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林毅那年二十三岁,他成熟稳重又会照顾人,他说我是他见过的最特别女孩,他还说他单身多年就是为了等待我的出现。
大概没有人可以拒绝被坚定的喜欢,我跟他就像很多相亲贴所描述的那样,快速确立关系,快速发生关系,再快速步入婚姻的殿堂。
一切都好像开了快倍速。
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林毅的,不然我不能同意跟他在一起,但在他强行留在我公寓那一晚后,我又觉得他不仅拿走了我的贞洁,还有我对于这个世界的憧憬。事后,他说他会负责,他说我和宝宝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我爸妈说反正都是奔着结婚去的,现在婚前婚后发生关系也没有什么的,只要他愿意负责就好,可我心里就是会别扭,那晚我明明强调了我的不愿意,但他还是选择性忽略,我不确定他是故意的,还是真如他开脱的那样是酒精作祟。
我很清楚我非常普通,无论是长相还是能力。除掉林太太这个光环,我依旧是那个在人群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路人甲,一个没有才华却还再硬撑着的小画手。
我也很明白,依照林毅现在的发展趋势,他可以给我更为富裕的生活,受群众的监督他也可以许我一段忠贞的婚姻,就像她们每一个人所说的那样,离开他之后我未必能够再找到更好的伴侣。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痛苦,我想我耿耿于怀的那一个晚上是不是太过于较真了,因为跟其他男人相比,林毅真的好太多太多,但有时候我又会想,他所谓的对我好,是真的出于对我的喜欢吗,还是说他需要一个普通但乖巧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丰富他光鲜亮丽的人生?
我没有答案,所以越来越歇斯底里。
而林毅也在用他的诧异和冷淡告诉我,我那么不普通,不该这么折腾的。我应该乖乖接受我的普通,然后按照他的规划去扮演另一个角色,就像他总喜欢送我的小雏菊一样,我就是任他采撷的雏菊,满足他的男人尊严,彰显他的大度体面。
生完宝宝之后,我的这种想法就越来越强烈,我总觉得我该反抗一下,但没有人站在我这边,包括我的父母。
她们一致认为我是在无理取闹,还耍着小孩子脾气,可我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我渴望爱,我渴望婚姻,我也渴望家庭,但我希望这一切的形成是因为两个相爱的人,真诚地在互相靠拢,而不是说我需要一个人,与我结合,让我不至于在大众面前显得有些异类。
我知道这种可能很低,也有些不切实际,但如果让我就那么将就一辈子,我觉得我会死掉,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
或许就真的同她们所说的那样吧,我就是在无理取闹,任性耍着小孩子脾气,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在寻求着我向往的生活。
在宝宝满一周岁的时候,我提出了离婚。起初林毅并不答应,但在我闹了几次后,他应该是也意识到有一个‘疯子’老婆并不光彩,所以他开始改争宝宝的抚养权。
我查过在两岁之前,宝宝可无条件判给母亲,为了防止他继续拖延,我跟他挑明,按照他现在的条件,有无数人争着抢着会愿意给他生孩子,到时候他想要的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至于宝宝我也不会干涉他的探望,只要他还愿意来看他。
林毅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同意了,不过代价就是除了这套房子外,我别想从他那再多拿一个子。我同意了,手续很快就办下了。
那是我前二十五年来感到最舒畅的一段时间,尽管我要发愁我该怎样把宝宝健康、快乐抚养成人,但我还是觉得很爽。我想最好的抚养方式,就是尊重他的成长轨迹,如果他以后想要跟他的父亲一起生活,我也可以很坦然地接受,毕竟每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
我能掌控的,也只是管好我自己的腿,走好我自己的路。”
温柔女声从花圃间缓缓流淌而出,苏敏又拔了两株小雏菊,望向身后听得认真的季茹和时毓。
时毓抹了把额前的汗珠,赞叹道:“不过我真的觉得,你敢于放弃这一切真的很勇敢。”
“很勇敢啊,但也很愚蠢,你看我现在连个除草工人都雇不起,还不是拉着你们两位大忙人来做苦力。”孙敏边调侃边继续拔着雏菊。
“偶尔活动活动也好,我这在诊所都快坐发霉了。要我说你这雏菊啊,早该拔了,白让它多长三年,这根都……都……”季茹恨不能全脸发力,指间勒红,面前的最后一株雏菊依旧挺立。
时毓见状前来帮忙:“看来季医生还是适合坐在诊所里,拔花还是屈才了一些。”
季茹一听这话,愤愤叉着腰:“时大记者也好不到哪去,五十步笑百步。”
孙敏似乎对于两人的拌嘴早就免疫,象征性劝了一句,也加入铲除最后一株的大军中:“都好都好,一个优秀心理医生,一个尖锐新派记者,都是社会人才。”
季茹和时毓一听这话,同时喊道:“端水大师。”
咔哒根茎断裂,三人一晃,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呦我的屁股!”
