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岚好几天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一觉醒来，她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
她站在窗边，推开门，伸了一个懒腰。
昨夜本来回来的就晚，又是喝羊汤又是谈天说地，足足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堪堪回到自己的屋子。
应岚自言自语道：“谁能想到柳姐姐也是性情中人。”昨夜，也不知道是柳姐姐是感慨自己的遭遇，还是在感慨她的人生，颇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在其中。
渠国人也是豪迈，最后直接只剩柳姐姐和柳大哥姐弟二人还未喝醉。应岚和郑玄礼早早地就下桌了，两个人脸上都红红的，像是铺了脂粉。
虽然是果酒，但是应岚也好久没喝了。一口气喝掉几杯后，这才有点上来劲。
柳烬青见状，立刻制止道：“小枝，可不能再喝了。”
“好，青青姐姐。”应岚笑着应下，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似有千斤重。
最后，好像还是青青姐姐扶着她回到厢房。
应岚终于把这一切全都想起来了，一时间自己也有点尴尬。她摸了摸鼻梁，劝自己想开一点：没事的，这只是柳姐姐，又不是别人，是吧。再说了，第一次喝郢都的酒，总得有个过程。下次，一定不能这般小看果酒。
想到这，应岚才回忆起来自己来焰火堂是干什么的了。
她是来学做烟花的！不巧的是遇到了刺客，因此昨晚上都把这事忘干净了。
应岚一拍脑袋，嘀咕道：“天啊，还要替虞月报仇，虞相和虞夫人肯定在烟花宴上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可不能坐以待毙。”
说干就干，应岚快速的洗脸、换衣服、盘头发。
应岚今日挑了一件窄袖胡服，就是希望这衣服方便，不碍事。
头发也被她用布条高高束起，盘成一个丸子的形状。
她甩甩头发，见头发纹丝不动，这才放下心来。又低头看了看那身紫色的窄袖胡服，顿时满意得不行。
登上靴子，她快步走出厢房，去找柳烬山学做烟花。
从连廊一直往东走，绕过藏书阁，便到了柳烬山住的地方。
应岚本欲询问小厮柳烬山去哪了，刚要张口，柳烬青就从亭子那站起身，冲她招手道：“小枝，快过来。”
应岚回神一望，见到柳烬青抱着琵琶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她赶忙跑过去，对着柳烬青撒娇道：“青青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弹琵琶了？昨夜你定是很晚才睡，要不，赶紧回去再多睡会吧。”
柳烬青摇摇头，“无妨，自拜师学艺后，我便一直这样。夜晚很晚闭眼，早上一早起来练功。一日不弹，自己还能骗骗自己。等到第三日不弹，人人皆知。功夫就是这样，不练就退。”
说罢，她苦笑着看向应岚。
虽然弹琵琶是她喜爱的事情，但是日复一日，难免有些日子心中生出一丝丝怨念来。如若，当初阿爹不强迫自己嫁人，是不是现在会好些。说来也怪，有时候自己也没有那么恨他了。在外拜师逃离家中三年，等到再次回来，等来的不是阿爹的原谅。而是，一片狼藉的家。
小山给她写过很多信，但信中从未提到过阿爹和阿娘的病情。等到她下定决心回家之时，家里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偌大的院中，放着的是两具棺材。阿爹和阿娘就这么在棺材里静静地躺着，若不是没有气息，她都不敢相信。
三年，真是改变了很多。恍如一梦，如书中世界一般，想忘却再也忘不掉。
曾经爹娘给自己带来的那些伤痛，随着他们的离去，也一并化作烟尘，风吹过，便消散了。
想这些做什么，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离她已经很远很远了。
当真如此吗？她心里有个声音，悄悄反驳她：若真是这样，为什么每每回忆起，你都泪流满面。明知道自己不能哭，却为何又涕泗横流？
柳烬青不愿意回答，其实她自己也知道答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爹娘有生养之恩，但也给了她痛楚。
罢了，不想这些了，珍惜当下。
应岚见柳烬青情绪有点不对，半天没说话，便试图把话题挑过，“青青姐姐，这琵琶真好看，你看着料子，一定价值不菲。上面竟还有宝石点缀，当真是繁杂。”
柳烬青赶忙回神，见应岚对自己的琵琶很感兴趣，便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
应岚一一点头，二人聊得不亦乐乎。
突然，柳烬青像是反应过来一般，惊呼道：“你不是要找小山？”
“是，差点忘了这事。”应岚连忙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其实不是，应岚方才就想问，但看着柳烬青这幅侃侃而谈的模样，索性自己也多听听这琵琶的知识。果然，名家就是名家，做出来的琵琶不仅价格贵，质量、音色均属上乘。
应岚感慨道：“有银子就是好。”
