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乔木集团的大楼，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变得开朗了起来。出门右侧是散步的小道，两侧都栽着矮厚的树木，很常见的树种，但叫不出什么名，交错的枝叶半掩了天空，连成青蓝色的画卷。
与肖钱一后一前沿着小道散步，陌缓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望着细细密密抖动着的树影发呆。
头顶风吹叶动的声音“沙沙”作响，偶尔有叶子掉落，“簌”一声砸到两人斜斜拉开的影子上。
蓦的，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们俩的位置站得不近不远，她的手微微摆动的时候，影子便有了交错……
突然，前面的人停住了脚。她一个不当心，脑袋撞在了他的背上。
好了，现在真的算是重合了。
她捂着脑袋退后一步：“干嘛停下？”
肖钱回头看她：“你……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他特意带她出来，就是知道她心里一定憋着话想问他。
“有！”见他也没想藏着掖着，陌缓缓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客气，“你为什么会有我大学毕业作品的照片？！”
肖钱的表情看起来还算真诚：“杭美毕业展是对外开放的，当时我们一家人在附近玩，顺带去看了。”
但陌缓缓不是很相信：“……好吧。”
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见她如此，肖钱也不多话，直接打开了手机递给她。
陌缓缓：“干嘛？”
肖钱举了两指，宣誓状：“举证，表明我没撒谎。”
陌缓缓嘀咕：“我没说什么啊……”嘴上那么说，探求真相的脑袋还是凑了过去，“我就随便看看……”
他给她看的是手机里的相册。外头的天色偏亮，照片有些看不清，陌缓缓便用手作伞，罩着手机看。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改良旗袍留着大波浪卷发的漂亮中年女人，她正站在陌缓缓的毕业作品边上，兴高采烈地比着剪刀手势。
陌缓缓好奇：“这是……”
肖钱：“我妈。”
陌缓缓感叹道：“阿姨真漂亮啊。”
肖钱看着她：“她听见会很高兴。”
所以好像真是家庭旅游无意间碰上的。心里的疑虑消除了大半，剩下对缘分的稀奇更多一些。
陌缓缓伸手示意：“我能再看一下吗？”
毕业时候拍的照片都被她打了包堆在云盘的某个角落，找出来都要费半天劲，不如就借着这些照片回顾下。
肖钱：“你随意。”
陌缓缓接过手机，小心上手滑动着手机屏幕。她没注意到肖钱略微侧身，为她挡住了阳光，看她舒展开眉头，他的嘴角也不自觉柔和了起来。
第二张照片是刚才那个阿姨和一个很有气质的叔叔的合影。
不待陌缓缓发问，肖钱便答：“这是我爸。”
一半出于礼貌，一半出于真心，她接着夸：“叔叔也很帅。”
第三张照片显然是张全家福。阿姨站在最中间，叔叔和肖钱分别站在两侧，面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无奈，似乎是被迫留下的合影。
说实话，单从长相很难看出他们是一家人。母亲是张扬明媚的美人，父亲身上是那种温文尔雅的书卷气，而肖钱虽然兼有母亲的桃花眼和父亲的书卷气，但是两者融在他身上莫名就凛冽了起来。
——这或许就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时下意识想到“水墨画”的缘故。
看着随性洒脱，却不是随意就能成就的，总有种“阳春白雪”的距离感。
陌缓缓的心里忍不住开始歪歪：他有点像小说里那种下凡渡劫的神仙、高冷禁欲的师尊，身上应该背负着拯救苍生的什么重担，才顶着一张厌世脸努力想要融入她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肖钱只看到她看着照片发了半饷子的呆，并不清楚她在想什么：“想夸你就夸吧。”
陌缓缓回过神来：“嗯？”
肖钱继续：“别憋着。”
陌缓缓：“夸什么？”
肖钱：“我。”
瞧他表情好像是认真这样说的，陌缓缓忍不住道“……自恋。”
肖钱却坦然接受：“谢谢。”
陌缓缓：“你谢什么？”
肖钱：“谢你夸我。”
陌缓缓以为他听错了：“我说你自恋哎！”
“嗯。希腊神话中有个隐喻，自恋的象征性形象是水仙花，希腊神话中他的名字叫纳西斯。纳西斯长得很好看，迷倒了很多神，最后还把自己帅死了。”
陌缓缓：“？！”
肖钱一脸认真地点着头：“原来是这程度。”
陌缓缓：“……”
