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王府,安秋与桂圆敛声屏气地给甘悯泛青的膝盖上抹药,甘悯拿着一张小帕子乐颠颠地给桂圆擦眼泪。
“桂圆不哭,只是看着吓人而已,你瞧我不都全须全尾地走回来了?”
疼倒是真的不疼,她也没深究过自己这一身容易留疤的皮,只是不想坐着轮椅摇摇晃晃地进门罢了。
“您还笑!”桂圆有些气急,安秋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她从来都以为能分到这边来伺候甘悯的奴才都是三生修来的福气,顶天了陪着主子说说话打闹两下,只怕过分不分尊卑,未必不会惹恼了贵人。
甘悯犹豫了下,露出一个有点奇怪的哭脸:“那我哭?”
安秋困惑地看了甘悯一眼。
“我,我说不过您。”桂圆被噎住,垂着头忙自己手上的事儿,不吭声了。
屋内仍是大红一片,从昨日擦黑的时候便燃着的喜烛终于在冷阳高悬的时刻流干最后一滴红泪,昂贵精致的嫁衣与凤冠摆在梳妆台边。
甘悯的掌根陷入软床:“那个,殿下有没有说日后我住到哪儿去啊?”
她不要每天晚上都挂着手铐和褚归云玩一些奇怪的play啊!
屋内忽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甘悯茫茫然看着忽然严肃起来的安秋:“殿下难道还愿意和我住在一起吗?”
甘悯斟酌选择了一个体面婉转的说法,她总感觉哪里好像凉飕飕的。
“你想都不要想。”站在门后不知听到了多少的褚归云黑着脸大步走到甘悯身边,眼神扫过甘悯白嫩的双腿上扎眼的乌青和一些陈年旧痕。
甘悯啊了一声:“我吗,我想什么了?”
在等待褚归云的那几秒里,甘悯试图反思自己。
是什么让残忍阴险的韬光养晦褚归云promax变得如此阴晴不定?
婚姻到底给——不对不是这个!有资格变得阴晴不定的人明明是她好不好。
安秋与桂圆默默收起手边的物件,对视一眼轻叹口气离开单方面火药味十足的里卧。
褚归云捏了下自己的眉心,心头如烈火燎原,甘悯担忧而又茫然的神情让他觉得自己很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殿下。”甘悯趴到身侧垫高的软枕上,“我们两个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夫妻,不要总因为这些事情吵架好不好?”
自甘悯入府之后,整个王府的红罗炭堪称挥霍般没日没夜地烧着。她的眉眼生得温软无害,早就褪去隆重累赘的王妃服制,只因在屋内,此刻只着一身轻薄的衣衫,贴在玲珑有致的身躯上。
神情挺拔如院内青松的少年眼皮一跳,侧过眼。
甘悯猫儿似的伸了个懒腰,偏着头看向原地罚站的褚归云:“您总不会真要和我做夫妻吧?”
“痴心妄想。”
“殿下,您太伤人心了。”甘悯无比熟练地西子捧心。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褚归云闭目,胸口剧烈起伏:“褚知川今晨便装去了褚府,说要找人。”
“哦。”甘悯颦眉,懒洋洋地摸来一块梅花糕,满脸鼓励地示意褚归云继续说。
褚知川,嫡子,贵子,太子。
用不是证明没有显然不自量力,所以她对褚归云由此生出的任何疑心都无能为力。
“我比你更了解褚知川。先不说我究竟有没有可能与他旧情复燃,如今‘甘悯’也不过是个死人而已,他再折腾也只能找到甘府给我立的墓碑罢了。”
前提是甘家舍得给她腾个位置立衣冠冢。
褚归云剑眉间的褶皱松动些许,甘悯看准时机往褚归云手心塞了一杯冷茶,面带笑意:“您多信任我一点,好不好?”
“随便你怎么想。”颇为僵硬地接过瓷杯,褚归云不咸不淡地开口,“你方才所说之事,至少近三月之内不必再提。”
一直在东想西想的人到底是谁啊?甘悯呵呵尬笑两声,生出一点疑惑。
她刚才说了啥,什么事情还非得等三个月不可。
“至于今早请安之事,是我安排不周。”褚归云挂着厚茧的手指擦过冰凉的杯壁,视线落在沉在杯底的茶叶,“玉妃被关了禁闭与抄经,皇后也遭了申饬。”
甘悯的感动还没到眼睛里,下一句话便急转直下:“所以,不要以此为借口闹事。”
“我哪敢闹您老人家。”甘悯无所谓似的拍拍自己的衣裙,俨然二十四忠好员工的样子,“只要您不关我,不打骂我,我自然是不会闹您的。”
她从前倒是没想到褚归云还在皇后的宫里安插了眼线,甚至能悄无声息且适时地把皇帝招来。
兴许某一局就是败在其下的也说不准。
待褚归云走后,甘悯盯着身侧的床帐,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事。
她避开膝盖上的伤口,趴在桌边唉声叹气。
“统,你有没有觉得我在褚归云的眼里很像一个不服管教的精神病人?”
