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不错。
可那不是她该考虑的事。
姜釉白握紧手中的AD钙奶，大步朝电梯走去。
从医院回学校大约需要乘坐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如果运气够好一点，可以蹲到晚七点的专列大巴，不仅时间可以缩减三十分钟，车座也更为舒适一些。
只是平常乘坐大巴的人员较多，很难买上车票，但姜釉白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或许沾了点心情不错的光，她今天运气也还不错，正赶上周中，晚上回大学城那边的人并不多，她很轻松就买到了车票，还选到了前排靠窗的位置。
她调好耳机里面的原英音频，阖上眼准备再巩固一下今天下午的资料整理，身旁就多了一抹熟悉的柠檬味。
她睁开眼，左手边果然是熟悉的一抹黑。
可他不是有事先回去了吗？
再说他要是回家的话，乘坐这辆大巴也不顺路啊。
“你没回去？”姜釉白诧异问道。
“嗯，去买了点吃的，顺便淘了几本书。”
经他一提醒，她这才发觉他的腿上多了两个纸袋，其中一个露出一角黑色，应该就是他所淘到的书之一。
常屿青察觉出她的兴致，直接将纸袋递了过去。
姜釉白接过先抽出她第一眼看到的那抹黑色：“Great Expectations（远大前程）？这是原版？”
“嗯，你已经看过了？”
“没有，我只看过中文版的，感觉还蛮有维多利亚时代特色的。”姜釉白边回答边翻了翻下面三本，分别为《1984》《A Farewell to Arms（永别了，武器）》 《Sapiens: A Brief History of Humankind（人类简史）》。
她简单查阅了两下，又重新整理好放回纸袋：“你看的书还蛮多样的。”
“正好暑假闲得慌，打发一下时间。”
“四本，一个月？”
“那你可算是高估了我的词汇量，一月能看完一本就是烧高香了。”
“可我听说你的绩点还蛮高的。”
常屿青眉一挑，语气明显欢快许多：“你打听过我？”
姜釉白别过脸：“没有。”
这话也不算假，她能知道这些，全是从于栀她们的日常八卦中所提炼出来的，整合一下串接完整，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常屿青一听她回答得如此干脆，就知道她定然是偶然听说，索性也没再多逗她：“但我高考的时候，英语分最低，所以为了明年的四六级不全部忘光光，还是要趁着这个假期提前练一下。”
这个回答姜釉白还觉得蛮稀奇的，他们学校的四六级考试只在大二才开放，除了外院的部分专业外，其他学院几乎很少会继续学习英语，于是就有很多学生抱怨，为什么不在他们知识储备最丰富的那一年开放考试资格，非要等一年后再开放，纯属为难英语学习困难户。
她虽从童佳慧和李喻昂口中，听到过不少类似的抱怨，没想到常屿青也属于其中一员，不免有些好奇追问：“最低是多少？不过，要是不方便的话，你可以不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谁还没点黑历史了，125。”
按照他的排名和专业推算，125分确实在他的各科成绩里算是最低分的，或许就因为这科的缺腿，让他丧失报考其他排名更高学府的机会，但复习一段时间，想要应付四六级考试应该问题不大。
“那等你把这四本吃透应该就没什么问题，我提前做过几套六级卷，考得还是蛮基础的。”
“我看你一直在听英文原频，是为了方便查文献吗？”
常屿青指了指她未熄灭屏幕上的弹窗。
“嗯，我们有很多文献都是英文原版的，多积累一点词汇，以后查资料也能更得心应手一些。”
常屿青感慨道：“我发现你真的是兴趣型学习者。”
“兴趣型学习者？”姜釉白重复了一遍。
“就是感觉你好像很喜欢学习，或者说很享受学习的过程，大概这就是别人口中的真正学霸。”
常屿青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他所观察到的她的学习状态，似乎只要她一拿起书本，总能瞬间钻研进去，然后就彻底听不到外界任何的喧嚣。
听他回答得格外认真，姜釉白轻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夸张，我也有溜神的时候。”
常屿青像发现了新大陆，嘴唇微张。
姜釉白一笑：“你这表情也太夸张了点吧，我问你你喜欢你的专业吗？”
喜欢吗？
他的专业是他爸妈难得上心一回精挑细选的，说是小男孩就适合学点车辆、土木、机械类，以后就业前景比较广阔。再加上他的理科成绩也算是出类拔萃，又没有特别的专业兴趣，就直接采纳了他们的意见。
“还行吧，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讨厌。”
“如果说我也是，你信吗？”姜釉白回过头。
常屿青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点了点头：“我信。”
怕她不信，他又飞速强调了一遍：“你说什么我都信。”
她说什么他都信？
姜釉白嘴唇微动，看向窗外，像是对他说，也像是自顾喃喃：“其实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很枯燥，很无聊，但我没有其他出路。”