“孙敏,这可得算工伤啊。”
“你们没事吧。”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三人忽然一对视,又笑出声来。
“最后一株顽固分子已铲除,尝尝我的黄桃罐头吧。”
“你还会做罐头了?”
“瞧不起谁。”
等到孙敏取来罐头,季茹和时毓已经坐在帐篷下,四周经由一个上午的战斗,原本整齐的花圃被刨得乱七八糟,除了残花外,还歪歪扭扭落着一串她们的脚印,但三人都无比赞同现在的小院远比之前顺眼多了。
“真好啊。”
季茹望向前方先发了一声感慨,等看到身旁两张明媚笑脸,这种感慨就越来越强烈。
三年前,一个痛苦挣扎,一个半死不活,她有时候都佩服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敢接了这烂摊子,但好在结果不错,也让她越来越坚定她在走一条对的路。
“确实。”
放下餐盘的孙敏也顺着季茹的方向过去,过往的挣扎似刨过得泥土,翻了新,就该迎接新的人生。
倒是一直没说话的时毓,一连吃了三大碗罐头,等到剩余两人的目光转过来,她才停止了要去盛第四碗的手。
“不是说吃罐头嘛,干嘛突然煽情啊。”
孙敏一笑:“这东西那么凉,你慢一点嘛。你再尝尝这个,紫苏特调。”
“烤肉那个紫苏?不喝不喝。”时毓将头摇成拨浪鼓。
“你尝尝,还不错。”季茹劝道。
见两人如此执着,时毓将信将疑抿了一口,等到她眉头紧锁,季茹突然恶作剧得逞大笑起来。
“是不是味道很奇特?”
“这也太奇怪了吧,我又不是釉白,我吃不了这种苦。”
时毓将杯子一推,大咧咧说道,季茹和孙敏也没有对此感到诧异。尽管这三年来依旧没有关于姜釉白的消息,但所有人都默认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起初为了照顾时毓的崩溃,几乎没有人在她面前重提姜釉白的名字。
但从常屿青离开后,她自己提到的频率就越来越多。套用时毓的原话,她说在某影视剧中曾听到过“当一个人还在被讨论时,那她就还存在”,她认定姜釉白的存在,所以不停提起。
“你们好歹也是一妈所生,口味怎么差这么大?”
“总得有点破绽才能分别出来吧。”
“不过我至今都很纳闷,常屿青是怎么区分出来你们的。”
“谁知道呢。”时毓肩一耸,“大概这就是她们小夫妻俩间的特属默契,谁来都破坏不了。”
“确实,就是不清楚常屿青有没有姜釉白的最新消息。”
三年前,警方从昏迷的常屿青身上搜出录音笔,李平、周燃以及周晓晓的忘恩负义,见死不救行为彻底被曝光,李平因涉嫌故意杀人罪已被警方逮捕,而常屿青也因非法绑架缘故被送上法庭。
可事件一经传开,众网友纷纷替姜釉白和常屿青鸣不平,众民请愿,李家迫于舆论只能弃卒保帅,撤销了对常屿青的上诉。
后来李平锒铛入狱,周燃和周晓晓饱受道德谴责,常屿青却又病倒了,他再醒来时,有种不知天地万物为何物的懵懂。
他拔掉针头就要往外冲,
护士拦住他:“你去哪?”
他过回头,声音坚定:“该出发了。”
常屿青那天并没有如愿离开医院,但在一个月后他还是带着相机彻底离开了山居。
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也没有人知道他未来会去哪里。
亲朋盯着他的账号,最后一条视频的发布时间还停留在一个月前,内容依旧是该账号所剩余盈利金额将全部捐赠公益,永久停更。
但只要他还在路上,她们就坚信,他一定会找到姜釉白。
若是一定要问一个期限。
风动,吹得四周的树木沙沙作响。
时毓轻轻道:“那大概只有风知道。”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孙敏率先提议道:“难得聚一回,今晚吃烤肉怎么样?”
