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见他把话题又绕了回来，下意识咬了下嘴唇，然后神色无比坚定说道：“对，就是自杀！”
“你怎么敢这么确定？”
李平努努嘴，压低声音：“是周晓晓跟我说的。”
“你那个前任？”
李平突然有点羞涩挠了挠头：“就是她。不过已经是前前前任了，我现在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好好好，我不闲扯了，我说，我都说。
三年前，我，周晓晓，还有周燃，我们仨和网友对赌来到断市，打算挑战一下全球恐怖山群排行榜第八的断亡山。我想着我之前也探了那么多山了嘛，小小断亡山肯定不在话下，可谁能想到，那断亡山一点人气没有不说，还全是瘴气。
我承认在那个时候我确实是打了退堂鼓，我是一个探险博主不假，但也犯不着和网友赌气就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啊，再加上周晓晓和周燃胆子比较小，我就寻思要不我们就回吧，结果周燃那小子非要往上爬。
这一爬不要紧，果然出意外了。
周燃看见一美女，独身背着个小包往山上走。眼瞧着这天要变，我们就喊住她，‘美女别爬了，上面太危险’，那美女压根就没理睬我们，偏要往上走。
我和周燃都是大老爷，屁颠屁颠追在她身后也不合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骚扰她，于是就让周晓晓去劝她。周晓晓自来熟，跟谁都能聊两句，很快就打听清楚，她是跟她老公闹了点别扭才一人来到断市散心的。
你说平常小夫妻吵个架，拌个嘴那不是常有的事嘛，周晓晓在前多劝她两句，有事可以回去好好说，犯不着在这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字惹怒了她，她直接甩开周晓晓，就一个劲地往上走。
雨马上就要下起来了，我和周燃在后怎么都追不上她，你说她看着挺瘦弱一身板怎么那么能跑啊，大概二十分钟过后，她突然停下来了。我寻思应该是前面没有路了吧。
她大嚷着不让我们靠近，我们见她情绪实在是激动，哪敢再往前啊，只能先顺着她，一起骂她老公。骂了大概十分钟，雨压了下来，再不走我们四个可能都得没命，我们就故意说我们要下山，她大概也是后悔了，说她也要走，可那沿边湿滑，她一个踉跄就摔了下去。
我和周燃为了拉她，一连摔了好几个跟头，但很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大雨一冲，她连人带包就掉了下去。
周燃伤得还能轻一点，我的右腿几乎断了，光靠周晓晓一个女生，我们仨下山实在是困难。后来雨越下越大，我们仨直接从山上滚了下来，所幸在医院昏迷了几天，捡回一条小命。
事后，我们也通知了当地警方，说那上面还有个要自杀的美女掉了下去，但你也知道国外的警察跟咱们国内的不一样，我们说了归说了，但他们肯不肯找，我们就不清楚了。”
“所以你亲眼看见她摔了下去？”常屿青猩红着一双眼。
李平哀叹一声，有些惋惜：“是。那么高，肯定是保不住命了……”他话还没说完，腹部就一阵剧痛，紧接着又结实挨了一脚。
“大哥，我这说也说了……你打我……干什么啊……”
李平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脖颈一紧，整个人被擎在铁柱上。
“我再问你一遍，她是自杀吗？”常屿青满脸通红，手臂青筋暴起，死死抓住李平的衣领。
李平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知道的我都说了，确实是自杀啊……”
鼻血四溢，李平的左脸瞬间高高隆起。
“你就是打死我，也不能更改她自杀的事实啊……”
声落，又一拳。
他的右脸也跟着隆起。
他甚至来不及喊疼，衣领就被再次拽起。
李平可以很确定，只要他再多说一个字，眼前这个疯子一定会立即送他归西。
他求饶式握紧那双不断发力的双臂。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会动手了？”
常屿青头一偏，李平胸口再挨了一记闷拳，他只觉他的肺腑都要裂成八瓣。
“还说是自杀吗？”常屿青揉了下拳。
李平点头，又极速摇头，打算装傻充愣到底：“大哥，你到底跟她什么关系，怎么往死里打我。我是想救她的，但确实是没那个本事啊。我都说了人不是我推下去的，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
“没有关系？”常屿青补了一拳，“那她救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李平肿胀的脸一抖，虎躯一震：“谁说她救我了……”
李平话音未落，就听到一段录音传来。
“我是真的没想到，是我们间接害了她。可那天我实在是太害怕，周燃和李平在山上都受伤了，我在山脚联系不到他们却也不敢一人上去，于是就下山寻求帮助。可这荒山四周除了周燃和李平那种傻子，哪有人敢往这边走啊。
