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悯眉头一抬,黑亮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做作的惊惧,拉着桂圆向后又退一步:“你,你莫要胡说八道了!我怎会与王府有关?”
桂圆把利器推回袖中,见甘悯玩得开心也就没有吭声。
信阳公主出了名的骄横跋扈,若是郑小姐一时没拦住,亦或是也觉得这“闵公子”不可信……视线扫过屋内严阵以待的侍卫,桂圆紧绷的神经又一点点放松下来。
没事的,可以处理。
眼底滑过了然,信阳冷哼一声冲着郑秋努努嘴,喉咙里冒出几个字儿:“去啊。”
“什么……?”郑烟不明所以地看向信阳,被她挤眉弄眼的动作弄得一愣,会意后呼吸一哽,歉意地对着甘悯垂首。
目睹二人大胆密谋的甘悯只是捏着手中的折扇,思绪早就飞到九霄云外。
如果她能搭上信阳这条线,从褚归云身边跑出去岂不是指日可待?
“今日之事实在是抱歉,信阳只是关心则乱,方才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气急了,并非有意要为难。”郑烟并未挪动脚步,只是站起身,和甘悯仍旧隔着两排侍卫的距离。
不是有意的就是故意的,
甘悯嘴角微抽,对这种显而易见是在和稀泥的说法不置可否,环视四周后摊开手耸耸肩,明摆着不乐意领情。
“你!”
“嘉云,说好的让我来说的。”郑烟言语柔和略有嗔怪,被按住的信阳深吸一口气,背过身不再看站在阶下的甘悯。
对信阳的气焰视若无睹,甘悯轻轻叹了口气,声线平稳,眉宇间流出浓浓的愁绪:“二位究竟要问什么?”
“究竟是要让草民攀上永王妃结出一个亲戚,还是非要把救人这么一项大功送给草民,亦或是料到草民这不知真假的救命恩人要大祸临头,提前送草民上路?”
她着实不懂郑烟对“闵公子”的执着,那日在偏堂已经说的足够明白。这人是甘悯救下来的,更是以永王妃的名号送回家的,如今蹦出来一个白身外男和郑烟有牵扯——
莫不是郑家决定放弃褚知川,早已知晓这二人本为一人,便打算就此稀里糊涂地杀了这试图“挟恩图报”的男人,顺带着把永王妃的位子空出来。
不对,皇后还是很珍惜这个自己膝下唯一正派拥有纯种血脉的儿子的。
郑烟眸光一闪,苦笑着捂住自己额角上仍旧没有消去的褐色痕迹。她确信自己没有认错,那日在平山救下她的人便是眼前人。
兴许也害怕惹上不该惹的麻烦吧。
“公子莫要如此,我们并无恶意。”郑烟抿唇,忽见他极快地冲自己使了个眼色,隐晦而又挂着畏惧的目光落在紧跟在他身后的丫鬟身上。
甘悯心中说着对不住,两只眼睛仍旧仗着桂圆看不清自己的神情拼命暗示面前的郑烟: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今天这事儿定然会被报到褚归云头上,日后再想接触这两个人便难上加难了。
眼见郑烟皱起眉头如有所觉,心下一横便扬声喊道:“恶意?究竟是连山无故拦我是善,还是今日‘请’我上楼是善?如今天子脚下,便耐得你们这群擅用权势的人为非作歹?”
郑烟对着信阳耳语一句后也并不加以阻拦,面露惊愕地踉跄一步,似乎没料到这人竟会如此开口。
“你这刁民怎么如此不识好歹!”背过身只能眼不见为净,耳朵却没被堵着,做过的事被甘悯挑明,信阳转过身定定看着甘悯。
甘悯满脸清澈地眨眨眼,嘴上却一点情面也不留:“不识好歹?这几月来流言四起,听闻胡人早已混入华京,南四州水患四起,陛下却——”
信阳眉头一拧高声喝到:“简直是放肆!把这妖言惑众的东西给本宫拿下!”
“何谓妖言惑众,不过都是自欺欺人。想来明月楼一事便是天降罪罚,要硬生生断了褚家的祸根!”
甘悯唇角微微一勾,身体向着右前方挪动半寸,恰恰拦住桂圆要散镖的双手,不过刹那之间一把长枪自二人中央劈下,刀剑齐齐架在甘悯脖颈边沿。
冷凝的锋刃与她相隔不过一指,早有准备的甘悯膝盖泄力半跪在地上,此刻还不忘扬声喊道:“此事与我的侍女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冲着我一个人来便是。”
硬生生被止住的毒镖压在袖间,本想直接冲出去的桂圆看着甘悯周遭围着的长刀长剑,投鼠忌器竟也没有再动手。
“若我真是永王妃要庇佑的人,你们今日如此作为,不怕遭人报复吗!”甘悯开口堵住桂圆的话头,期许的目光看向郑秋。
无声地张开嘴唇。
“单独说话。”
片刻后信阳眯着眼睛朝着围困二人的侍卫打了个手势。
两个手刀猝不及防地落下,桂圆瞪大眼睛看着甘悯倒在人堆中,双腿却渐渐失力,惶恐和绝望如潮水涌上心头。
今日如果是安秋嬷嬷来,如果她能早点动手,是不是就不会……
咚!
