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成何体统。”抬手从褚归云手中抽回发簪，甘悯肩膀一偏把一团乌发重新拢起来。
黑与白被拆散混弄在几根细长的手指中，明明碰到的是她的头发，褚归云却无端想起明月楼那日被牵扯的发尾。
她盘发是极为干净利落的。
褚知川认出来了吗？
“胡搅蛮缠。”褚归云扬眉，还是遏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门外脚步声杂乱，甘悯两手托起双颊，笑眯眯地看着褚归云：“殿下，去吧。再晚些，明日就要被参白日宣淫了。”
什么今天阴张家明日擂五皇子的，吵又吵得凶，一个赛一个的大嗓门。她不听也不能，听了又难受。
甘悯从前把系统当做智商地板，现如今一听褚归云手底下还有更蠢萌的，心态都平衡了不少。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双手团成拳头把褚归云往门外推，牵着绊着到门口时甘悯鼓励道，“殿下天潢贵胄，只能多吃点苦头了。”
一旦褚归云出个什么事儿下大牢，按她这个接收消息的速度，容易和死牢里可爱的小鼠鼠再见。
门外风雪自门缝里往里窜，甘悯困惑地往院子中央看了一眼，就啪一声关上了门。
比她还恶俗的毒孔雀来了，她还是且避锋芒吧！
直接被关在门外的褚归云：……
梁安吊儿郎当地摇着自己的小扇子跳到褚归云身边，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褚归云整齐合仪的衣着，失望地长吁短叹。
“哎。爱。唉！”
“有病就去治病。”褚归云直接越过满脸八卦的梁安，“甘家那头有动作？”
梁安摸着下巴啧啧称奇，绕上一圈后急速后退退出可能会挨打的范围。
“有说要来给王妃姑奶奶磕头的，也有偷摸给张家送信的，还有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去寻太子的。”
要跑的要找救兵的他都能理解，但是这找太子是个什么意思？
落魄了两辈的小贵族，也要来夺嫡的路上横插一脚不成。
“把甘家那些尸位素餐的玩意全都刷下去。”穿过树树白雪，褚归云无所谓似的开口，“至于寻太子的，他想寻就放他去。”
太子可能会想弄死他这个不长眼的六弟，但是未必舍得把甘悯这个心尖儿也拉下水。
甘悯捂住鼻子又打了个喷嚏，生无可恋地瘫在榻边，掰着自己的手看了又看。
“宿主，主线剧情好像偏了……”系统怂兮兮地炸来数十个哭哭颜文字，机械的电子音都被过分强烈的情感荡出颤抖的电音。
“所以？”偷偷按了一下手上的伤口，甘悯嘶了一声后得出果然如此的结论，已经对这个排外的世界失去吐槽的**。
全世界就她一个外来的打工人，前期凡是被发现引导角色偏离主线就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意外、
这下好了，来了两个本地的活神仙，她唯有一字以应之——
“该。”
软毯挂在甘悯身上，透过窗子投下的阴影恰如斗转星移。枕在榻上的甘悯如此睡了又醒，时不时和褚归云吵两次架，终于等到冰雪消融，嫩柳抽条的日子。
“起来。”天蒙蒙亮，褚归云难得穿好里衣站在甘悯床边，“眼珠子别转了。”
甘悯抱着自己的被子滚到拨步床最里端的缝隙中，气势汹汹地闷声骂道：“走开，你不睡我还要睡。”
淡青色的软被融着毯她乌黑的头发，氤氲间能露出一片白里透红的肌肤。
褚归云无法，又怕使劲拽手上的链子扯痛了人，双膝磕在床沿，手臂往前一捞稍一用力便把那被卷卷出来。
敞开的口子里露出一张别着眉头的脸，隐隐显露出如门外青草般要破土而出的不耐烦。
甘悯也就任由他抱，不挣扎也不睁眼，拱着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和周公下棋。
低头盯着甘悯看了半晌，褚归云没由来地笑了下，把人往上掂了两下便硬生生把甘悯从层层叠叠的床帏中剥出来。
甘悯仍旧不理。
这回她理他了，他必定是没完没了地要闹下一回，她是病人，她要睡觉！睡觉！
直到头皮传来些微的刺痛，甘悯顶着足以养活十个邪剑仙的怨气睁开眼，被头顶上的鸡窝吓了一跳。
在王府内养鸡，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通知她。
抓住褚归云使坏的手，甘悯扭头看向褚归云，字字句句皆是对自己满头秀发的珍重：“殿下，妾睡不够的话，会死的。”
“不会。”宛若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褚归云把试图反抗的甘悯压回椅子上，微微一笑，“我问过医师，等天气回暖，你就该早早起来多活动活动。”
“哪位医师？”她这就上门赐重金答谢！
胡说八道，绝对的胡说八道。
褚归云不作理睬，一只手臂横在她锁骨上，松散梳起的长发混杂着甘悯都头发齐齐掉落在她胸前，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草药苦味。
