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之名带来的后果实在太严重了。
孙、罗两家谁也不想背上这口黑锅,双方就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吵得不可开交。
罗郢真是后悔死当初选择攀孙家的高枝了。
他觉得今日异象肯定是孙家的问题,毕竟孙家这种大户,私下里谁知道做了多少为富不仁的龌龊事,被天谴很正常。
反观他们罗氏小小寒门,素日除了与人口角之争,可是安安分分的良民。
所以,这绝对是孙家的问题!
而孙家这边,同样也觉得是罗氏有问题,觉得罗郢是个晦气玩意儿。
若说作恶有报,他们孙家从前所为,要报应早该报了,怎会偏偏选在与罗家结亲的这一日?哪有这般巧合?
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最后婚事自然告吹,两家不欢而散,各自返家商议应对之策。
至于封锁消息?
这根本不可能,因为罗家想要风光炫耀的操作,迎亲时引来众多村民围观,众目睽睽,众口嚣嚣,莫说孙家,纵是皇帝亲临也难堵悠悠众口。
不出意外,晚上都还没到,孙罗两家结亲时花木尽枯的异闻,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
“诶,听说了吗?京郊上坡村有个孙员外,今日嫁女家中出现异象,花草树木竟然在一瞬间全部枯死了……”
“真的?红事见白萎,花木尽凋零……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实乃大凶之兆啊!”
“千真万确!当时罗家迎亲的阵仗大,多少村民都亲眼瞧见了,那景象,邪门得很!也不知孙家是造了什么孽,还是暗地里做了亏心事,竟招来如此天谴……”
“啧啧,这谁知道呢?那些个高门大户,表面光鲜,背地里为富不仁、伤天害理的勾当,谁又说得清呢?”
京中流言四起,风向几乎一边倒地对孙家不利。,大部分都在猜测孙家有问题。
这自然不是孙家倒霉,而是孙家得罪过的人,以及孙大人的政敌推波助澜效果。
不仅如此。
不等孙家想出对策,第二日孙大人上朝时,就被御史给参奏了。
与他素有嫌隙的官员更是趁机出手,呈上连夜罗织的罪证。
“好一个国子监孙博士!朕命你在国子监教导学子,你竟敢背地里作恶多端,还纵容族人欺压乡里——简直枉为人师!”
“难怪天象示警,降罚于你孙家!来人,将他拖下去,即日革去官职,押送大理寺依律查办。孙氏一族其余人等,家产查抄,一律流放三千里……”
老皇帝大手一挥,根本不容孙大人辩白,便命人将其押出朝堂。
不过一个从六品小官而已,他换得起。
而天降异象之事,若不尽快平息,任由流言滋长,若被有心之人利用,说是他这个皇帝的问题咋办?
到时候,别说动摇皇位,便是下罪己诏,他都得呕死。
“冤枉啊陛下,是那罗家,定是那罗家不祥……”
孙大人哭喊着被押送天牢受审。
孙氏全族,连同孙员外一家,自然也于当日锒铛入狱。
昨日还在上坡村一带呼风唤雨的孙家,一夕之间轰然倒塌。
当真是世事无常。
而罗家这边虽然不是流言中心,但情况同样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祥”这个名声在古代实在太忌讳了,就算罪名被孙家顶了下来,罗家也难免受到牵连——谁让异象是两家结亲当日发生的呢?