“其他出路？”
姜釉白回过身，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社会地位又高一些的职业来给我提供一份稳定的生活。”
医生虽说忙碌，但不否认是世俗眼中，能够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最优选择。
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会让她如此执着于一份稳定。
“稳定？”
“嗯。”姜釉白轻应了一声就没再开口，只静望着窗外，街景如梭快速倒转，就映在那双黯淡的眼眸中。
常屿青并没有着急追问，或许他十分清楚就算是他问，她也未必会作答。她习惯性地将自己包裹在一对硬壳中，如果那就是她的自我保护方式，他又何必刨根问底。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她继续听着她的音频，他看着他的外文，临到终点站，车上已经只剩下她俩。
一下车，常屿青就率先提议道：“距离图书馆闭馆还有一个小时，要不要再去奋斗一会？”
姜釉白正有此想法，自然同意：“但你确定回来再骑一个小时的小车回去？”
“放假有的是时间，就权当锻炼了。”
“那你确实是挺闲的。”
“不如你替我多美言几句，让我也去图书馆兼职，消磨一下时间。”
“你确定你去是消磨时间？”
姜釉白一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常屿青果不其然追到前面。
“不啊，我的目的你是清楚的。”
姜釉白不想去接他这话茬，快走了几步：“招聘信息在学校官网都是公开的，我说八万字也没有什么用，你要是想去可以直接去申请，后天截止。”
常屿青脚步一停，仔细回味了一下她这话的语气，虽是平淡，但也没有对他的厌恶，她可以提醒他截止时间，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并不排斥与他相处？
想到这，常屿青脸上的喜色几乎快要咧到耳根。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并不抵触与我接触？”
姜釉白反问道：“如果我说抵触，你会不来吗？”
“实话讲，不会。”
姜釉白耸了下肩，赏他了个这不就得了的眼神。
“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不会去。”
常屿青低下头，脸上多了几分沮丧。
照理来说，此刻她就不该再搭话。只要她不开口，他就不会来，不来就可以避免更多的交集，避免更多的麻烦。
可当她看见他那副失神落魄的神情，终还是有些不忍说道：“都是校友，有什么可抵触的。再说图书馆楼层那么多，兼职的人也不少，我们未必能在一个楼层。”
更何况随机分配下，她压根就不用担心她和他会分配在一起的极小概率事件。就算真分到一个楼层，图书馆那么安静，她和他不上几句话，四舍五入可以等同于共同共事的陌生人。
不知道她是真的笃定她们的交集一定不深，还是说上述的这些说词，只是她本能性想到的一些借口，总之常屿青一扫脸上的阴霾，笑嘻嘻双手合十。
“那我今晚可要好好拜拜，一定要拜托菩萨让我们分到一起，毕竟有熟人在好办事一些。”
姜釉白学着他的姿势，难得语气欢快起来。
“那我今晚也好好拜拜，拜托菩萨保佑，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让我们分到一起，毕竟我是真的不想帮人收拾烂摊子。”
“嗯？你怎么知道我会惹祸？”常屿青佯装嗔怒，双手插兜，“我在外界多么沉默寡言，成熟稳重一个人啊。”
姜釉白认真打量了一番：“你也说了是在外界。”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属于你的内界，所以才可以透过表象看到本质？”
“常屿青。”
“嗯？”
“你不去学哲学可惜了。”
常屿青一脸不解：“为什么？”
“诡辩主义研究需要你。”
“那我下学期申请转专业应该来的及吧。”
“你能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稍微对自己负责一下。”
“我很负责啊，两个人中只要有一个人去全力以赴追求梦想就好。”
“那凭什么另一个就要牺牲？”
“不是牺牲。”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郑重，“而是另一位的梦想里，可能已经渗透上了她的影子，所以甘之如饴。”
姜釉白没有与他再争辩：“没想到你的感情观还蛮冲动的。”
“是啊。”
在遇到她之前，他确实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冲动，这么疯狂。
意料之外，但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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