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花身材矮小,探着头往里挤,缩头缩脑的。
谢吉挖累了,手指冻得僵硬,正想歇一口气。结果,抬头就见王桂花正挤在人群里。
王桂花明明被埋了,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群里?
这分明就是死透了。怪不得旁边的婶子大娘都没有反应,好像没看见她一样。
殊不知,婶子大娘们根本不知道谁被埋,都顾着看热闹,谁也没空搭理身边人。
看热闹,谁不想挤前头去?
谢利再一看,王桂花旁边就是他的老婆子啊。
老婆子体弱,可禁不住吓。
谢吉心头一怒,好你个王桂花。跟你无冤无仇,听说你被埋,我可是第一时间帮忙。
这是怪我救人不利?
再一看,王桂花满脸幸灾乐祸,谢吉更是怒上心头。
听说人越横,鬼越怕,遇鬼不能怂。
姜明早看见王桂花,正想着如何发挥。
只见谢吉一脸怒气冲上前,双手把王桂花从人群里提溜出来,“啪啪”就是两巴掌。
谢吉边打边朝王桂花脸上呸口水,边吐边骂。
“死矮冬瓜,吓唬谁呢。爷肩头两把火,把把烧死你。记住了,打你的是我,骂你的是我,救不了你的也是我。有本事你冲爷来,欺负俺婆娘算什么本事?”
姜明瞬间神清气爽,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原来,看到不爽的人,直接两巴掌上去比吃了肉还畅快。
好爽!
还是谢利反应过来,跑来拦谢吉,结果拦不住。
直到谢勇过来,王桂花已经泪水鼻涕糊满脸。
“你没死?”谢吉将信将疑:“没死吓唬谁呢?”
天寒地冻,谢勇没心思听王桂花哭哭啼啼,叫来姜明问话。
“上次在家里我住的那屋顶塌了,醒来就在这里。我在屋里听见婶娘的声音,结果一会这里也塌了。婶娘没了声,我发着烧喉咙喊不出声来,好不容易爬出来又不见婶娘。我以为婶娘被埋了。这才赶紧寻人救命。”
姜明可怜兮兮地说。
他本就发着烧,又被姜富夫妇扔到废屋,姜富的心思不言而喻。
谢勇脸色更不好了。
姜富这是何意?姜明再不济也是他谢家未过门的夫郎。往日里打骂只要不太过,他不好干涉。现在放任姜明去死,这是要把他谢家的脸往脚下踩。
姜富不在,王桂花没看到谢勇脸色不对。她不服气道:“你这可是风寒,万一传染给当家的,传染给云儿。你要死,可别想害我们。”
“姜富家的。”谢勇吼道:“你可别忘了。你们现在住的屋可是姜成兄弟在时盖的。”
王桂花被谢勇吼本来有些害怕,听谢勇说房屋是姜成的,当即顾不得害怕。
“这可是老姜家的房屋。姜成短命,自然要留给他弟弟。姜明可是个赔钱小哥儿,迟早要嫁出去的。难不成要把我姜家的房子给外人?”
闻言,围观的不少汉子纷纷一脸赞同。
怪就怪姜明不是个汉子。
只是,姜明跟谢家订亲,顾及谢勇的面子,没人敢出声附和。房屋田产给姜明。不就等于给了谢家嘛。这事不说姜家,就其他人家也不乐意。
谢勇显然也想到两家的牵连,他转移话题:“姜明正病着,你把他扔这做甚?”
王桂花像被扼住喉咙,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理所然。
坏了,当家的说完偷摸的,不让人知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当家的知道了怕是要怪她。
王桂花脸色一白,看了一圈围观的村民,她最讨厌的那几个妇人恰好在笑。
王桂花梗着脖子不说话,已经有村民在谢勇的吩咐下跑去找姜富。
姜富被谢实从被窝里喊起来,一肚子火气,暗骂王桂花成事不足败事绰绰有余。
瞎凑什么热闹,真晦气。
“勇哥,这是怎么回事?”姜成假惺惺的问,面上露出疑惑。
谢吉终于反应过来,王桂花压根没死,也没被埋。
没死也不早说,害他挖老半天,累得够呛。谢吉看一眼王桂花红肿的脸,难得有些心虚。
片刻,他又理直气壮起来。白费劲了,可恶的王桂花一家。
谢吉大声道:“怎么回事你不知道?看你家做的好事。”
谢利赞同地点点头,先发制人,这木头可算聪明了一回。
“王桂花,没死咋不吭气,躲在我婆娘那当甚缩头乌龟。没看到大家伙挖老半天了吗?”
