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后悔了别来找我麻烦。”甘悯抱拳,沉痛地发出最后一句免责声明。
褚归云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目光投向甘悯身侧放的一把焦尾琴和周围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账本,幽幽开口:“本王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你最好也是。子嗣一事,你倒是比我还上心。”
“你懂不懂什么叫迁怒,什么叫恼羞成怒,什么叫悔不当初?不过这么一看还挺先进,早早地就丁克了。”甘悯一把勾住褚归云的脖子,吊儿郎当地开口笑道。本有些凝重的气氛被这一下弄得七零八落。
“什么?”褚归云偏过头看向笑眯眯的甘悯,耳朵里抓住一个从来没听过的词。
“没什么。”甘悯含糊过去,立马转了话头。
直至二人谈到有关秋狝的事情,甘悯便一拍……褚归云的大腿,在他的注视下愁眉苦脸。
“殿下,您可千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妾还没经历过你死在我前面的时候。您要是死了——”
嗯,她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不就自由了?”听甘悯絮絮叨叨了半天的褚归云冷不丁开口,双目锁在甘悯的脸上,也不知是试探还是玩笑。
他早就习惯了,甘悯胡说八道的时候就爱一口一个妾一口一个殿下哄个不停。
甘悯站起身把褚归云的肩膀掰正,眉心拱起一个崎岖的川字:“我没和你开玩笑。那几个人看不惯我好久了,你要是死了我的尸体恐怕连个破草席都混不上。万一我和你没有下辈子怎么办?”
“你还想和我有下辈子?”
“如果下辈子,殿下还是殿下,那就可以。”甘悯在褚归云弹到自己额头前赶忙避开两步,下一瞬屁股率先落到软垫上,摔了个茫茫然。
短促的轻笑声过后,褚归云收回刚才伸出去要接她的手,闷笑着摇摇头。甘悯正是要生气,就见褚归云止笑,半仰着头看她:“你懂这叫什么吗?”
甘悯心中腾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偏头看向煞有其事的褚归云:“什么?”
“这个,就叫做恼羞成怒。”褚归云神情散漫,慢悠悠地开口,甚至对着甘悯扬了扬下颌。
甘悯:……
甘悯忍,甘悯攥拳,甘悯重拳出击:“你一个跛腿的还敢来挑衅我了?!”
-
筹备秋狝这个又肥又毒的差事最后落到了四皇子也就是安王褚遇戈身上,他再如何请辞也是无用,最终极为勉强地应了下来。
退朝过后,红蓝紫几大片官员如蝴蝶涌出,安王脸皮带着肉笑打发完几个官员,视野中忽然出现一个慢慢悠悠一瘸一拐的身影。
嘶,他怎么没想到说自己病入膏肓好推掉这个砍头活。
“六弟!”安王三步并做两步赶上褚归云,差一点就能拍到褚归云肩膀的手被他难看灰败的脸色硬生生逼停,有点尴尬地左右摆了两下。
“秋狝事关紧要,渡远在此恭贺四哥。若是办好了——”褚归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安王身上,言语间似有关切,“还请四哥多加小心。”
褚归云完全不给人面子的秉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今和皇帝闹得难看都不见得心焦。今日是他在明月楼一事后第一次来早朝,全程黑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
也是,好好的人忽然伤到了腿,怎么也不会高兴的。
安王一个激灵,摇摇头只顾着苦笑,方才要说的劝慰尽数被咽下去:“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来挖苦我,谁人不知如今那几位打得火热,唉!我不过是想好好地呆着,又没什么本事,如此大的事情怎么就能轮到我头上了。”
他的声音不低,一团红云从他身边飘过,正是升官速度如火箭,已经当上刑部侍郎的梁安:“陛下定是看到了安王殿下的过人之处,您何必妄自菲薄。”
永康帝如今疑心郑家以至于不相信太子,五皇子更是直接死在明月楼那场大火里,定王现今走路都成个问题。剩下的几个皇子年纪又太小。
总归老四不着调还有底下的人扛着,有总比没有好。
褚归云连一个眼神多余的眼神都欠奉,捂着唇角轻咳几声后便托病又慢悠悠地离开,也不管安王在他身后“诶”了半晌。
“他这个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不可抑制地想某个不可说的名字,安王的声音低下来,看向梁安,“恭祝梁大人高升啊。”
梁安仍是笑眯眯的样子,抬手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子:“惶恐惶恐。”
二人相视一笑,看起来都不怎么惶恐。
马车停在殿外,褚归云掀帘,一个鹅黄色身影歪倒下来险些砸在他腿上。
一手托着甘悯的脑袋,指尖穿过发丝落在她的耳侧,褚归云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懂,轻轻捏了下甘悯的耳垂:“太极殿外如此,你成何体统。”
甘悯许久之前穿的耳洞早就愈合无痕,今日也没用耳挂耳夹,他的指尖只触到一片柔软光洁。
她一句话也没说,他却觉得今天的心情也没那么糟糕。
甘悯哦了一声揉着眼睛起身,迷蒙的眼神在褚归云那身衬得人英姿勃发的官服上扫了一圈,短暂地醒了精神倚靠在一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跛足的龙子也不会变成泥潭里的蛇。甘悯略显呆滞地看着褚归云坐到自己身边,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到底为什么坐在这?