你别看李平常标榜他是探险博主，可他去过的那些山头，哪个不是安全措施严谨，甚至他爬山都上下坐索道的人，他能有多大的胆，多强的体力啊。至于周燃就更别说，浑身上下最大的就是他那张口无遮拦的嘴，除了会吹，看见只虫子都能吓死，他俩去爬断亡山，不是去送死嘛！
我急得跟只无头苍蝇似的，一路好不容易碰见个美女，见她还是国人模样，直接追了过去。她说她是来断芒山徒步的，但大路那边在修隧道，正打算原路返回。
我不知道那边还有个断芒山，两个音节相似，我就认为她是来断亡山的。我一听她敢一个人来断亡山徒步，就知道来了救星。再加上她一看我的手臂受了伤，立即用外套替我包扎，那娴熟的手法，我猜测她应该是医学生。
我就跟她说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快速上山。
美女说算了，她只是想四处走走，顺便看看有没有新奇植物，可以送给他老公做研究资料。她说她沿路拍了一些，现在爬不爬山已经不重要了，她还是回酒店等她老公过来，等着和他一起庆生。
我见她要走，直接把周燃和李平的事情说了出来，事情跟我猜的没错，她出于职业的责任，还是跟我上了山。断亡山地形复杂，好在李平和周燃那俩怂包没敢深入，我们天黑之前就找到了李平。她给李平和周燃包扎完，说马上要下雨了，让我们赶紧下山。
周燃和李平都挂了彩，走路并不方便，我和她就一人扶着一个。本来李平是该由我扶的，但她看我也受了伤，而李平又伤得重些，就由她扶着。
然而我们还没走多久，雨就下了起来，越下越大，压根没个停歇的架势，天又黑，我们根本看不清路。
她提议我们先找地方避雨，不然按照我们的速度，不等下山，我们四个都得被雨冲到山下。可李平那个犟种是真害怕到了极致，非要下山，他这么一扑腾，撕扯间她就被他推倒在地。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在她的身后不过半尺就是万丈深渊。
她应该是摔到了腿，趴在地上好久才抬起头。
我想去伸手帮她，但却被李平制止住。他说我们已经全员挂彩，不能再多一个累赘了，他说你要是想救就自己留在这。
我怕他们抛下我。
一个人留在这，肯定是要死的。
所以我缩回了手，架着李平和周燃往下走。雷雨交加，身后一阵断裂，她彻底消失在黑夜里。
我想如果那时候我们都再勇敢一点，哪怕有一个人向她伸出援手，她都不会因为岩壁松动而坠入谷底，下落不明，可……
我们太懦弱了。
事后我想过报警，可李平那畜生怕威胁到他自己的名声，落个见死不救的骂名，就一直威胁我和周燃不许报警，不然就弄死我们。
我和周燃只是普通家庭，但李平不同，他家在国内国外的背景都相当硬，他爸一个电话，关于断亡山附近的所有监控都在一夜间彻底消失，他想弄死我们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我们不是李家的对手，只能默不作声，这些年我就像是阴沟的老鼠一样，躲在国外不敢见人。半年前，我爸妈生病了，我想我不能再躲在外面了。我回到了山居，看到了你和她的报道。
她真的是一名医生，还是一位如此优秀的医生……”到这录音里的周晓晓已经泣不成声。
“妈的！周晓晓那个贱人出卖我！大哥，这不是真的，都是那娘们胡说八道！”李平喊道。
“那你说什么是真的？”
一段录音下来，常屿青已经平静下来，但深邃的一双眼里仍满是杀意。
李平下意识要躲，但双手双脚还被牢牢捆着，贴近他皮肤的，只有身后浓郁的铁锈味。
李平疼得五官有些扭曲。
“哑巴了？”常屿青逼近一步，“那我替你说，是你胆小如鼠偏要答应网友的对赌，是你蠢笨如猪偏要莽撞上山，是你忘恩负义袖手旁观，是你自私自负认定可以瞒天过海！”
“李平，你在隐瞒这一切的时候，有想过我会找到你吗？掉下去的，为什么不是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
常屿青一拳抡起，李平脸上的慌乱彻底消散。
他是胆小、懦弱又无耻，可那又能怎么样？
人不是他亲自推下去的，他就是告到死，查到死，也照样判不了他。按照他们家的关系，很快就会有人追踪过来，这几拳的仇，他有的是法子讨回来。
“没错，你说的都没错，可那又怎样？”李平吐了一口血沫，嘴角玩味越深，“你别忘了，导致她失踪的根源是你。”
“是你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老公，亲手将她送入深渊。”
“你才是那个杀死她的凶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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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并蒂莲（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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