铜镜中，白腻的肌肤上端缠绕着圈圈相勾的海藻，凸起的骨骼被鼓起的麦色手臂拦住。
源源不断的热气蒸腾地从身后的热源渗入甘悯都后颈与脊背，褚归云学着她给他挽发的手势不得章法地绕了两圈。
他是大早上起来求遛的狗吗！甘悯只恨自己的头发不能竖起来戳死背后的人。
甘悯拗不过铁了心要拽她出门的褚归云，只得费劲把褚归云为非作歹的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拿下来：“停手，我答应你。”
“早这样不就好了。”褚归云颔首后退，长发被拖着往后。
甘悯眼疾手快地抓住褚归云的胳膊，狠狠拧了一把：“你看你干的好事。”
于是两个人硬生生面对面解了半个时辰的头发，甘悯看着乱七八糟缠在一起的发丝，手心往后一摸就要去找剪刀。
一而再再而三落空后才想起来自己在永王府是个与利器绝缘的气球人，便推搡拧着眉头还在和头发作斗争的褚归云。
“把你那匕首拿来，削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深沉的忠告对她这个外星人无效。
褚归云黑漆漆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甘悯背后一凉。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中的长篇大论说教没有到来，来的是一根不知道打哪摸出来的绳子。
“我说了我不会乱动，你别捆我……褚归云你别装聋子！”和木椅合二为一的甘悯动弹不得，泄气地看向一点点把打结的发丝断出来的褚归云。
脸侧匕首的寒光干脆利落地上上下下。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还能快过褚归云的动作吗！
待两人彻底分开，重归自由的甘悯头疼地看着自己第二次被糟蹋的头发，尤不解恨地拉扯了两下褚归云的发尾。
这么爱剪高层次发型，封号改成高层次王爷得了。
匕首的寒光消失，褚归云的指根沿着甘悯的发根往下顺了两把：“动作快些。”
“门在那头。”甘悯头也不回指向门，皱起的眉间隐隐约约浮现出“滚蛋”两个大字。
褚归云不再作妖后整个人安安静静得扮演门前石狮。
没了这么个大活人瞎捣乱，甘悯的动作都快了不少，身上的寝衣褪去一半才想起来还有个人。
她的手顿在空中，回头一看褚归云早不知何时已经阖目假寐。
……很有礼貌的眼睛，甘悯麻溜地换好衣裙。
鹅黄色襦裙上点缀着成片细小的朱红色花纹，鲜亮的颜色在袖口裙摆处牵扯出一个嫩草抽芽的早春。
甘悯不情不愿地被因热气蒸的耳根通红的褚归云带出主屋，脑袋领着沉重的四肢磨磨蹭蹭到了演武场上。
她久未在清晨时刻出过屋子，初晨的空气渗入五脏六腑，脾肺如同被清泉冲刷过一遍。
偌大的演武场上空无一人，高大的兰锜挂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在日光下渗出寒光煞气。
甘悯凝视着这些兵器，脸上神色一言难尽。
她忽然觉得做气球人也挺好的，不用操心自己会不会被这些神兵重死。
“别看，那不是你的。”褚归云抬手，久候在一边的两位大夫面色严肃地上前行礼。
被大夫身上浓重的使命感闪耀到双目，甘悯呵呵尬笑两声：“殿下真是精通十八般武艺，佩服佩服。”
她只是看了两眼，怎么就是想是自己的了！难道褚归云这么一大早拉她起来就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顺道炫耀自己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武功？
“八段锦，会吗？”
还带着料峭寒意的春风吹起甘悯的袖管，她看看眼前白发苍苍的大夫，又看看近在咫尺威风凛凛的演武场，试图唤回褚归云的良知。
“殿下，妾——”
“早知道你不会，麻烦二位了。”
甘悯咬牙切齿，奈何顶着两位德高望重的医者殷切的目光又不能拔腿就跑，只能眼睁睁瞧着褚归云孤身上演武场。
“想看什么？”
如同甘悯每回喝药时必备的蜜饯，褚归云斜倚在兰锜边，倨傲地抬头。
“剑吧。”短暂的怔愣过后，甘悯抬手指向最上端横走的长剑。
她是个纯粹热爱美人美事的俗人，什么观赏性最佳，她就最爱什么。
褚归云右手拔剑出鞘，笑眼看向台下的甘悯，眼中春光潋滟：“你先。”
[鸽子]我们都爱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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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乱缠结发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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