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霄本想再推托几句,但奈何陆青吟与杜若岚不肯退让。再若不应,只怕杜若岚得把门派上下的人都喊过来见见她的糗事,再派上一堆人马风风光光地陪她出行。
赤红霄越想越头大,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她们的请求。二人整顿好行囊,置办了两匹快马,一路向南而行。
陆青吟知道赤红霄心里不畅快,与她策马同行时还在她身后表露着:
“掌门,杜师姐毕竟把您视为长姐,她自然希望您能潇洒沉稳,不耽情爱。但我知道掌门您平日的为人,在我跟前,您不用逞强也没关系。我知道您放不下夫人。”
她一股脑儿正说中她的心事,让赤红霄顿时哑然,心中触动不止。
“之前夫人流落至萧国的时候,您为夫人寝食难安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您是重情重义之人,如若这回真能这般容易放下,反倒不像是您了,要让人奇怪。”
赤红霄见自己的小心思都让她猜透了,也不再选择伪装,只一脸苦涩地笑道:
“我这样看起来很蠢吧。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能像个雷厉风行的大人物一样处事干脆利落。我思来想去,才想明白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是不是让你们很失望。”
“我们对掌门您又没什么知遇或养育之恩,反而是您带着我们在这萧条的世道活了下来。
您这辈子不是为我们活着的,无需承担我们的期待也可以。我的意思是,您在我跟前轻松点也行,我不介意。”
赤红霄吃惊地看着身后把话说得云淡风轻的陆青吟,惊奇于她的心里竟有如此细腻动人的心思。
“我之前还真是小看了你,青吟。
不过不论如何,我很感谢你说的这番话,你能从容允我短暂休息片刻,大方允我暂时疲累懈怠些。俗话说人这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终有一天能过去吧。”
她说着自我安慰的话,心里却始终空落落的,是旧树在心扉被连根拔起,撕皮带肉,留下一地血肉模糊的空。
原来人可以这样疼,心里的疼远比皮肉之痛还要沉重,是钝刀磨肉,经久难绝。她会在失去沈婳伊之后做出什么事?蠢事还是好事?
人永无法设想未曾经历过的风浪与苦痛,只能麻木地撑着自己挨过去。至少沿路的风光这样好,可途经闹市大道,可揽尽山河秀色。
人声的鼎沸、草木的芬芳、夏风的清凉,这些本就存在的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吹拂着同她说着俗理:
人怎样都能活下去,什么事情也都会过去。再如何,它们也千秋万代地存在,在它们跟前贪婪随意些都无所谓。
赤红霄没了多说话的念头,多说什么都只会是重复的絮叨。
她想着要赶去南直隶的沈婳伊也许会图快走海路吧,可她不愿在海面上单调地飘泊,只愿乘快马去,去踏万水千山。
赤红霄拉好缰绳,朝着既定的路途驾马而去,一骑轻尘。
——
“她已经睡熟了,一会儿自会有人来接应她。走吧,我已经彻底无牵无挂了。”
离开沈宅后的沈婳伊如法炮制,把碧纹的茶水换成了药量极重的安神茶,成功让碧纹睡了过去。
她把她安顿在了客栈的厢房内,提前在晋绝帮内通知了前来接应碧纹的人。
一切都了结了,她所挂心的一切都了结了。人无后顾之忧,才可一往直前。
同行的青冥并未对她这番举动有什么异议。在沈婳伊处理完一切后,她便雇好马车把沈婳伊带去了港口。
沈婳伊虽有离开的觉悟,但并没无所谓到不闻窗外事的程度。她一见青冥把她带去了港口,止不住蹙眉问她道:
“坐船去?从大沽坐船难免要经过渤、黄两海,直隶附近的海域去年起就严禁了。到时若被官府派来巡海的船只撞见,那可如何是好。”
青冥不紧不慢地回复道:“二小姐不必担心,到时我们会先在登州府靠岸。在那儿打好招呼后,自会有新船只接二小姐离开。”
“林青瀚可真是爪牙遍布,眼下战事还未祸及山东直隶吧,他居然就在那儿打点好关系了。再这么混下去,他是不是连整个朝廷的官都要收买去。”
青冥听出了她话中的阴阳怪气,并不打算回复她。二人来到港口后,很快便寻好了所乘的船只。
沈婳伊在登船之时简单扫了几眼船上的人员布局。这艘船在外看来平平无奇,不过是用于载货的货船。
船舱那儿堆了许多掩人耳目的粗糙布匹,除去行船所需的几位船夫外,整艘货船上,就只有张三浩算是与她们同行的船客。
隔着几年未见,沈婳伊早就忘记了张三浩的模样。
若非青冥提前同她打了招呼,只怕她真无法把面前这位面色阴郁的年轻人,同当初青涩腼腆的少年相提并论。
沈婳伊一见张三浩黑沉着脸,只侧目用余光扫她。她未问上他话,青冥就已解下了腰间长鞭,利落地往张三浩身上挥了一记狠鞭。
“你还有脸面不高兴!若非你多此一举,又怎会泄露我们的计划。
还害二小姐遭此折磨,就差没在赤红霄手上折去半条命!真是杀你都不够赔的,把你千刀万剐了都抵不了二小姐所受的伤。”
“回头要让主公知道你伤了林氏之后,主公定要剥你的皮,再把你斩首示众。我今日索性给你个痛快的,直接让你死安稳些!”