柳烬青有些没忍住，伸手点了点应岚的脑门：“你呀，真是个小财迷。但你说的不假，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认可你所说的话。”
应岚笑着说道：“是啊，世间女子艰难，唯有金银财帛不会骗人。”说罢，她朝柳烬青眨眨眼。
“好了，言归正传。你赶紧去焰火堂找小山，他今日一早便出门采买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烟花宴做准备，早上听着他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他脑子每天都在想什么。”
“好，青青姐姐。姐姐不必担心柳大哥，我见他一腔热枕全部在焰火堂，已经是极为难得。”
柳烬青叹了口气：“要我说，每日都和这焰火堂里的东西打交道，真快成木头一个了。要不是偶尔还回来精进精进厨艺，恐怕是自理都难。”
应岚拍着柳烬青的肩，沉声安慰道：“无妨，青青姐姐。柳大哥只是痴迷于此道，而且你也知道，这焰火堂就是他的命。”
“是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罢了，人没事就随他去了。短短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做自己喜欢的事便好。”
“正是。”应岚颔首道。
“送吕小姐去焰火堂。”柳烬青对丫鬟说道。
“是。”丫鬟辛夷俯身道。
应岚看向柳烬青，福礼道：“多谢青青姐姐。”
“马车比你自己走着去快多了，不必谢我。这都是举手之劳。”柳烬青挥挥手，同应岚告别。
应岚同样挥手示意，和丫鬟辛夷一前一后的走出亭子。
刚要上马车，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人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马，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在此处等你多时了。”
应岚看清是郑玄礼后，淡淡道：“知道了。”说罢，在辛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郑玄礼骑着马，缓缓跟在马车旁边。马车走得并不快，郑玄礼就故意般哼着歌谣，曲子悠扬，确实动听。
应岚烦不胜烦，本想忍住不发脾气，但还是把帘子掀开：“我说李旭，你要是没事干，你就赶紧去焰火堂。非跟着我干什么？”
本来就烦，毕竟要去做烟花了。还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困难等着自己，烟花宴又该如何自处。
应岚愁的一个头两个大，郑玄礼还在那悠闲哼歌，能不气吗？
其实真是她误会郑玄礼了，郑玄礼今日寅时不到便起床等她了。他料定应岚一定会去焰火堂找柳烬山，因此特意等着与她一起过去。
又怕应岚生气，因此还精心准备了几首小曲，好让应岚坐在马车里不至于那么无聊。
毕竟，他是真的不放心应岚一个人从柳府过去。
郑玄礼碰了一鼻子的灰，气氛顿时有点尴尬，他果断闭嘴，不再哼歌。
应岚看着郑玄礼这副模样，便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分，于是找补道：“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听别的曲子。这几首刚才听过了，不喜欢。”
这么拙劣的理由也就只有郑玄礼相信，郑玄礼见应岚主动提出要求。面上不动分毫，心里早已乐坏了，他暗暗想着：应岚是怕自己累着，你看，唱一会就让自己歇着了。这不是喜欢这是什么？
应岚等了好一会，见郑玄礼还不唱，道：“要不你歇会吧，这几日路途奔波，都累了。”
郑玄礼忙道：“不累，一点都不累，我方才是在想唱什么曲。”
开玩笑，应岚想听，别说是唱曲了，就是天上的月亮，想要都得给摘下。可不能，不听应岚的话。
郑玄礼在心中继续想着：你看，就知道是担心自己累着。这不都主动说了。
应岚觉得现在的气氛委实有些诡异，她准备打破这个僵局。郑玄礼不唱的话，那自己唱也不是不可以。
应岚想着：这么多年，自己最费劲的事就是唱歌了，要不，就唱《武家坡》。这是师傅最喜欢的歌，每天都要唱。
正准备唱，郑玄礼却突然唱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苍凉的词配着郑玄礼低沉的嗓音，缓缓地唱出一个边关将士的心情。
这声音真好听，应岚在心里默默道。
不愧是富家子弟，这才情，当真不错。
郑玄礼一首唱完，应岚掀开帘子，给他一个笑容：“阿旭，你唱这歌真好听。”
“有吗？”郑玄礼不好意思地说道。
“有。”应岚点头如捣蒜，肯定地说道。
“你若喜欢，以后每日唱给你听。”
“好。”
郑玄礼吟唱的曲子是李白的《关山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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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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