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郑烟手中推出那枚木签,甘悯手腕一翻,微眯起双眼。
祥云凤凰,朱笔题字,原是一根上上签。
“真是害死人的大宝贝。”甘悯摇摇头,细长的木签被重新塞回郑烟手心,“安秋,人还能救活吗?”
“血是止住了,但是能不能醒便要看郑小姐自己了。”
躺在草席上的郑烟已然失去意识,手腕垂在床沿。看了她半晌的甘悯头疼地拍拍身侧凛雪的马脖子。
郑烟晕过去倒是容易了,而她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被凛雪不轻不重地碰了下脑袋后甘悯清醒过来:“把她送回家,便说是永王妃碰巧遇着了。对了,王爷今日在何处?”
安秋有些惊讶地看向甘悯:“王爷今日一大早便入宫了。”
“那就按我说的办,我们也早些离开吧。马车换条道下,别被逮住尾巴。”
甘悯一拍脑门做了决定,利索地翻身上马,看得其余几人有些怔愣。
“宿主,您救她做什么?”吃了教训的甘悯摸摸凛雪威猛的马头,把行进的速度压得死死的,闻言有些奇怪。
傻电甜今天变成蠢萌芝麻汤圆了?比她还记仇。
手中捏着缰绳,甘悯摇头晃脑:“我为什么不能救她?”
她默默盘算着,若是这回牵扯到了前朝党争,她就——她还能怎样。
让苍天知道,她认输!
甘悯长吁短叹,直到凛雪停在一处许久方才注意到不对劲,抬眼便瞧见一堆朝气蓬勃男俊女美的萝卜头睁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
她偶尔也是会承认华京城的风水养人的,比如现在。
“拦本公子的路,是劫财还是劫人?”甘悯不慌不忙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饶有兴致地看向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几人。
跟在她身边露面的只有安秋和一个名唤展义的鸦影,脸上都做了处理,她倒是不怕被认出来。
就是有的人确实比较麻烦。
“大言不惭。你也不瞧瞧你自己那个——那个寒酸样!”信阳扫视了一番眼前从未见过的清俊公子,冷嗤一声,“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可是见过不少穷酸人专等着演一出英雄救美亦或是“高山流水”,就为了攀上高官家的姑娘。
扇尖抵着下巴,甘悯故作思索后挑眉,理所应当:“山啊。”
短短两个字,本就看她不顺眼的信阳更是柳眉倒竖,张嘴炮仗似的先骂甘悯不请自来,后骂春宴这边的侍卫小厮全是猪脑子。
“还有,见了本公主还不下马说话?仔细本公主砍你的脑袋。”
仔细感知了一番陪伴自己许久的脑袋,甘悯看向面带鄙夷的信阳,微微一笑:“这位殿下,人是要讲道理的。在下要离开,是你们挡了在下的路。”
她的掌心抚过凛雪脖颈上的遒劲的肌肉,视线扫过跟在信阳身后的一众男男女女,睫羽投下一片阴影。
是谁对郑烟动手,又是谁撺掇这群小姐大少上了山。
还有这场实为相亲宴的集会,褚知川又去了哪里。
甘悯拽紧手中的缰绳,垂眸。
“殿下,郑烟小姐还没寻到。”立在信阳身侧的姑娘低声提醒道。
信阳面色一肃,狠狠瞪了若无其事的甘悯一眼:“今日本公主便放你一马。”
此人生得玉树临风,座下的马驹也是难得一见,可她却从未在华京的任何一场宴席上见过。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受宠却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了。
甘悯歪头笑了笑。
她认得信阳身侧的人,是张家的小姐,似乎是叫张,张……
“宿主,张蕴今。”
锦衣掀起一阵阵的微风,甘悯回头看着那些焦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背影,忽地对上一双黑漆漆的含笑的眼睛。
是张蕴今在看她,在回应她的笑。
甘悯搓了搓自己胳膊上一层层的鸡皮疙瘩,状似无畏地摊开手。
吓死她这个初出茅庐的美男子了。看她做什么,她只是个莫名其妙被拦路还被刁难了一番的无辜路人!
“公子,你在下山的时候可曾见过一位姑娘?”