什么“下凡渡劫的神仙、高冷禁欲的师尊”，她忘了一点，这样的人设作为主人公的时候，一半是真直男，另一半是腹里黑。以前以为他是前者，现在感觉他会是后一种……还是一本正经腹里黑的那种。
陌缓缓礼貌假笑道：“你开心就好。”
低头继续看照片，看着看着，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陌缓缓拉大了背景看了一会，突然难以置信地转头看肖钱：“我我我我……也在照片里哎！”
陌缓缓有些激动地拽住了肖钱的手：“你看，你看，这个穿婚纱的人，就是我哎！边上这几个是我朋友！”
接着，她露出了一点惋惜的样子：“可惜太远了点，看不清脸。我那时候在那里干嘛来着……对对对，是和子兮她们一起拍照片呢，路上我还捡了只蝈蝈吓唬人，结果被她们追着打。子兮最过分了，她真的是跳起来打的我哎！不过晚晚把她最没形象的样子都拍下来了，我们还在她婚礼上放了那照片，她又差点打死我们……”
陌缓缓专注于自己的回忆，已经忘了刻意与他保持的距离。
肖钱本还目不斜视地盯着手机照片，但很快，他的目光就忍不住从手上转移到她的脸上。
似乎是讲到了喜欢的话题，她说话的语调极快，好像不一口气说完，下一秒自己就会忘记似的。被柔顺的细碎刘海微掩的眼睛熠熠有光，因为带笑盈起月牙的弧度。
她话痨的样子，着实有点可爱。
肖钱出神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一抿，忍不住也勾了起来。
话匣子打开了，半天才算收住。陌缓缓说完了才抬眼，然后就发现肖钱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她一紧张，就有些语无伦次：“你、你瞪我做什么？”
肖钱：“……”
肖钱只能低头，看向她揪着自己的手。
陌缓缓忙就松了手，声音弱了几分，开始找补：“那个，这个，这缘分就跟灵异事件似的，遇见了自然是要激动一点的。我就不信了，换你你不激……”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感觉头顶一沉。
——他居然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
陌缓缓呆住了，半天才道：“你、你、你干嘛？”
肖钱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了。并且发现触感很好，他下意识的还想摸第三下。
他在干吗？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刚才的样子很可爱，眼光扫到她阳光下微微有些炸毛的泛着金光的头发，忍不住就上手了……
这才第三次见面，确实好像有些无礼了。
肖钱的手顿了顿，立刻找到了一个理由：“有……叶子落在你头上了。”
幸好，“面瘫”气质深入骨髓，稍凌乱的字句停顿并不足以曝露他此刻的慌乱，她并没有起疑。
“叶子？”陌缓缓忙往边上退开一点，然后弓着身子开始揉头发，“拜托最好只是叶子，不要有虫子，千万不要有虫子……”
拍了一会，她还伸着脑袋问他：“还有吗？”
“有。”这回不关他的事，是她自己凑过来的，他只是想让她放心点。肖钱又顺手揉了两下，“这下没有了。”
陌缓缓正摇着脑袋，突然又听他问：“要出去逛逛吗？”
“哎？”她茫然，“我的包还在里面呢。”
肖钱不在意：“没事，待会结束了让他们带到过来。”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陌缓缓就跟着肖钱来到了商场。
一男一女又不算正式的情侣，一起逛商店好像有点奇怪。两人想找个地方坐会，奈何周围人还挺多，没什么地方可坐，最终他们来到了电影院。
坐在昏暗的大厅里，陌缓缓盯着跳动着片名的大屏幕陷入了沉思：等一下，他们这算开始约会了吗？前几天她还以为和他已经算是结束了呢。这才反应过来的陌缓缓，看着买了吃的过来的肖钱，突然有些局促起来。
肖钱将奶茶递給她：“给。”
“谢谢。”
一摸是温的，再看上面的标签，竟然是她常喝的红枣桂圆木耳杯，三分低卡糖，加的小料也是她习惯加的龟苓膏。
陌缓缓觉得很神奇：“你怎么知道我喝这种的？”
肖钱手里拿着一杯同样配置的，抿了一口：“别的要么高糖高脂，要么高咖啡因，喝多不好，这个补肾益气，健脾养胃。”
“你平时也吃的那么养生的吗？”
“口味偏这方面。”
同道中人，好感度加一分。
可陌缓缓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劲：“那你怎么买薯条爆米花呢，这些热量很高哎，不是很健康。”
“因为……”肖钱看着她，“你进门的时候就一直盯着展示柜里的薯条爆米花，脸上写着一个字‘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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