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庄和穿着商因穿过的女仆装,脖子上挂着个贝壳项链。她和商因兴奋地站在海洋馆门前,商玉暄紧随其后。
"记住我们的约定,"商因小声提醒商玉暄,"不要刺激她,顺着她的妄想来。"
商玉暄冷哼一声,但没反驳。
一进入海洋馆,程庄和就像变了个人,眼睛闪闪发亮,在每个展馆前驻足。
"看,那只黄尾鰤怀孕了。"商因指着一个普通水族箱里的鱼耐心的为程庄和科普,毕竟没人能比他这个做过人鱼的人更懂海洋动物了。"它能根据环境压力决定幼鱼的性别比例。"
程庄和开朗的笑着看着商因:"我知道哦,人鱼公主在梦里告诉过我。"
商玉暄在一旁翻白眼。
商因不愿打击女孩的积极性“既然你说人鱼公主在梦里告诉了你很多知识,那我考考怎么样?”
女孩信心满满“没问题,我保证都答对。”
“大白鲨能成为海中霸主,牙齿有很大的功劳。它们的牙齿不仅锋利无比,而且经常以旧换新。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那是因为大白鲨的口腔里长有好几排牙
齿。最外层的牙齿好像一排尖刀,用于撕咬捕猎,剩下的几排牙齿齿尖平放,在后排待命。一旦前排牙齿在捕猎中不幸“阵亡”脱落,后排的牙齿就会替补上来,成为全新的作战武器。人鱼公主说一只大白鲨一生要换上万颗牙齿。”
商因没想到女孩真的能答对,他像是遇到知己般不住的鼓掌。
商玉暄看他们相处的如此好,内心有些嫉妒,但又不好说些什么 ,只能一路冷着脸。
三人就这样走到白鲸表演区。当巨大的白鲸"雪花"游出时,程庄和变得异常安静,双手紧握放在胸前,嘴唇微微颤抖。
当雪花游到玻璃前时,商因突然将手掌贴在玻璃上,低声哼唱起奇怪的歌谣。令人震惊的是,雪花停止了表演动作,缓缓游向商因,将自己的额头贴在玻璃的另一侧,正好对应着商因手掌的位置。
整个表演厅安静下来。驯养员困惑地吹响指令哨,但雪花纹丝不动,只是用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凝视着商因。
"这...."程庄和喃喃自语。
商玉暄也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做到的?"
商因的碧蓝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这是我的特殊技能,我从小就会。"
表演因为雪花的异常行为被迫中断。而程庄和依然站在原地,直到雪花最终游开。
"我们该走了。"商玉暄突然说,抓住程庄和的手腕拉她离开。
午饭后,程庄和变得越来越焦躁。商因提议去看水母展区,希望平静的环境能安抚她。
在幽蓝的灯光下,各种水母优雅地漂浮着。珊瑚站在最大的水族箱前,神情恍惚。
"月亮水母..."程庄和轻声说,"它们没有心脏,没有大脑,却能活几亿年...比人类纯净多了。"
感觉到她平静了下来,二人才带着她回了别墅。
回到别墅后商因觉得自己已经取得了程庄和的信任。他拉着程庄和坐在沙滩上,望着一望无际的被夕阳染成橘红的大海。“在我的家乡流传着许多与人鱼相关的传说,既然你那么喜欢人鱼,不如我来和你讲讲一条人鱼的故事怎么样?。”
“好啊。”
“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变成了人鱼你希望拥有什么颜色的尾巴。”
“蓝色的,我最喜欢蓝色了。”
“这可真是糟糕的答案呀。
人鱼族一出生就被分为了三六九等。
蓝色尾巴最常见也最低贱,都是奴隶。老师,医生,律师这些人只有红色尾巴的人鱼才能做。绿色鱼尾往往负责守卫人鱼族。公主,王子等皇室成员的尾巴则世代都是紫色。而人鱼之王的鱼尾非常特别。不管你在成王之前是什么颜色的鱼尾,只要成为王,鱼尾就会慢慢变成橙色。
有一条名叫阿因的人鱼,他们家世代蓝尾,世代为奴。”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还未穿透密西西比海,监工霍纳的皮鞭声就已经撕裂了清晨的宁静。"起来!你们这些懒惰的蓝尾巴!"