一切归于静谧,甘悯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拨开围在桂圆身边的侍卫把人扛到椅子上坐好,期间还不忘摸摸自己的脖子。
疼啊,收了力道也疼啊。
“你要和我们说什么?”信阳狐疑地看向面如死灰的甘悯。
甘悯一撩衣袍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朝着座上二位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大礼,再抬头已是泪如雨下:“还请二位大人救救草民,草民如今已是走投无路。”
“什么?”眼底滑过一丝连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惊喜,郑烟上前两步又硬生生被仍旧在生气的信阳拽住。
甘悯一时间如泣如诉,哭天抢地地给自己草了个人设——
被永王妃强迫的面首!
郑烟的脸色一时间变得难看无比,回想起在永王妃那日永王妃显然有意而为的暗示,瞳孔骤缩。
“慢。甘悯一个曾经在甘府啃草根的‘大小姐’,好不容易搭上六哥,怎么可能会做出养面首这种事?”信阳眼睛一眯,觉出几分不对味来。
说得对!这个问题可以去问你思想格外超前的六哥!
甘悯偷偷瞟了一眼手掌心,确定一点粉都没被蹭掉之后松了口气,倾尽所有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失足少男。
救风尘可不一定是为了救风尘,谁不想看着一个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自己?
“那日在连山是她有意相邀,只因永王那日入宫议事。”甘悯难堪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郑烟,似乎心头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被触动到,“殿下那日拦我,应当发觉我身上穿的并非粗布衣衫。”
“我,我……”肩膀抖得宛如筛糠,她似是再也说不下去,“我在途中见得这位姑娘身受重伤倒在林中,虽也害怕沾上大事,可到底是一条人命。没料到永王妃以此相胁迫。”
“那么大一片连山,郑姑娘不过才出事便有如此多人来寻。我知晓声誉一事对女儿家有多重要……这位姑娘既已安全,又有那个人托底,我又何必再在如此多人面前胡言乱语?”
言至于此,甘悯垂下头不再说话,膝前的木板浸出湿痕,屋内只听得急促的呼吸。
信阳如同被点醒一般,却已想不起来那日究竟是谁铆足了劲领着冲着山上走。
这么大一片连山,怎么偏偏就往那个地方寻?
“你想我们帮你,对吗?”郑烟回过神,目光重新变得镇定起来。
甘悯双目一亮,人却瑟缩着摇摇头:“太危险了,那种到处都有眼睛的地方,怎么可能跑得了?”
语罢神经质地看向门窗,宛如真的害怕上面会钻出几只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门外已经乱起来,甘悯的眼神变得惊惶无措,心中默数。
“什么地方?”
“……永王府,永王不知被下了什么**药,由着她用手底下的人为非作歹。”眼底泅出浓重的怨愤,又咬着牙被压下。
信阳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人。
她算不上喜欢六哥,只觉得他性情古怪,总是和皇后娘娘对着干。可是喜欢归不喜欢,这个人和她和三哥一样都姓褚,便容不得被如此对待。
破门声炸响,甘悯自知所剩的时间不多,咬着牙看向信阳:“二位贵人快走罢,来的并非普通侍卫,若是借此机会朝你们身上泼了脏水,可就大事不妙了。”
“怎么才能帮到你?”郑烟忽地开口。
欣慰的泪水滑过脸庞,甘悯轻声道:“让她少呆在永王府,便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来人,破门!”
木门砰一声倒下,不良人身后坠着面色难看的梁安,一眼便看见屋内昏迷不醒的甘悯和桂圆,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管好你们的嘴。”与窗外的鸦影对视一眼,梁安痛苦地捂住的自己的额头,抱着赴死的心态颤颤巍巍上前试了下甘悯的鼻息。
感知到温热的刹那他近乎喜极而泣。
“你们继续,这人我要扣走。”
紧紧坠在他身后的不良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是,直至所有人都离开后,几道黑色的影子闪进屋内。
“得。我们一起等死吧。”梁安抖着手,扇子也搓不开了,呵呵一笑。
悯悯:你的小猪队友正在阻碍你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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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她他不辨遭人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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