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知是那日打趣兰心的话,还是自己穿越而来时的记忆模糊,近来涣然总是梦到一个白发老人离自己远远地,想要和他说话却不能靠近,仿佛中间隔着不可打破的结界。
白日里她在回想,难道是穿越之前,在山上庙中遇到的那位老者吗?
这个答案终于在祖母寿宴的前一晚揭晓。
“你是谁?为什么总出现在我梦里?”
白发老人赫然出现在涣然的面前,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正是庙中的老者。
“是不是我可以穿越回去了?”
还没等涣然接着询问,白发老人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位穿着白衣的高大男子。
“我叫云藏。”
云藏...云藏是谁?自己根本就没见过这个人,涣然一头雾水。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涣然哭笑不得,这怎么还让她选上了呢?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开口,那就顺着他的话说吧。
“先讲坏消息。”
云藏叹了口气,缓声说道。
“青云山庙里的那位老者是我在人间的分身,我也是你祈愿的那位山神。但是...在你祈愿后没过多久,暴雨引发了山洪,庙被瞬间冲塌...”
“什么?”
涣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反驳道。
“不会的,我和那位村民一起下了山,我...我还回了家,吃了药...”涣然的眼睛左右乱转,她在努力回想着穿越前的一切。
“你已经死了。”
云藏的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了涣然的身上,可在她的梦里并未伤到她分毫,只是她的记忆开始被无限放大,甚至能回想起那些细枝末节的片段。
“今日我市郊区突发暴雨,青云峰发生大规模山洪...”
电视的声响将倒在沙发上的涣然吵醒,背景音仍在继续播放。
“截至目前已有五人确认遇难,一座古庙被毁....”
涣然像是开启了第三视角,她站在电视机屏幕前,那滚动的遇害者信息上出现了她的名字。
云藏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将她瞬间拉回到他的面前。
“那个村妇也在这五人之内。”
“不可能的。”
涣然跌坐在地,她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这也就意味着她再也无法穿越回去...穿越...她倏地抬起头。
“好消息是什么?”
云藏俯下身,开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你死亡之前,我拿到了你的心愿牌。可那日我在浮生桥上醉酒,不慎将牌子掉进了浮生溯...这使得你的魂魄没能前往地界,反而被卷入了时空的漩涡。”
涣然呆呆的听着云藏给他解释着那些她从未听过的陌生词汇。
“那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将我押去地府吗?”
云藏摇了摇头,在她对面坐下。涣然甚至觉得这场景有些滑稽,一位天神与一个凡人相对而坐,共同面对着一个好坏参半的麻烦。
“说实话,这也是整个天界从未有过的事。这片河由我管辖,眼下还没有其他人知晓。”
涣然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
“啊!你这是醉酒失职,还玩忽职守!原来天神也会犯错呀!”
云藏自成神以来,只在被贬那次听过这样的评价——可那次他本是被冤枉的。如今竟被一个凡人当面质疑,这让他觉得比任何话语都刺耳扎心。
可事实如此,他无从狡辩。
涣然向他的方向挪了挪坐在地上的屁股,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云藏重新抬起头,视线对上了她的目光,涣然看清了他的五官。
怪不得是天神呢,深邃的眼眸因心事而变得忧郁,鼻梁高挺却不突兀,自山根处带着沉稳的弧度一路延至挺立的鼻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又透着说不出的沧桑。
云藏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嘱咐涣然一样。
“时间来不及了,只能长话短说,如果看到神树的面具,你会再见到我…一定要…留…下它!”
“什么面具?”
涣然还想再问清楚,眼前的云藏面容却逐渐模糊,声音在她恍然惊醒时戛然而止。
天边已漫出一道绵长的橘色光线,那是太阳的光辉冲破黑夜的笼罩。
今日是郡主祖母的寿辰,此时起床并不算早,待涣然来到寿厅时,太阳已完全探出天边。
作为现代人,涣然在这种场合把才艺变成实物奉献给祖母,比如绣个花画副画之类的,那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
好在王爷王妃素来了解郡主的性子,早就提前为她备好了给祖母的寿礼,她只需按流程祝寿献上即可。
宾客们带着礼物,依次上前呈给太妃过目,口中念着各式祝寿词。涣然藏在礼服下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幸好这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一位自称受过府上恩惠的商人捧着深色木匣,在祖母面前打开了盒盖。
“这是小的年初在南方沿海的商市上收来的一件古董。听闻太妃娘娘喜爱看戏,不知这份薄礼是否合您心意。”
太妃端坐于宝座上,微微向前探身,目光被匣中之物吸引。她身边的下人立刻从商人手中接过木匣,恭敬地呈到太妃面前。
“听说这是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面具,虽是木质,却不腐不烂,还自带幽香。雕刻涂画工艺更是千古一绝,只是不知用的什么材质,竟连颜色都不曾褪过。”
商人面带谄媚,在一旁绘声绘色地介绍着。
太妃点了点头,示意人把东西收下。
涣然离得远,看不清面具的细节,可自从瞥见那面具一眼,她竟比祖母还要在意这件东西。
对祖母而言,这不过是众多珍宝中的一件;而对涣然来说,它或许就是梦中天神嘱托之物。可它如今属于祖母,能否留下,决定权并不在她手里。
席间,涣然心里一直琢磨着这件事,直到一个身影的出现打断了她的思绪。
星珠唱着婉转动听的戏词走上戏台,衣袖翻飞间尽是动人风情。一曲唱罢,太妃眉眼舒展,嘴角微微扬起,只说了一个字:
“赏。”
涣然扶着额紧闭着嘴唇,装出身体不适的样子。太妃注意到她的变化,只当是郡主的旧疾犯了,允了她离席,还吩咐郡主贴身的侍女好生伺候着。
“谢祖母体恤。”
涣然低眉应着,指尖悄悄攥紧了袖口,垂眸掩饰着眼底的雀跃。待兰心搀扶着转身,她步子迈得轻快,却又不显太过浮躁——这久站加久坐,实在是考验毅力和体力的事,她身子早已发紧,此刻得以起身离开,几乎恨不得跑起来。
走到远离宾客的幽静偏僻之处,涣然对着兰心嘱咐道。
“我想见个人,你去帮我传一声,我在这儿等着。”
“是,小姐,不知是何人?”