天寒地冻,手都冻僵了。
谢利……
“这误会可大了。我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呢。”姜富赔罪道,又大声喊姜明:“你这孩子。看你闹的。”
谢利瞥一眼姜富,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轻拿轻放。谢利眼珠一转来了主意。
姜明名声不好,但是个能干的小哥儿。小哥儿操持几亩地,足够养活自己和一个汉子。
那岂不是不用他养了?谢利不再打算袖手旁观。
“姜明病了,你把自家侄子扔荒房里等死不成?”谢利质问道。
姜富脸色一变,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转头问王桂花:“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桂花……当家的怎么这样问她,这不是商量好的吗?隔壁村刘家小子还等着姜明过去好下葬呢。
王桂花一脸懵看向姜富。当家的说她蠢笨,在外少说话。
于是,王桂花难得聪明当起哑巴来。
果然,见她沉默,姜富露出满意的表情。
闹了一通,做为病号的姜明一直在雪地里挨冻。此时已是摇摇欲坠,但他知道姜家主心骨是姜富。
现在才是紧要关头。
“难不成都是婶娘的主意?”姜明可怜道。
姜富爱面子,为面子才会掩饰一二。若是彻底揭穿姜富真面目,只怕他会鱼死网破。不如先顺姜富的意,保全他的面子,逼他出钱看郎中。
至于王桂花,姜明不介意拿她先开刀。
王桂花刚要反驳,姜富看出苗头大骂道:“看你做的好事。”
“就算再担心我和云儿,也不能这般糊涂行事。”
谢勇心知肚明也不愿再纠缠,他还等着送粮给谢行。
“既如此,姜富你快把人带回去。找个郎中过来看看。”谢勇说。
王桂花扯住姜富衣袖,不能啊,他们可是收了刘家三两银子。而且,她可不愿意出钱给姜明看郎中。
姜富站着没动,脸色沉沉浮浮,正在天人交战。那可是三两银子,人没送过去,刘家肯定要闹。
谢勇呵斥道:“还不快把人带回去。”
姜富觉得有些头大。正想着如何脱身。
王桂花却是不愿意,三两银子可以买半头猪了。
王桂花胡搅蛮缠道:“里长这话说的,带回去看郎中谁出钱?姜明可是会克亲,万一克着我了怎么办?”
姜富眼前一亮,找到好由头:“勇哥,非我不愿,实在是姜明……唉,我可怜的云儿。再怎么说,云儿也是我唯一的小哥儿啊。前十几年为了养育姜明,已经处处委屈云儿。如今,总不能罔顾我儿性命。”
围观的村民倒抽一口凉气,满眼惊恐。姜明克到姜云了?
克亲之说,谢顺不信,谢勇却是将信将疑。他一时有些疑惑,不确定姜富是装的,还是确有其事。
姜富语气真诚,开始诉说多年不易。说大哥病故,他不辞辛苦抚养侄儿。可姜明命格太过凶煞,把他养大已是诸多不易。
说得围观的不少婆婆跟着点头。确实啊,他们都不敢靠近,姜富把姜明养大已经很不容易了。
姜明又恨又着急,无耻,实在无耻。
他五岁开始在姜家洗碗扫地,割草喂鸡养牛,没一刻停息,连半饱都吃不上。
怎么就成了姜富抚养他不易?
克亲。
又是克亲。
姜明心底又痛又狠恨。
因为克亲,他没了父母。因为克亲,他遭遇的种种不公都只能自个咽下。
既然出生在那日被老天诅咒了,为什么老天还要让他来到这世间。
他不服。不服。
“可大伯不一直好好的吗?今年,家里还添了两头猪。”
“云哥儿春夏秋冬没哪一日喜欢出门的。”
农户人家哪有不喜欢出门的说法,只是姜云躲懒罢了。有姜明在,所有活都是姜明做,姜明云一个乡下哥儿养得少见的白皙。
“当家的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吗?”王桂花骂道。
终于围观的马婶忍不住说:“话可不是这么说。姜明从小可没少干活。你们一家的衣裳都是姜明洗的,地里的活姜明也没少干。”
“还真别说。姜富住的砖瓦房还是姜成盖的。”
“你说,姜成死时,有没有留银两下来。我听说谢顺留了不少。姜成可是木匠,他一个鳏夫没地方花钱吧。”
“姜成那十亩良田可都是姜富在种。我的老天爷,十亩良田一年得收多少粮食?”
“那不都便宜王桂花了?”
“姜明小时候还挨过打,我亲眼看见的。”
………
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把姜富的老弟揭穿。
有些事,你可以做。但放在阳光下就不行。
姜富顿时装不下去了,大骂村民胡说八道。
在众人的争吵声中,有不少人为姜明说话,可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原来,大家都知道他的遭遇。知道小时候的他吃不饱,挨打挨骂是家常事,知道是不公的事。
可那又如何?
有谁为他发过声?
年幼的他又该向谁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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