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岑醒来的时候,从奴侍口中知道妻主守了自己一夜的事,靠着软枕,呛咳几声,“那妻主怎么不在这儿?”
奴侍端着粥菜,恭敬的回,“好像是有事出去了,正君,粥快凉了,您还是用些吧。”
桑岑望向窗子,看着桃花飞落的景象,有些失望的垂了眸子。
“我不饿。”
两个奴侍对视一眼,还想再劝,便见正君躺了下去,背对着他们,蒙住了头。
奴侍们闭上了嘴,静静的退了下去。
粥菜搁在托盘上,原路送回膳房,两个奴侍唉声叹气,看着托盘,一脸愁容。
“正君不肯用膳,到时候大小姐问起,咱们又要受罚了。”
“大小姐也不是严苛的主子,咱们照实回就是了,不会被责罚的。”
“可是,我听说昨夜守夜的那几个奴侍今早都挨了罚,就是因为正君夜里睡在了窗子下,大小姐发了怒。”
“那咱们警醒些,夜里别阖眼,这样也不必怕大小姐问责。”
“说的也是,好歹这私宅的差事清闲,也没几个主子要伺候,还有许多月钱领。”
“瞧你,说到这个,就不愁正君用不用膳,不怕大小姐拿你是问了。”
“哎呀,咱们做奴侍的,每日要上心的事,不就是这些?你还不许我与你发发牢骚?”
两个奴侍嬉闹着穿过廊庭。
叶宿白坐着轮椅,在长廊转角停下。
两个奴侍转过弯,撞上,连忙行礼避让。
叶宿白目光划过托盘,推着轮椅,就要经过两个奴侍跟前时,忽而问出声。
“鸾玉姐姐不在书房,你们可知她去哪儿了?何时回来?”
奴侍们埋低头,余光看了眼对方,其中一个回,“奴侍等只知大小姐出去了,不过,听雪姐姐走时有交代晌午膳房不必备膳了。”
叶宿白颔了下首,“桑君郎可好些了?”
两个奴侍迟疑了下,“正君高热退了,不过似乎没什么食欲。”
“只是药还熬着,大小姐不在,奴侍等担心正君一会儿不肯喝药。”
叶宿白眸光微顿了下,看向两个奴侍,“若是劝不动,你们可以来寻我。”
“这……”
两个奴侍惊讶的微微抬头,而后露出些许为难。
叶宿白推了下轮椅,从他们眼前过去,“鸾玉姐姐不会在意,你们照吩咐做,总好过误了差事。”
“是。”
两个奴侍端着托盘,低头行礼。
叶宿白推着轮椅,行过花园,看着满目缤纷的花丛,手去接落下的花瓣。
“鸾玉姐姐那么好,你却用这样的手段,得到了她的心,你让我怎么甘心?”
“表弟。”
俆彗撑着伞,从凉亭旁走来。
“方才去厢房找你,都没见你人,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叶宿白收回手,将掌心的花瓣握在手里。
“怎么了这是?”
俆彗打量了眼表弟神色,“昨夜没睡好?”
叶宿白摇了下头。
“那就是因为鸾玉了。”
俆彗笑了一声。
一面收起伞,走入长廊,将伞随意支在地上靠着。
“鸾玉一直忙着,你可是一早就去见她,没见着?”
叶宿白微微握紧拳,垂了眸子,又抬起,“表姐,鸾玉姐姐她是有意避着我吗?”
俆彗眼睛眨了下,扶了下额,仰天叹息。
“表弟,不是表姐说你,鸾玉要是与你生分,便不会带你来私宅了。”
叶宿白看向花园里的景,“可是表姐,三年的光景,可以改变许多事。”
俆彗抱了手,“但一个人的喜恶,是不会因为短短的这三年,说改就改变的。”
叶宿白侧眸。
俆彗扬了下眉,“这三年,表姐没少与上官家往来,鸾玉的为人处世,性情喜好,表姐还能不清楚?”
叶宿白收回目光。
俆彗莞尔,“错过了三年,表弟你可算开窍了。”
叶宿白推了轮椅,走远。
俆彗靠上柱子,随手折下斜枝摇晃的桃花枝,看着上头坠着的雨珠,笑了一声。
“要说先来后到,也该是我表弟,靠阴谋诡计,捷足先登?嗤。”
俆彗松开手,任由花枝落在地上,抬步踏过。
暖阁,桑岑呛咳着,不肯听奴侍说话,裹紧衾被,身子朝着里侧。
一众奴侍跪在地上,眼看药又凉了,面面相觑,只得收了声,退出屋子。
“正君不肯喝药,要是又高热起来,可怎么是好?”
看着屋门关上,奴侍们低声七嘴八舌的咬耳朵。
“那能怎么着?那个叫茯苓的,倒是能在正君跟前说的上话,偏生关起来了,这差事也不能叫他来接。”
“依我说,不如就请叶少庄主来劝劝。”
“呸,说的什么胡话,叶少庄主再与大小姐交好,那也是外女,如何能来见正君?”
