玉棠山庄啊。”
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在他口中是市井传闻,可既然无足轻重,又何须隐瞒他知道这件事情呢。
“我曾听秋山村中有人说,这个传闻最先便是从玉棠山庄的仆从口中听到的。”说到此处,那庄主的眼中还是一阵疑惑,“如此,便来碰碰运气。”
赵又秉听来,立时起身,“大人亲自跑这一趟,自是不能让大人空手而归,索性我便召集庄内所有仆从,让其辨认,无论是否有结果,也不算一无所获。”
他态度坚决,似乎不想因此,落下什么话柄。
他既如此说,想来,也不甚有何收获。
“赵庄主。”慕岑山起身打住他,“庄内感染瘟疫,危急关头在下前来叨扰,属实良心难安,现在,只想问庄主几个问题。”
赵又秉听他这么一说,便知他已否定自己的想法,只好道,“大人请讲。”
“贵庄内有人感染瘟疫,可有死人?”
“自然。”
“尸体如何处理?”
“自然是先火烧,再入土为安。”
慕岑山肯定地点点头,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赵庄主,世人皆知,感染瘟疫即便死去也会传染病症,须得以火烧掉尸体,方可避免。但我大梁皆采取土葬,初到贵地,我便问过当地官员,近日不曾有葬身火海的案件,所以极大可能那所谓的烧焦骷髅,便是玉棠山庄中人。”
赵又秉捋了捋胡子,点点头,“大人分析得极对。”
“所以,可劳烦庄主差人去寻那埋尸之人,便可一探究竟。”
赵又秉递给旁边人一个眼色,“方管事,你亲自去寻,万不可出差错。”
旁边人立刻垂首行礼,恭敬道,“老奴这就去。”
慕岑山觉得他行礼时,略有深意地瞧了他一眼。
方管事声音嘶哑,眼眶有些浑浊,可看向他时,却带着些敌意,如刀锋一般尖锐。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方管事身后跟着两人。
其中一人身形健硕,方正脸型,另一人则瘦如麻杆,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薄皮紧紧扒着骨头,所以骨形极为突出,唇下一颗豆大的黑痣十分显眼。
“庄主,单大人,这二位便是负责埋尸的人。”
按照身形,的确像是昨夜所见到的那二人。
只见那两人始终低垂着头,时不时去瞟方管事的神色。
瘦子先行回话,“小的张二。”
“小小小的……张三。”
“二位不必如此紧张,在下只是想请教,庄内所烧尸体,最终被你们埋到了何处?”
两人对视一眼,明显又多了些紧张。
额头不断出汗,那瘦子擦了擦额头,“大人,我们自然都是按照吩咐埋在了坟山。”
“是吗?”
瘦子的眼睛很小,可他仍看得清楚,说话时眼神躲闪,眼珠子乱窜,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藏起来。
“还想烦请庄主将庄内去世者名单拿来过目,好让这二位兄弟带我去找上一找。”
慕岑山亲眼瞧见赵又秉盯着那二人闪过一丝威压,却听他说话,又收敛了去。
那二人听见此话,立时将头埋得更深。
那魁梧些的兄弟用手肘戳了戳他。
“大人!”张二的声音极尖,“我们并没有将其埋在坟山,而是埋在了秋山谷一偏僻处。”
“为何?”
“大人明鉴,我们都是世代为奴为婢,父母亲皆葬于坟山,不想他们死后也不得安宁。”他的声音渐小,“所以就自作主张,将其埋在了更远处。”
“死后皆是一捧黄土,何以不得安宁一说。”
那张三终于开口,“大大大……人,我们哥哥俩听说,即使是是是……人死死了,也可能传传传……”
不想却是个结巴。
“传染瘟疫。”瘦子看不下去了,接着他的话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他们自己。
张二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大人勿怪,我这兄弟紧张起来就会结巴。”
而后又抬头瞟了一眼方管事,点点头,“一把火之后,有些尸体成了一捧灰,有些烧得不彻底,便成了烧焦的尸骨,尸骨埋入土里,而骨灰便洒向湖中。”
思忖片刻,慕岑山道,“所以,关于骷髅架子的传闻。”
张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恳求道,“恳请大人恕罪,毕竟那尸骨感染瘟疫,所以不希望附近的人知道真相,就编了个幌子,只希望没有人再踏足埋尸之地。”
张三见状,也跟着跪在地上,“请请……大人恕恕罪。”
“你二人竟敢如此大胆!”
慕岑山还未曾发话,赵又秉便起身呵斥道。
慕岑山挥手,“既然查明原委,我也好及时禀告上面。”
谣言止于智者,那么无知者,自然会信些无稽之谈。
倒是说得过去。
可是,昨夜他一路尾随。
他们俩可没有戴面巾。
既然连烧焦的尸体都害怕,为什么埋尸却不戴面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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