本莽着要上前去的几位纨绔闻言回头,眼神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甚至艳羡。
信阳猛地看向身侧忽然开口的张蕴今,到嘴边的呵斥硬生生被咽回去。
这也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她们本就是来寻人的,万一真的出了事……
甘悯惶恐地摆摆手,甚至拉着凛雪不情不愿的马头往后退了好几步:“在下在林中迷了路本就害怕,哪见过什么姑娘。”
“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怕我们讹上你不成?”另有脾气火爆甘悯毫无印象的公子哥忍无可忍扬声呵斥。
“诸位贵人,说话要讲道理。”甘悯皱起眉,脸上略显窝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若是寻人,时间最为宝贵。春日的林子,可算不上安全。”
微风晃动枝叶,挤着碰着发出粗哑的声响,隔着还未重归茂密的树林,隐隐约约有着奇怪的声响钻进众人的耳朵。
张蕴今凝视着眼前的变数,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略显潦草的两个侍卫,敛眸:“殿下,我们该走了。若是太子殿下归席,恐怕会闹出大事的。”
又遭了信阳瞪的甘悯摇着自己的扇子挑眉。
“你给本公主等着!”人命关天,顾虑着上回被罚的事,信阳咬咬牙带着人拂袖而去。
心思各异的人群在左右丫鬟小厮的伺候下上山,马车循着另一条更为隐秘的路下山,唯一可能相遇的节点被甘悯硬生生拦住。
找不到的。
一回王府,甘悯正要往书房去便撞上一个不速之客。
梁安一双狐狸眼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他手里那把依旧风骚无比的扇子,满脸不可说地摇摇头。
甘悯略显急促的脚步忽地止住,上上下下扫视了入春后愈发花哨的梁安,唇齿间溢出冷笑。
不是看到梁安她都快忘了,褚归云的消息比她灵通。
甘悯脚跟一转,风似的擦过梁安的肩膀。
“嚯,今日两口子都吃了炮仗。”梁安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以理解地耸耸肩。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还好他家多,还不爱念经。
“王妃,人已经送回去了。”安秋迈着碎步进门,谨慎地斟酌过后选择少说话。
整个主院极为安静,比之从前永王一人在的时候更加安静。偏生这个脾性好的主子自回府后也没磋磨人,只黑着脸坐在窗边发呆。
甘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厌烦地关上手中快要翻烂的书:“郑家怎么说?
“说日后要来府上谢王妃大恩。”安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甘悯的脸色,不清楚是什么触到了她的霉头。
意料之中。
甘悯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手上交错纵横的纹路,断断续续的生命线像被扯断的蛛网,看向不远处紧张绕手的桂圆,她垂下脑袋无意识拧了下眉头。
桂圆绕个不停的手都停了下来,步子还未迈出,便听见座上眉眼低垂的王妃叫她们都出去候着。
“我累了,想一个人呆着。”
虽然她清楚地知道某个不远处的角落里就有两个鸦影。对,出于她最近的良好表现,看护她的人从四个缩减到两个。
甘悯阖目假寐。
指尖一下下轻打在桌面,屋内点的香烛逸散出似雨过竹木的味道。
“信阳给弟妹带的沉香,一直未曾找到机会给她,便托我寻日子带给你。”
长长的宫道,身着朝服的兄弟二人相隔了整整两个人的距离一板一眼地说话,宛如对方身上有什么致命的传染病。
褚归云悠悠停步,似笑非笑地看向满脸无辜的褚知川:“三哥,父皇母后方才不分青红皂白训你的时候,你就在想这件事吗?”
“母后关心则乱你又不是不知道。”褚知川摇摇头,“信阳的事,也是极为重要的。”
舌尖抵住上颚,褚归云敷衍地点了点头。
究竟是信阳还是别的什么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只是希望他回东宫后别悔青了肠子就行。
-
她怎么就被褚归云的无害给迷惑了呢!
甘悯额头贴着自己的小臂,在与桌面的缝隙中露出自己的口鼻。
纤长的一条宛如幽灵般的人贴着冰冷的木桌,窗外日头清凌凌地打下来一片影子。
等屋内一点点暗下来,安秋才轻手轻脚地进屋点灯,在甘悯微微眯起眼睛的时候极快地消失在屋内。
真奇怪,她明明只是不说话而已,为什么都一副生怕得罪了她的模样。
甘悯百思不得其解,偏过头,在莹莹烛火中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
……
被吓死还是太戏剧化了。
“殿下万福啊。”蔫巴地打了个招呼,甘悯重新把自己的头闷回去。
褚归云扬眉,手中端着瓷杯挡住甘悯朝下的视线,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幼稚。”
“不舒服了只会憋在心里的人才幼稚。”手腕勾开手中的酒杯,把另一个小袋随手抛到角落,褚归云倚在桌边,眼中明灭不定,“因为郑烟?”
“因为你。”
甘悯没执着那杯不可能到手的酒,向后一仰。
悯悯:可恶的男人!
褚归云:[害怕]又不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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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前尘往事难断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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