阿因在巨大贝壳上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二十岁的身体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鞭痕,每一道都在这个潮湿的清晨隐隐作痛。他身旁的小妹妹泽沅蜷缩成一团,瘦小的身体不住地发抖。
"快起来!"霍纳对着众人喊到"水草不会自己长出来!"
阿因扶起沅泽,他的手指在妹妹突出的肋骨上停留了一秒,心头涌起一阵酸楚。商沅泽才十岁,却已经和其他孩子一样,每天要在水草丛里劳作十二个小时。
蓝尾巴们排成一列。霍纳手里拿着那条浸过盐水的牛皮鞭,眼睛像螳螂虾一样扫视着每一个人的脸。商因知道那眼神意味着什么——他在寻找今天第一个杀鸡儆猴的对象。
"你!"鞭子突然指向一个弯腰咳嗽的老人,"昨天你的篮子少了三斤海草。"
"先生,我病了..."老人话未说完,鞭子已经呼啸着落下。第一鞭抽在老人背上,第二鞭抽在脸上,第三鞭落下时,老人已经跪倒在地。
阿因咬紧牙关,拳头在身侧握紧又松开。他记得上一次自己试图阻止监工时发生了什么——三天不给饭吃,外加二十鞭。那次他差点没挺过来。
"都看到了?"霍纳喘着粗气,鞭梢滴着血,"这就是偷懒的下场。现在,给我滚去去水草丛!"
水草丛在深海中延伸,一眼望不到边。对阿因来说,这是一片绿色的地狱。每一棵海草都吸吮着他们的血汗,压榨着他们的生命。
阿因跪在海草丛间,一手握住海草一手用镰刀快速切割。他的动作必须快而准,监工规定的每人每天至少要采满两大筐海草,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鞭子和禁食。
"阿因..."身旁传来母亲智索虚弱的声音。她脸色灰白,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减慢。
阿因低声说"妈妈,再坚持一会儿。”
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他时不时会想起那个黄昏——橘红色的夕阳将海面染成熔金般的色彩,远处的轮船像一座浮动的黑色岛屿,在波浪间缓缓移动。那时他刚满十七岁,正和同学在浅礁区追逐磷虾,忽然听见了一种从未听过的声音。那声音像海浪叩击空心的珊瑚,又像月光下贝壳相互碰撞的清响,但比这些都更复杂、更鲜活。其他同伴依然嬉戏打闹,唯有他僵在原地——百倍于常人的听力让他的耳膜随着那奇异的韵律震颤。
轮船的阴影越来越近。甲板上跃动的身影在暮色中如同剪影:他们的肢体舒展又蜷曲,脚尖点地的姿态像极了人鱼用尾鳍拍打浪花,可他们没有鳞片,没有蹼膜,皮肤在夕阳下泛着干燥的暖色。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瘦小的身影,他的落地轻巧得像一片羽毛。阿因的鳃不自觉地开合,仿佛这样就能吸入那些随着音乐飘散在空气中的奇妙振动。
"那是人类的舞者。"母亲后来用尾鳍拍打着洞穴里发光的萤石,鳞片在幽蓝微光中忽明忽暗。她讲述时总紧握着祖传的珍珠项链——每颗珍珠都记录着一位先祖被人类猎杀的惨剧。"他们用双腿走路,用火焰照明,把我们的眼泪串成装饰品。"母亲的声音像深海水流般冰冷,可当说到人类会为一段旋律流泪、会为逝者雕刻石像时,她的眼睑又微微颤动。
如今阿因的巢穴里堆满了从沉船打捞的"人类遗物":一个锈蚀的铜铃铛,摇动时能发出类似当年轮船上的声响;半本泡烂的乐谱,残存的音符让他想起那个小舞者跃起时的弧度。每当海底火山喷发引起的地震摇晃珊瑚城,他都会抚摸这些物件。族人们说该往更深的海沟迁徙了,可他知道人类制造的金属怪物早已能潜入万米深渊。
暗流送来远方钻井平台的震动,阿因把耳朵贴在最大的海螺上。在人类听不到的次声波里,混着某种类似舞蹈节奏的脉动。他尖锐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化作殷红的珍珠滚落——就像他既渴望靠近那个曾让他目眩神迷的世界,又时刻铭记珍珠里凝固的祖先哀鸣。
正午的钟声终于敲响,蓝尾巴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草丛边的木桶,里面装着各种半死不活的鱼虾。阿因让沅泽先吃,然后是自己。当他抓起一只死掉的虾时,霍纳的鱼尾突然出现在视线里。
"吃够了吗,蓝尾巴?"监工一脚踢翻木桶,无数的鱼虾被倒在土地上,"回去干活!"