季茹抢先回应:“那感情好啊,吃烤肉还是再多叫几个人吧。”
时毓解释道:“孔警官和付警官今天有任务,暂时来不了。”
“又有任务,好辛苦啊。”
“是啊,好像是去接一个友人出狱。”
“友人?”
“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七年前的玉门案。”
孙敏被这么一提醒,似想到什么:“当年那女生是不是挺火的,叫什么来着,余辞?”
“对,就是余辞。”
见时毓回答的肯定,孙敏不免有些惋惜,但仔细想想这世间不就是有那么多的造化弄人,命运捉人吗?
孙敏无奈叹了口气,时毓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会有交代的。”
好坏都有一个交代。
“不过我刚问了于栀,她一会下白班可以赶过来。”
一听有其他人加入,孙敏的小脸立即阴转晴:“我还怕她现在升了副任后,会特别特别忙呢,还好还能过来吃饭。”
时毓一笑。
她没有解释于栀这三年来确实忙得不可开交,为了升职评称,现在医院还传着她拼命三娘的光荣事迹。可时毓清楚,她的努力并不全是为了那个位置,而是她永远记得,有个人在最好的时光里对她说出那句她想要亲手迎接新的生命。
而于栀只不过是将这个期盼,进行了延续。
“你和于栀的关系缓和了?”季茹在旁小声追问了一句。
其实这三年来,时毓虽然清楚于栀的动向,但她和于栀并没有太多联系,尤其是在她们发现她不是姜釉白后。
于栀虽然事后仍和童佳慧、李喻昂一起调动一切人脉,处理着常屿青的绑架案件,但于栀对时毓一直很冷淡。
时毓可以理解她们之间的羁绊本就是因为姜釉白而产生,当她脱下姜釉白的身份后,她同她们就是一个陌路人,而她们所期盼怀念的依旧是那个记忆中的姜釉白。
时毓有点难过,但却更加庆幸,还好她们依旧记着关于姜釉白的一切。
直到三个月前,于栀的三十三岁生日聚会第一次邀请了时毓。
时毓带着两份礼物出席,一份大的,是按照姜釉白的风格准备,另一份小的则是她的。从异地赶来的童佳慧和李喻昂哭得像个泪人,抓着她的肩膀说:“要是她是姜釉白就好了。”
可她不是姜釉白,即便她拥有着相同的面孔,她依旧成为不了姜釉白。换而言之,任何人都顶替不了姜釉白的存在。
那场派对之后,于栀时隔三年抱了一下她。
“有时间偶尔联系吧,至少让我们见见她的模样。”
于栀哭了,时毓也哭了。
“这算是爱屋及乌?”
“当然,我们爱你的前提是因为你是釉白的姐姐,釉白的姐姐就是我们的姐姐。”
早就泣不成声的童佳慧和李喻昂在旁补充道:“于栀,你明明比人家大好几月呢,好意思叫姐姐啊。”
“各论各的。”
“就是,各论各的。”
四人破涕而笑,虽然不是从前的四人小团队,但她们将是新的五人帮。
而有个人,就是新联系的关键纽带,不出现但永远存在。
时毓拉回思绪,朝季茹友善一笑:“这中间有点复杂,一句两句话讲不清楚,等有时间我慢慢跟你说。”
“行吧,我还有一个好奇点,于栀到底和程俊在没在一起?”
季茹这问题还真把时毓给问住了,按照于栀的最新说法,大概是友情以上,爱情之下,能不能擦出新的火花那就得交由时间。
“不好说,但我在这放个happy ending的预警,毕竟程俊他实在是又争又抢。”
“没想到程俊还有这一天啊。”
“那没办法,弟弟们又太争气,他再不努努力,友达也不保牢。”
季茹被时毓逗乐了,捧腹大笑着,三个人就一边闲聊着一边准备着烤肉食材,等到夜幕一暗,拉满霓虹彩灯的小院就一片灿灿。
有了于栀和程俊的加入,分贝立即拔高了好几个度。
“孙敏,你家崽崽呢?”
“在楼上玩积木。”
“积木有什么可玩的,哪有跟姨姨玩香啊,小想想,素来见你于姨。”于栀抱着手中的变形金刚就一个箭步冲上楼,本还在空地烤肉的程俊探出半个脑袋:“你慢点。”
“这点小楼梯,根本不在话下。”
“我是说你别吓着孩子。”
“烤你的肉吧!”
