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暖陽透過雕花木窗,灑下一地斑駁光影。雨汐伏在虹堇寬闊溫暖的背上,下巴輕抵他的肩頭,兩人看似親暱地共執一卷詩集。
外人看來,儼然是一幅年長駙馬耐心教導小公主念書的溫馨畫面。實情卻恰恰相反——來自現代的肖瑜語文造詣本就不差,加之這幾年潛心鑽研,解讀起這些古文詩詞反而比半路出家的虹堇更勝一籌。不過此刻,兩人都心照不宣地享受這份寧靜,權當打發時間罷了。
「小魚,這句作何解?」虹堇指尖點著書頁,從善如流地用著她現代的暱稱。這已成為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試探與遊戲。
雨汐(肖瑜)懶洋洋地瞥了一眼,幾乎不假思索:「哎呀,讀詩不能斷章取義。得看前面那句。全詩意在對比呢。岸上的人只知鱸魚鮮美,這句則是描繪漁夫捕魚的艱辛危險。詩人自己被貶閒居於此,表面是說自己有空閒欣賞江景,憐憫漁民辛苦,實則字裡行間藏著自己懷才不遇的鬱悶,還有點對官場風波的後怕。複雜得很呢。」
「這詩人,心思倒是曲折,不夠坦率。」虹堇評價道,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就是死要面子罷了。」雨汐一針見。
「明明官場失意鬱悶得要死,偏要寫得好像很享受這份清閒。騙得過別人,騙得過自己嗎?」虹堇失笑,「不過,官場沉浮,身不由己,能這樣自我寬解,也算一種生存之道吧。只是確實不夠真誠。」
「看,盧柏你又開啟說教模式了。」雨汐皺皺鼻子,假裝抱怨,「你這般好為人師,當年怎不去做個教書先生?偏偏要去當什麼總經理,整天捲來捲去。」她順口用了個現代詞。
虹堇(胡盧柏)聞言,目光變得有些悠遠,彷彿透過窗櫺看到了另一個時空。「你們這一代的年輕人,或許不同,張口閉口都是追夢、實現自我價值。在我們那年代,尤其是剛出校門時,首要考慮的還是謀生計,求安穩。進大公司,前景明朗,薪俸優渥又體面,是大多數人的首選。做教書先生固然不錯,但當時覺得……或許掙得少些,說出去,在世俗眼光裡,也不如大企業高管來得風光。」他難得地剖析起過往的心路。
「咦?你可是公司裡人人皆知的『少爺』,家境想必殷實,何須憂慮這些?」雨汐好奇地追問,她一直對他的背景有些模糊的聽聞。
「......小姐啊,」胡盧柏無奈地笑笑,「『少爺』不過是同事們開玩笑取的渾號。我家不過是普通小康之家,雖是幼子,上有兄姐擔待,父母也算開明,未曾給我壓力,但自己總也不能太過隨性,毫無規劃。何況......」
「何况什么?」雨汐聽出他話裡有未盡之意,貓兒眼好奇地眨動。
何况,當年大學剛畢業,穿著咬牙買下的第一套貴价西裝去參加最終輪面試,歸途經過那個總有孩童嬉戲的小公園時,有個約莫三四歲、跑得小臉紅撲撲的女娃子,皮球滾到了他鋥亮的皮鞋邊。他彎腰拾起,遞還過去。那女娃竟指著他,對身旁的小夥伴脆生生嚷道:
「哇!那個哥哥好俊呀!像電視裡的人!」
「是什麼人呢?消防員、老師、廚師?」小同伴掰著手指數著幼稚園剛學的職業詞兒。
「穿著這麼好看的黑衣服(小娃娃分不清西裝和制服),定是大公司的職員!很厲害的那種!」小女娃一臉篤定,眼睛亮晶晶地仰頭看著他,「若是他日後當上總經理,我定要到他手下做事!」
「為何呀?」
「嗯......」小女娃歪頭想了想,語出驚人,「便找個機會問他願不願意娶我!」
童言稚語,天真爛漫,聽得當時剛踏入社會、內心還有些忐忑的他又是窩心又是尷尬,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彷彿一顆種子悄然落入心田。最“可恨”的是,這小丫頭長大後進入公司,竟完全認不得當年驚鴻一瞥的「大哥哥」,他卻將那日的情景和那張稚氣卻生動的小臉,記得清清楚楚。
只是,這些話,如今的胡盧柏是斷不會說與已是小娃娃模樣的她知的。太像怪叔叔了。
「其實那時也收到了幾份offer,有學校的,也有其他大公司的。」他避重就輕,語氣溫和,「但最終選擇了後來那家公司。因為……當時有人無意中的一句話,讓我覺得,或許在那條路上走下去,會更……契合某種期待吧。」他略頓了頓,含笑輕聲道,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是心底的……月光指引吧。」
「哼。」雨汐驀地從他背上滑下來,小臉不知為何垮了下來,心裡莫名堵得慌,跑開前丟下一句:「既然這般喜歡你的白月光,怎不去找她、娶她!跑到這古代來做什麼!」語氣裡是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酸溜溜和委屈。
待那小小氣鼓鼓的身影跑遠,消失在殿門外,胡盧柏方緩緩收起笑容,目光溫柔地望向她消失的方向,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彷彿嘆息,卻飽含著難以言喻的慶幸與溫柔:「找到了。也……娶到了。雖然方式離奇了些……終是娶到了……上天,待我終是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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