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
严漱玉一声清叱，拽着两人飞身越过断裂处。就在三人堪堪落地之时，一只青灰色的枯手骤然从地板裂缝中探出，如铁钳般扣住罗芷幼的脚踝！三人顿时如断线风筝般滚作一团，直往黑暗中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罗芷幼腕间金刚经银镯突然迸出一道银芒，那枯手如遭雷殛，“嗤”地冒出一缕青烟，仓皇缩回裂缝之中。
火折子早已不知滚落何处，严漱玉在黑暗中摸索，忽触到一具温热的躯体。她顺着往上探去，指尖掠过挺直的鼻梁，是个昏迷不醒的男子。
严漱玉心头一跳，低声唤道：“舒湛川？”
“在这里。”舒湛川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严漱玉疑惑，急忙从布囊中取出一道黄符。她带的符纸并不多，拿来当照明并不实际，但眼下视野全无，此刻却顾不得许多，朱砂符文在咒语催动下“噗”地燃起幽蓝火苗，虽不持久，却也能得一瞬光明。
舒湛川趁空隙寻回火折子，重新吹燃。
罗芷幼踉跄爬起，只见自己脚踝上印着半截焦黑手印，正是方才那邪物触留下的痕迹。脚踝上银镯上的梵文此刻犹自泛着淡淡金光，在黑暗中如萤火，暗自庆幸，随身佩戴的驱邪之物果真灵验。
火光照射范围内，几人定睛一看，地上躺着的赫然是赵子谦！
“可还有气？”罗芷幼颤声问道。”你可别死啊。”
舒湛川俯身探向赵子谦颈脉，指尖传来微弱跳动：“脉象虽弱，尚存生机。”
眼下自保尚且艰难，更遑论带着昏迷之人。那邪祟不知何时会再度来袭，滞留此处无异于坐以待毙，要不赶紧找到结界交叠处，要不就硬抗到日出。
罗芷幼去摇赵子谦，见赵子谦毫无反应，面色的不正常的红色仍未消退，急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对不起！”
严漱玉不明状况，但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她蹲在赵子谦身边，心中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舒湛川抬眼望向严漱玉，却见她缓缓抬手，照着赵子谦面门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啪啪“两声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这手法之精准，力道之均匀，若在平日，舒湛川定要赞一句“掌掴大家。
赵子谦被这两巴掌扇得口鼻溢血，悠悠转醒。睁眼就见三张面孔直勾勾盯着自己，吓得魂飞魄散，再看一眼，原来都是熟人，她颤道：“你们也死了？”
罗芷幼：“呸！”
舒湛川冷道：“你想死我们也不拦着。”说着，一把拉起他。
不愧是表兄妹，严漱玉扯扯嘴角。
赵子谦虽狼狈，却似无大碍，只觉面上火辣辣的，自感觉面上火辣辣的，心道是摔伤所致，勉强笑了笑。
话语间，又起阴风阵阵，狂躁乱撞。
严漱玉扭头就走：“还不赶紧走马上就能死了。”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
四道身影在幽暗长廊中疾行，不知道出口在哪，几人心中只有同一个念头：“逃！”
身后无数悉悉索索的怪声，从墙壁中漏出。
严漱玉棕瞳微闪，忽从怀中掏出一把生白米撒落在地，划出五行星芒阵法，阵眼置一张金色符箓，四人跌跌撞撞冲进走楼道，严漱玉回头双手结印，口中念咒，金色符箓在阵眼之中缓缓悬浮，灵力融合符意，拉开一面巨大的屏障，她清叱一声：“锁！”
那金符陡然悬空而立，符上朱砂纹路如血流动，片刻，阵中传来“铮铮”金铁交鸣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五行星芒阵法和看不见的力量博弈，严漱玉感受那股不断撞在屏障上的怨祟力量，寒意爬上后背，这怨祟似乎不止一个，它的力量复杂、分散，又时刻绞作一团越来越大，越聚越凶。
四人踉跄前行，严漱玉额间冷汗涔涔，罗芷幼那云锦裙摆早已沾满污秽，却仍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跑着，赵子谦药劲消退亦是双腿发软，被二人架着勉强行走。
严漱玉心中暗惊，五行星芒阵离得越远威力越弱，果然不过片刻，那怨祟便将屏障撞得粉碎。四人夺路狂奔，一炷香时间过去，身后虽无追兵，但这长廊却似永无尽头。
“糟了。”严漱玉突然驻足，火折子黑暗中静静燃烧，“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她指尖轻触墙壁，摸到方才匆忙间留下的指印。
“我们一直在绕圈子。”舒湛川脚尖一动，从阴暗处踢被丢弃在二楼的鲤鱼灯，这灯出现了一次又一次。
罗芷幼闻言瘫坐在地，珠钗歪斜：“它，它是要活活耗死我们……”
赵子谦却突然挣脱搀扶，沉声道：“是我对不起你们，你们走吧，我来拖住它。”说着竟要往回走。
舒湛川皱眉，似不确定：“什么？”
“你拦得住什么？”严漱玉一把拖着赵子谦：“来都来了，走也走得，你信我！”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狂暴的气浪将四人掀飞数丈，
气浪翻涌间，舒湛川轻功借力使力，攀着屋梁踩着墙翻身落地，回首看时，其他人几乎不可避免的飞身重撞在廊柱上。