所以,这下轮到罗家成为十里八乡避之不及的对象。
不仅已嫁出去的罗家女儿、哥儿皆受连累,罗郢也被书院给劝退了,顶着不祥之名,此生科考无望。
罗郢当场呕血,被人抬回家中。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一门亲事,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罗母瘫坐于家门口,哀哭不止。
一家人省吃俭用十几年,好不容易供出一个读书人,如今希望尽碎,所有心血全成了空。
罗氏的族长宗亲们也是满脸愁容,唉声叹气。
沾染上如此名声,他们罗氏起码未来二三十年,都别想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
韩家。
听到罗氏和孙家的下场,韩家人高兴肯定是高兴的。
毕竟,之前罗氏撺掇孙员外对他们的迫害还历历在目,族中那些被休弃、和离归家的姑娘哥儿尚未安顿妥当,仇人落魄,大家自然畅快。
但除了高兴外,韩爷爷更多还是世事沧桑的唏嘘。
“当真世事无常啊……老头子至今还记得,当年咱们韩家也是何等风光?结果也是一夕之间就倾覆。”
“那时叛军破城,府中财物遭劫,族人四散凋零……最后只剩我与族长几个半大少年,狼狈逃出故土……”
韩爷爷怅然回忆道。
韩父等人没见过家族繁盛、钟鸣鼎食的光景,实在不能理会老父亲追忆往昔、感怀门庭零落的苍凉。
众人只能温声劝慰。
“爹,您宽宽心。如今咱们家有大郎,大郎勤学善读,待他日金榜题名,必能重振门楣。到时定能让您再住进高门大院,看那奴仆成群的景象。”
韩璋也跟着安慰老头:“阿爷您放心,孙儿一定努力读书,光耀门楣。”
不努力不行,他也受不了现在的穷困生活。
孙家结局虽然在他预料之中,但真正结果出来,他心里也难免有些兔死狐悲。
考科举,必须考科举。
在这世道,想要过上好日子,不仅要有钱,更要有权!
韩爷爷看着出息的孙子欣慰笑,眼角皱纹舒展。
“好,好!阿爷信你,咱们家大郎将来必能高中进士,重振家声,阿爷等着看大郎来日打马游街,风光的那一天。”
笑过之后,韩爷爷的神色又语重心长地叮嘱:
“不过,家族责任虽重,大郎也须谨记,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得势时更不可得意忘形。罗氏之所以落得今日结局,与他们平素行事张扬、不知收敛大有关系……”
“先前阿爷总盼你早日娶个有权有势的贤惠夫郎,好给你多些助力,如今想来,确是心急了。”
“姻亲之事,半点马虎不得,宁缺毋滥。你切莫因家中眼下困顿,就如罗郢那般攀附他人,反遭其累。阿爷只愿你步步踏实,走得稳妥些……”
孙家与罗氏的结局,无疑给韩氏敲响了警钟。
韩爷爷也担心孙子因急于改变现状,重蹈罗家秀才的覆辙,被姻亲所累。
韩璋:……有没有可能,孙家是被他们“好女婿”给坑的?
“阿爷放心,孙儿明白。您和阿奶好好保重身子,孙儿绝不辜负二老厚望。”
韩璋点头,只郑重道,并没有过多承诺。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与其胡乱承诺让人失望,不如拿实际行动证明。
然后……
韩璋的实际行动,就是继续吃软饭。
因为这条路对寒门书生来说,真的是太香了。
他这人比较贪心,少奋斗二十年的诱惑,他实在忍不住。
所以,解决完家里的危机后,韩璋回到书院,就又搜肠刮肚给沈清澜写了一封“情书”,顺带还有一盆兰花过去。
【……早前听闻贤弟四处替主家寻找名贵花草,愚兄虽不才,与花铺掌柜学得莳花之道,近日践行一二,正巧培育出一株“千手观音”,不知可否替贤弟解忧?】
【……近日未曾写信与贤弟,皆因家中事务缠身,还请贤弟莫要责怨愚兄。】
【贤弟莫笑,近来家中困境,冒昧求问贤弟主家可还需花草?若有所需,还请贤弟代为引荐一二。】
【昨夜独坐轩窗,见新月如钩,忽忆上次与弟街头畅聊……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几日不曾通信,甚是想念贤弟……】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下次相约,定与贤弟斗酒三百杯,不辜负人生快意!】
字里行间既表达了强烈的思念之情,悄悄撩拨小哥儿的芳心;
又说出有事相求,用求人办事掩饰自己的勾引行径;
韩璋看完自己绞尽脑汁写的情书很满意,最后又拿薄荷雪松熏香,把信纸熏了一下,让书信沾染上熟悉香味,方便小哥儿想起自己英俊不凡的形象。
这才把信和兰花送到书斋去。
钓鱼行动第二步:抛砖引玉。
鸿雁传书固然美妙,但想继续加深感情,还得见面忽悠才行。
他的漂亮夫郎,应该也想他了吧?
韩璋想起上次书斋见面时,小哥儿害羞又呆傻的模样,眼里忍不住浮起笑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