“他们的刁难落不到我头上。”指腹刮了下甘悯眼下浅淡的青黑,唇角愉悦的弧度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甘悯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把那点隐秘而又不值一提的在意抛诸脑后:“你不刁难别人都是好的。今日可是把秋狝的人定下来了?”
大概是褚归云提前给永康帝上了眼药,三年后的父子情危机就这样提前。秋狝的安排在褚老三和褚归云谁手上都行,偏偏是她不怎么熟悉的老四。
这还让她怎么做手脚?!
马车缓缓压过石板路,不过两句话的时间,车外传来李福的声音:“定王殿下,皇上有请。”
褚归云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被甘悯瞅了一眼后有点不情愿地开口:“你不许走。”
“我走去哪?”甘悯歪头,上手帮褚归云理了下他衣服上的褶皱,“知道了,放心去吧。”
李福满脸堆笑,只见被掀起的车帘露出小半张秀美柔和的面庞,下一瞬整个视野就被定王的肩膀挤满。
“哎哟殿下您慢些,仔细伤着自己。”他也不敢多看那位王妃,赶忙上前挤走林山替代扶手的工作,“陛下在御书房等您。”
甘悯听见李福那谄媚的语气不禁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在二人走远后从案几下抽出来一个棋盘,撩开另一侧的帘子对着安秋小声道:“安秋你——”
刹那间和一双润泽如玉的眼睛遥遥对视,错开眼又看到了另一张更讨人厌的瘦长如鬼似的人脸。
她以后出门一定要好好看黄历,不然老是撞小人也不是个事儿。
安秋顺着甘悯的目光看去,正是太子和张家如今最为出色的儿子张瑞。
“安秋安秋快上来!”甘悯怎么也不乐意再往外看,安秋无法只得跟着上了马车。
她以为甘悯是对张家的人有阴影,害怕才会如此反应。虽说张家后来在重压下惩治了那个欺男霸女猖狂至极的小儿子,可这梁子到底是已经结下。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褚知川移开视线,短暂的对视反倒让他的心底腾升出一丝雀跃。
他和甘悯相伴多年早已经摸清楚她的性格,嘴硬心软不说还犟得很,今日来太极殿接褚归云下朝必然是逢场作戏。
“殿下?”张瑞皱着眉看向那辆华贵的马车,想起直接被丢到庄子上的庶弟,心头火起。
不过是生了一张不错的脸便四处张网,勾搭了自家那蠢货不够还去招惹了定王,硬生生斩断了张家活络的心思。
褚知川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这么一声殿下把他叫醒。方才想起二人起先说的话,不甚在意:“秋狝事关重大,他不会蠢到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当年在褚归云近乎算是被发配到北疆,他和皇帝乃至皇后都闹得很僵,这种关头,成日吟诗作对游山玩水的安王和与世无争的贤妃忽然转变了性子。
也是难为他们装了这么久。
张瑞探究的目光扫过眼前温润如玉的太子,此时有一辆低调的马车行来,和定王府的车驾近乎相擦而过。
“大哥?”张蕴今有点惊喜地看向眼前许久未见的哥哥,张瑞本来的那点不虞都被这一声大哥压下去。
看来与太子殿下之间的感情不错,至少妹妹没受委屈,那便好。
远处的郑家子弟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终还是被如今国丈郑韬极具威慑力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郑烟的太子妃之位没保住,如今太子殿下又有意疏远,若是当真……
甘悯若无其事地把吊在窗外的胳膊收回来,轻咳一声下了一手臭棋,回过神后已然兵败如山倒,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再来再来。”也不知道永康帝爷俩话心事什么时候能话完。
[捂脸笑哭]我错了,明天一定进秋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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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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