疾风四起，席卷而来，震得门窗噼啪响，严漱玉咬牙稳住身形，气道：“怎话都不让说完。”
舒湛川手心沁出冷汗，空气搅动，他又取一截断木横在胸前，做防御势：“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廊间分明空无一物，但他仍能感受到那腐臭的气息已然愈靠愈近！
严漱玉喉间腥甜，一抹嘴角竟见血色，站在他身侧：“你也去和它要拼命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呵。”她迅速扯了一张显相符，金粉一吹，灰烟弥漫，邪祟显象。
几人终于见到怨祟的面目，不过不是原形，只是一团浓厚黑气，复杂、分散，混乱，又凝成一团，在廊道横冲直撞，疾驰而来。
严漱玉她强撑起身，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地上龙飞凤舞地勾画符纹，移步左右，脚前后不同：“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暗即暗，明星北斗，神符宣流，拟避祸殃。”
“起阵！”她厉声喝道，眉目一横，也不回头：“还不快入阵！”
舒湛川会意，一手拽起罗芷幼，一手架住赵子谦，三人入阵中站定，她将银杵重重插入阵眼。灵泉山金符从布囊中飞出，在阵外悬成金圈。阵法激活的刹那，金芒暴涨，狂风骤起，吹得她衣袍猎猎作响。
那道黑气如巨蟒般撞向法阵，严漱玉立身在阵前，空手结印，她掌间灵气翻涌，划出一道蕴含浓厚符意的盾：“天地自然，玄黄覆护！”
她硬接下这一击，被震得口吐鲜血。
“严姑娘！”赵子谦面如土色，身形微动，舒湛川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手掌稳稳抵住她后背。
严漱玉啐出一口血沫：“瞧见没？我说有还是术法厉害吧。”
舒湛川哭笑不得：“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掌心传来她身躯的颤抖，他喉咙干涩：“可惜我赤手空拳，空有功夫这时候却不上用场，到底是你这师傅教的不好。”
严漱玉背靠着他温热的手掌，笑道：“怕是真要栽了，我才及笄，连漂亮小郎君的手都没摸过，存的钱还没用完，竟要死在这种鬼地方！”
“严漱玉！不会的！”罗芷幼泪眼婆娑，在阵内也不敢乱动，只忙扒下太后赐的刻有金刚经的雕花银手镯、硬套在严漱玉手上，“本县主这些宝贝开过光的，有神明庇佑，你不会有事的。”
严漱玉诧异，忽而咧嘴一笑：“你人又漂亮又漂亮，舒湛川真不懂事。”
“什么？”换到罗芷幼怔忪住了。
话音未落，黑气再度凝聚，竟化作一张狰狞鬼面，獠牙森森地扑咬而来。说时迟那时快，两道雪亮剑光从木匣凿孔中泄出，严漱玉眉头一皱摸上紫檀木匣子，她大笑道：“我竟然忘了你们？！”
她将木匣子竖在面前，一对寻、真剑自带灵气与俯冲而来的黑气相撞，震得黑气退避一瞬，严漱玉凿一个月都没凿烂的木匣子此时应声碎裂，露出两把短剑来。
严漱玉即刻取出剑，回头道：“你们待在阵别出来！”复对那怨祟道：“且来受死！”
狂风猎猎，似在嘲笑她不自量力。
那风吹得她青丝飞扬。少女双剑交错立于阵前，衣袂翻飞如鹤展翅，眉目间英气逼人，真似盖世英雄。
罗芷幼眼底泛起了崇拜的异彩，她郑重道：“严漱玉，把那个玩意儿给脸给本小姐打烂，表哥就让给你了！”
舒湛川一个趔趄：“胡说什么！”
“我要他干什么？”严漱玉不解。
黑气再度袭来，严漱玉手跃身而起，‘寻’剑狠狠劈下，黑气吃痛，尾巴凌空一扫，严漱玉‘真’剑反握在手横在胸前格挡，震得黑气再退一步。那怨灵似乎被激怒，黑气骤然暴涨，整座书楼随之剧烈摇晃。
严漱玉脸色骤变，区区冤魂怎会有如此威能，似乎还在变强？
恰在此时，显相符效力消散，黑气渐渐隐入虚空。如果不依靠显相符，她用普通的眼也是看不到魂灵邪祟的。严漱玉摸向布囊，却发现符箓早已耗尽，这让原本处于劣势的他们更加难捱，一时又陷入绝境。
阵中三人眼睁睁看着鬼物身影变得模糊难辨，变得不可追踪，四周陷入死寂。
失去了视野，严漱玉压低身子，反手持剑交叉在胸前，稍稍有些底气不足。
想用金瞳，但是又怕伤了自己人，真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她干笑两声：“其实也不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那邪祟突然玩弄似的从背后将严漱玉猛地一撞，撞得她飞身出去了，五脏六腑疼痛难忍，半空中咳出一口鲜血。
“严漱玉！”舒湛川飞身接住她，却听怀中人急道：“怎么跑出来了！在那阵法里呆着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刹那间，阴风四起，四面八方传来凄厉鬼啸。严漱玉强忍剧痛，正欲再战，却见舒湛川脖颈上突然浮现五道漆黑指印，一只无形鬼手正死死掐住他的咽喉！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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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旧书楼残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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