“可是……”
“成了,都别说了,难不成你们也想像昨夜那些奴侍一样?”
一众奴侍静默。
“那不然请叶少庄主隔着屏风,劝劝正君?”
终于有奴侍应和道。
其余奴侍互相看看,又看了眼屋门,纷纷点头。
于是,奴侍们抽签,选了一人来相请。
叶宿白擦拭着刀身,将刀收入刀鞘,搁在桌案。
“推我去暖阁。”
“是。”
奴侍忙应下,上前推了轮椅。
暖阁里,叶宿白隔着屏风,看着榻上人。
奴侍绕过屏风,进去禀报。
“正君,叶少庄主求见。”
桑岑呛咳的声音一停,翻身坐起来,隐隐又烧起来的脸,浮上一抹苍白,手紧紧攥住衾被,“妻主呢?我要见妻主咳咳咳咳咳……你们请他出去,除了妻主,我谁也不见咳咳咳咳……”
“桑岑。”
奴侍心惊了下,还不及回话,叶少庄主突然在屏风前出了声。
桑岑眸子侧向屏风,眼睛里涌动着许许多多的情绪,气上心头,咳的越发厉害。
“正君……”
奴侍欲要上前伺候,被一下拍开。
“我的话,都没听见吗?让他出去!咳咳咳咳咳……”
桑岑脸色愈发通红,唯独眼底凉意不减。
奴侍退开,连忙依命退去屏风外,请叶少庄主出去。
叶宿白摁住轮椅,看着屏风里桑岑看过来的视线,一下将屏风挥倒。
所有奴侍惊了一跳,两下看了两人脸色,俱是跪在地上埋首,不敢多看一眼。
叶宿白抿紧唇,手攥着轮椅扶手,对视着桑岑的眼睛。
“桑岑,你可曾想过鸾玉姐姐守了你一夜,为的是什么?”
叶宿白胸口起伏,“为什么旁人求而不得的东西,你却辜负至此!在你眼里,鸾玉姐姐的真心,是任由你随意践踏,多么不值一提的东西吗!你究竟将鸾玉姐姐当成了什么!”
叶宿白心里的火烧灼,不甘,怨愤,难以置信,额角青筋绷起,眼中怒意滔天。
“你怎么敢!怎么能!凭借这些手段,去占据鸾玉姐姐的心!又不知珍惜!”
桑岑忍住咳意,面色彻红却也极冷,一手扯开衾被,露出脚踝上的金环,“我与妻主你情我愿之事,叶少庄主又凭什么指手画脚,随意置喙?”
桑岑眼睛不避不闪,直直看着叶宿白,缓缓勾起唇角。
“我与妻主成婚三年,耳鬓厮磨,亲密无间,想来这些闺房之乐,叶少庄主从不曾感受过,所以才有了误会。”
叶宿白攥着扶手的手,指骨泛白,心头的苦与涩被猛然挑起,咬紧牙关。
桑岑轻咳一声,挑眉看他,“敢问叶少庄主,可还有赐教?”
叶宿白紧闭上眼,又睁开,“当真是亲密无间吗?”
叶宿白目光落向窗外,须臾又移回,“那你又怎会讨厌海棠?”
屋子里霎时一静。
“什,么?”
桑岑神情空白一瞬。
叶宿白声音极淡,轻轻的笑了一声,“你……甚至到如今都不知道真正钟爱海棠的,是谁吗?”
桑岑眼睛里有片刻的茫然,喉咙的痒意,再也难以忍受,剧烈呛咳起来。
叶宿白看着,却丝毫感觉不到快意,转动轮椅,往屋外去。
奴侍们紧低着头,半点气息都不敢惊扰。
谁也不知道这场争端的赢家,究竟是哪方。
只知道这事,必须得捂死在肚子里,绝不能叫大小姐知道。
直至过了晌午,随着上官芸的回归,私宅才又有了动静。
“鸾玉姐姐。”
叶宿白在凉亭前,唤住了往书房去的上官芸。
“宿白”,上官芸止步,转步往凉亭走去,“有何事?”
叶宿白手搁在轮椅扶手上,仰起头,“我方才去见过桑君郎了。”
上官芸步子微顿,又恢复如常,迈进凉亭坐下。
“可是出了什么事?”
叶宿白微微摇头,“是我起了私心。”
上官芸眸光看着他。
叶宿白微红了眼睛,“我不甘心,鸾玉姐姐心里装的是这样的人。”
上官芸的眉目依旧沉静,“可无论桑岑是何秉性,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叶宿白羽睫颤了下,目光湿透,“那将来呢?”
“我不知道。”
上官芸神色淡淡,回应道。
叶宿白握紧扶手,“可我想鸾玉姐姐的将来……没有桑岑。”
上官芸目光凝视他,良久,轻笑一声。
“我从不更改我做过的任何决定,也从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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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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