系统沉默半晌:“宿主不要难过,您又不是故意变成这个样子的。”
甘悯嘴角一抽,嘱咐系统将这句话填入“如何快速作出高情商回答”的随笔当中。
身为“不服管教的精神病人”,甘悯当天下午就在丫鬟呈上来的糕点最下层看到一张颇为风雅的油纸,几枝招摇的粉桃终于逃出梅花糕的镇压,勉勉强强露出花瓣。
美则美矣,只是实在不合时宜。
甘悯擦干净自己的手,手背抚过丫鬟的鼻侧,语重心长地劝道:“小春桃,你生得如此标志,怎的总是在脸上糊些黑布隆冬的东西?”
春桃年龄不大个头小,眼睛又圆,望人面前一站就是笑眯眯的可爱模样。只是今日不知怎的,脸还是那张脸,贴着突出的线条处都是乌漆嘛黑的一片。
沉默着看了一眼手侧黑黢黢的粉末,她其实更想问春桃背后的组织是不是苛待员工,不然怎么连好点的易容粉都买不起。
春桃抖着身子就要跪下请罪,甘悯轻轻啧了一声,团扇一抬就把她的胳膊卡在半空中:“跪什么,你又不靠脸来伺候我。”
屋外脚步声渐进,春桃被说得一愣,急忙解释:“是奴婢心思狭隘曲解了嬷嬷说的话,以为王妃会介意这些。”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甘悯那叫一个愁,她压根就没有要拆穿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一下对面的小姐妹修容用力过猛了。
心理素质好点行不行!还想着给安秋上眼药。
带着淡淡的嫌弃,甘悯竖起两根手指把那张小纸条夹起来。
如果是褚归云在试探她,那真的是有够无聊的。
安秋疾步走来,手中没拿着锦盒,反倒端了一碗黑漆漆冒着阴森不详之气的东西:“这是怎么了?”
浓郁的苦味宛如洪水冲堤直直冲着甘悯的鼻子来,她生无可恋地挥挥手叫春桃快点端着盒子下去。
她真的能接受剧毒小药丸,真的。
“不。”甘悯吐出一个短音,把脑袋缩到臂弯里装鸵鸟,而后顶着安秋惊恐的眼神默默从自己的小荷包里倒出来一颗小药丸。
看着安秋几欲昏迷的模样,甘悯捂着嘴假吐了一下。
“王妃莫不是……”甘悯眼睁睁地看着安秋的眼神由悲转喜,冷不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不要说。甘悯无力地祈祷。
“莫不是有喜了罢!”门槛处传来一声巨响,原是春桃一个不注意摔在门前,在二人看去之前,又赶忙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安秋,你若是让我成日喝这些,那我恐怕要天天害喜。”甘悯沉痛地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格外认真。
安秋拗不过她,赶忙派人把东西端出去生怕引了甘悯反胃。
而甘悯把手中的小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除了几朵意义不明的桃花外看不出别的痕迹。
果真,专业的事情要让专业的人来干。
甘悯笑眯眯地露出手心里的小纸条拿到安秋面前,天真无知:“安秋,这个是我在盘子里捡到的,小厨房的人今天偷懒哦。”
薄薄的纸片毒药般出现在甘悯手心,安秋小心翼翼地接过,见甘悯没什么反应后松了口气。
殿下果真是多心了。
“恭喜宿主,‘永王的幕僚’支线已推进。”
甘悯嘴角一垮。
糟了。
这头乱哄哄一片,才瞪着眼睛出了院门的春桃越走越快,双腿早已寻不见一瘸一拐的痕迹。只是匆忙间最终还是被人拦在距离墙根不过两步的距离。
“春桃,王爷有请。”身影细瘦的鸦影眼下覆盖着一层阴翳,目光平静。
被拦住的女人被面前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抬头露出一张格外崎岖的脸,宛如长钉般的面容两颊下凹,闻言茫然地向后退了一步。
“大人,春桃姐姐方才急匆匆从后门离开了。”
“你不愿意。”毫无波澜的问句出口,鸦影手腕一转提步上前,脆响犹如石落静湖。
下一瞬早已被钳制在鸦影身前的人身形暴涨,细长眼睛里满是冷然:“还真是走狗学着主子叫,都是一个模样。”
没有看见春桃变身的悯悯:[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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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桃花潭水深千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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