阿因抬头,看到霍纳脸上残忍的笑容。监工喜欢看他们受苦,这给了他某种扭曲的快乐。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阿因转身,看到母亲倒在了海草丛中。
"妈妈!"他丢下篮子,冲向智索。
霍纳比他更快。"装死?"监工狞笑着举起鞭子,"让我来治好你!"
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让阿因浑身紧绷。在鞭子落下前的一刻,他扑到了母亲身上。
啪!
火辣辣的疼痛从背部炸开,阿因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第二鞭、第三鞭接踵而至,每一鞭都像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皮肤。
"阿因,不..."智索虚弱地挣扎着,试图推开儿子。
"停下!求您停下!"沅泽的哭喊声从远处传来,"他们会死的!"
鞭打突然停止了。阿因艰难地抬头,看到这片海草丛的主人梅森公爵站在霍纳身旁。
"够了,霍纳,"梅森冷淡地说,"死掉的奴隶不值钱。让她休息一会儿,晚上再补上今天的份额。"
当梅森和霍纳走远后,商因才敢扶起母亲。商沅泽的脸色比棉花还要苍白,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我没事,儿子,"智索勉强微笑,手指轻触阿因脸上的鞭痕,"你的勇敢让我心痛。"
"我们会自由的,妈妈,"阿因低声说,声音里是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决心,"总有一天。"
黄昏降临,奴隶们终于被允许休息。
智索从床垫下摸出偷偷藏下的草药,为阿因处理背上的伤口。
"听我说,儿子,"智索一边涂抹药膏,一边低声说道,"听说有一位八爪鱼女巫拥有改变人鱼尾巴颜色的能力。不过他现在被关在监狱里。只要改变了尾巴是颜色,我们就可以做普通人,可以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
阿因屏住呼吸。改变尾巴颜色的话题在人鱼族里是禁忌,谈论它的奴隶往往会消失不见。
"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智索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阿因握住母亲的手。那只手曾经柔软温暖,如今却粗糙得像树皮,布满老茧和伤疤。
"睡吧,妈妈,"他说,"我守着你们。"
疼痛像潮水般一阵阵袭来,阿因蜷缩在海底岩洞的角落里,身上的伤口仍在渗出淡淡的血丝。
疲惫终于压倒了疼痛,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沉入黑暗。
梦境如轻柔的海流般将他包裹。
他看见一片从未见过的海滩——细软的白沙在阳光下闪烁,海浪温柔地舔舐着岸边。没有渔网,没有不停扬起的长鞭,没有割不完的海草。空气中飘荡着奇妙的旋律,像是海风与贝壳的私语,又比那更丰富、更鲜活。
沙滩上,一群人类正随着音乐舞动。他们没有鱼尾,却用修长的双腿跳跃、旋转,轻盈得仿佛不受重力束缚。他们的手臂舒展如海藻摇曳,脚步轻盈似浪花拍岸。商因从未见过这样的自由——没有枷锁,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流动的美。
人群中,他认出了那个曾在轮船上跳舞的小舞者。他长大了,他朝商因伸出手,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像是邀请他加入这场狂欢。
阿因低头看向自己——他的鱼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人类的长腿。他试着迈出一步,笨拙却坚定。音乐越来越清晰,鼓点与心跳共振,他学着他们的样子,抬起手臂,旋转,跳跃……
然后,梦境碎裂。
阿因睁开眼,指尖触碰脸颊,摸到一颗凝结的珍珠——那是他在梦里落下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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