“就是前几日我在宫里廊下遇见的,那位找钗子的姑娘。她是戏班里的星珠。”
清风拂过庭院中的花,花儿微微摇曳,好似娇人儿左右探头盼着来客。
而只有涣然等到了她想见的人。
星珠一袭淡蓝色长裙伫立在涣然面前的石板路上。
涣然笑盈盈地招手,轻声唤了唤她的名字。
“星珠给嘉和郡主请安..”
星珠嗓音细柔,涣然没想到她曲唱的好听,连说话的音色都如此温婉。
涣然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只有兰心守在庭院的入口处,才放松下来。
“不必太过拘束,约你前来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我在这并没有什么朋友,只觉得上次与你一见,甚是投缘。希望能与你成为知己呢。”
这番话反倒让星珠面露错愕之情。
“郡主是在打趣小的,星珠一介草民,哪有资格做您的知己呢。”
涣然拉过星珠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身侧,双眼凝视着对方。星珠的手有些凉,骨节细长,涣然的指尖触摸到了她掌心的薄茧。
她感觉星珠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
“哎呀…就我们两个人别这么拘束着说话,听起来真别扭。”
星珠错愕之情一直未褪去,初遇之后,星珠得知涣然是昭王的女儿,除了身份尊贵,更有传言说她性子阴晴不定,嚣张跋扈。”
这使得星珠内心深处想到她竟多了几分厌烦。
如今她再次与郡主相见,反而感觉郡主和传言大相径庭。可她从小生活在民间,看惯了人情冷暖,对欺骗狡诈的手段更是满心提防。
所以她脑中最先闪过的念头郡主玩性大发,拿她取乐而已。一旦她越了界,郡主变了脸,可能真的会要了她的性命。
“星珠自知身份低微,日后若能多唱些戏哄郡主开心,那已是我最大的福分,绝不敢有任何攀附与冒犯之情。”
这古代的人对阶级地位如此敏感,虽没有出乎涣然的意料,只是她一时忘记了这回事,才让星珠有了这么大反应。
“我看你年龄与我相仿、不知今年几岁?”
“小的今年13岁。”
涣然思索片刻,双手捧握着星珠的手在自己的胸口,眼巴巴地瞧着对方的眼睛。
“上次你说欠我一个恩情,那你就当我的好姐妹。我的名字叫涣然,只比你小一岁,以后私下里我唤你做姐姐好不好?”
星珠被涣然诚挚的目光搞得方寸大乱,她还从未听别人对自己表露过如此单纯而热烈的情感。
风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院子里的花也都不再摇曳,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在倾听着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你不知道我来这里之后,有多无聊!即便是来府上相聚的玩伴,不过是些阿谀奉承之人。我的一言一行都要守着规矩礼数,都快被憋死了…”
涣然一股脑说了好些话,她无法同星珠讲述自己的身世,只能以此来暗示她的不快乐。
星珠竟被她的一举一动深深吸引,都忘了要开口说话。
她表达情绪的话如此直白,没了贵族的傲人气派,倒像是民间洒脱的女子。
直到星珠感受到自己的双手被她轻轻的捏了捏,才缓过神来。
“…嗯…”
与郡主告别之后,她回去的路上才逐渐清醒过来。
怎么就轻易答应了此等荒谬之事?
离开王府的马车里,星珠正闭目养神,戏班主坐在一侧,恭敬地为他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
“小少爷,原本这几日按计划要去荣王府打探消息,却被今日之事耽搁了,您看…”
“老金,隔墙有耳…”
“这…唉…您为了帮派受这般轻贱之苦…”
金班主反而哽咽了起来,用袖口轻拭着眼角。
声名鹊起这一年,她是名角星珠。
但前十二年,他是承帮帮主从不示人的小儿子——许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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