院内又是一阵哄笑。
孙敏拌完沙拉,乐悠悠哼着某电影的曲目从厨房走出:“拔去我的雏菊/打翻我的杯子/我所有的门都打开……”
一旁的季茹恨不能再多长出一双手:“孙敏你的唱歌好好听啊,真的不考虑开个直播吗?”
孙敏脸一红:“哪有啊。”
季茹一板脸:“又来,这些年我怎么教你的?”
孙敏顿时挺直腰板:“确实有点好听啊。”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
笑声又是一阵延续,时毓串完最后一串肉串,于栀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抱着小想想。
“小想想,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你童阿姨,远在大洋对岸,一时半会儿看不了你,那位是你李阿姨,你李阿姨是老师,老师你知道吧,你未来十几年里又爱又恨的角色……”
视频通话里的童佳慧和李喻昂一听这话,气得直跺脚。
“有你这么跟人介绍的嘛。”
“你这是教坏祖国的幼苗。”
于栀做了个鬼脸,继续兴冲冲说道:“她们啊都是姨姨的舍友皆好朋友,姨姨宿舍还有位超级厉害,超级温柔的姜阿姨,但因为时间有限,暂时也不能来看你啦,不过你看一看你时阿姨就知道她长什么样了,她们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哦~
当然也有不像的点,你姜阿姨要是看见你肯定会送你变形金刚,而不是时阿姨的故事绘本,所以她俩的区别也是挺明显,但不可否认,她俩都是很勇敢的人……”
小想想似懂非懂:“跟变形金刚一样吗?”
“比他还要厉害。”
“于栀,他这么小,听得懂你这些念叨嘛。”
“你们可不要忽略人类幼崽的聪明程度,我们小想想心里跟明镜一样,是不是时毓?”
时毓笑点了点头。
“时毓,你就惯着她吧!”
“我姐不惯我惯谁!”
“于栀你害不害臊,人家时毓可比你小啊……”
“那我不管,我就要随釉白一起叫。姐姐姐姐姐姐……你俩是不是叫不着,羡慕啊……略略略……”
时毓笑望着小院的一切。
两年前她彻底断绝了和原生家庭的一切来往,在季茹的治疗下重回职场,凭借着之前的经历,在某日报社继续做着社会新闻。职位虽然不高,但她仍能以时毓的身份,去讲述更多世间的不幸,并为她们发声。
她曾借着讲小说的形式把她和姜釉白的经历讲给同事听,同事听后都说为什么要赋予女主人公那么多的苦难。
时毓苦笑两声。
可那就是她的故事。
也是千千万万个她们的故事。
她记得在姜釉白的笔记本里曾描写过一段关于老姜的回忆,老姜临终前,拿着一块腐木摆在姜釉白面前:【这世间就是块腐烂的木块,里面已经烂透了。】
时毓不清楚那时候的姜釉白到底是怎么回复的,在本上并没有当时的记载,但在她翻到姜釉白所记载的亲手迎接第一条生命的内容时,或许她早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天时毓绕了半个山居,在一家花店买到了最后几枝荼蘼,她带着姜釉白所留下的笔记本,以及隔壁女人亲手制作的糕点,来到老姜的墓前。
她边擦拭着墓碑边在内心询问,这个世界真的已经腐烂不堪了吗?
时毓不敢笃定,也没有一个清晰的答案,但她还是将姜釉白的原话念给了老姜。
“人生来脆弱,
小小偎在襁褓中,
不堪一击。
命运是顽皮的捣蛋鬼,
它故意弄人,赐人苦难,
美曰其名磨砺。
不停打碎,缝合,
再打碎,再缝合。
纵使,
破碎的她,腐烂的她。
但你看,血肉会重塑,
腐烂也会生花。”
存在,消亡,不朽。
【全文终】
很遗憾关于姜釉白和常屿青为首的故事已彻底完结,时间不停向前奔涌,存在消亡轮回,但有些已成不朽。
下个故事再会[红心][红心][红心]
【山居系列 余辞X谢棂】
【前科女艺人vs高冷监狱长】
八年前的一桩丑闻让国民女神余辞彻底跌入泥潭,
亲友背离、牢狱之灾,
她仿佛永远都处于网暴漩涡中,
她自诩问心无愧,可众人皆要治她于死地。
死?
她偏要踏出一片血路,
昂首挺胸活出个人样。
“怎么,想死?”
“凭什么要我死?”
“弱肉强食,这是规矩。”
“去他的规矩,我偏要活。”
2024.07.2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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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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