青冥口中说着盛气凌人的狠话,但手中却只在挥鞭,并没有拔刀剑的打算。
沈婳伊并非蠢人,岂能猜不出青冥这般不过是做做样子,好让她出口恶气,在之后的路上多消停些?
眼见青冥言语之间连挥下了数道狠鞭,张三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
沈婳伊着实不喜瞧这血里呼啦的场面,更无需青冥做样子哄她。她不耐烦地高声喝止了青冥,打断了她的举动:
“够了!你要真想打他那就私下里打去,别在我跟前做这要死要活的阵仗,我都嫌这满地血腥气污了我的眼鼻。”
青冥听后只得收起了长鞭,对张三浩不客气地甩下了句:“还不快跪谢二小姐饶你之恩,这回算是你运气好!”
张三浩听话地配合了起来,下跪的动作都丝滑流畅。对于这种把下跪做到如饮水般自然随意的人,沈婳伊可不爱瞧他面上展露出的恭顺。
她饶有兴致地俯视着张三浩道:“我让你的希望落空了吧,你自然要在我跟前不高兴。你以为我会带上赤红霄一起来吗?真以为赤红霄会心甘情愿跟我走?”
“她这些年来能白手起家做上掌门的位置,凭的可不是一股脑热。
她如今有的是权衡利弊的狠厉手段,就算是对女人也惯不留情。我早就受够了她,这回我被她打得快折去半条命,想来你心里畅快得很。”
张三浩听她语调如此不快,忙开口服软道:“小人不敢!是小人办事不力,还望二小姐恕罪!”
沈婳伊一步步靠近了他,俯下身板着脸冷声道:
“你今后若还想在林氏手下混,就少惹我不高兴。
我现如今已与赤红霄恩断义绝,你若还敢背着我多此一举,我阿舅怎么收拾你,我到时会翻倍算给你。就你这样的小喽啰,我这几年都收拾了不知多少个……”
“滚!”
沈婳伊懒得与他多说废话。她没好气地赶跑张三浩后,只觉得心里压的憋屈火气根本没有泄尽。
她扭头望了眼候站在旁的青冥,下马威已经给了一份,再给一份也不过是顺带的事。
她希望她之后能在路上消停点,今天给她做这打人的阵仗。而她也不想看她今后敷衍,一样有一劳永逸的下马威想给她。
沈婳伊借着刚发完火的余劲还未散,索性趁热打脸。抬步走到青冥跟前,往她面上甩下一记耳光: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少给我做假戏。
今后路上与其有功夫琢磨这些,倒不如想想怎么做好手上差事,别以为我沈婳伊这几年是白混的。下回我若没发话,不许当着我面乱来,我最讨厌闻血的味道。”
她这一耳光气势虽足,但在青冥这种死士跟前不过只是挠痒痒的程度,并不会让她记挂在心上。
青冥得了指令,浑若无事地应承了下来:“是,二小姐。”
“去登州府的这一路上你就在我舱室外候着,出了任何风吹草动都别让我寻不见人,别忘了你是干什么的。”
“是。”
“领我去舱室吧,别耍花招。”
沈婳伊俨然一副要做主子的模样,丝毫没有被迫听从于人的憋屈感。这时候狐假虎威、得意忘形,总比委屈可怜着好。
她在林氏那儿虽手无实权,但毕竟是林氏之后,有着这重身份,青冥再如何也不能擅动她。
沈婳伊在离开大沽前最后凝眸望了眼大沽陆上的景色,此回一去,何时才能再回家乡?
她不能多想,不能多情,多情生不舍,多情生苦闷。往前看,往前看,就算前路苍茫也要往前。
沈婳伊赶忙收起不舍的神情,再不往后多看一眼……
[化了]唉,最近好累好累,写点故事实在是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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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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