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清月推开尘封的家门,迎接她的只有满室寂静。父母大概又出差了,空荡的客厅里,连空气都透着不符合这个季节的凉意。
她看了眼日历,休学的期限已到,是该返校的时候了。
蜷缩在沙发里,她下意识点开手机相册。
指尖轻滑,那些与黄夕辞在另一个世界共度的时光,如同潮水漫过荒芜的沙岸,顷刻间淹没了她所有的防线。
照片里,他笑着,明媚如光,眉眼温柔,仿佛还能听见他轻唤自己的声音。
可下一秒,脑海里却残忍地翻到了她记忆中关于黄夕辞的最后一页——他嘴角刺目的鲜血,他苍白如纸的脸,他凝望着她时那决绝又不舍的双睛。
一滴温热的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正砸中两人合照中他的脸颊上。她慌忙用手指去擦,水痕却晕开了一片模糊。
指尖停留在冰冷的屏幕上,仿佛还能触摸到那一刻他的温度。心口忽然一阵酸楚涌来,让她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
喻清月站在客厅的穿衣镜前,指尖轻轻抵在冰凉的镜面上。
她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眉眼依旧,仿佛昨天才与黄夕辞在咖啡店道别。可她知道,在那个世界已度过近一年。那里的时间是此处的两倍,离别后的每一天,他都将以双倍的速度经历着她缺席的时光。
指尖在镜面上轻轻划动,仿佛能触到那道无形的时间鸿沟。她在这里停滞不前,而他正在另一个加速的时空里独自承受一切。
“夕辞……”她轻声唤道,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徘徊,“你现在……还好吗?”
镜面映出的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可她知道,有些变化不在容颜,而在那颗被留在异世界的心,正以双倍的频率为她跳动,也为她疼痛。
她想起那天,她、叶梓,还有黄夕辞,三人一起穿越到那个世界。当时镜面泛起的涟漪,如同她此刻悸动不安的心。
如今镜子应该还在叶梓家里,却不知叶梓是否平安归来。
喻清月快步走到玄关,利落地穿好鞋,手刚要去拧门把,终究还是缓缓垂落。
“现在的我,又能做什么呢?”
异变后的虚弱感似乎还残留在灵魂深处。在那个世界,她引以为傲的能力成了被利用的弱点,坚定的决心反而成了刺向黄夕辞的刀刃。
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不必与整个研究院为敌,更不必承受着权杖的反噬完成那场传送。
她害怕自己再次成为那个点燃一切的导火索,将黄夕辞用半条命换来的局面,推向更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已经为我拼过一次命了……难道我要让他的牺牲,都白费吗?”
她最终拉过绒布,盖住了那个冲动又无力的自己。
开学日转眼即至。
清晨,喻清月站在镜前,下意识地模仿记忆中黄夕辞的样子,将长发利落地束起。仿佛这样做,就能让他的影子在自己身上多停留片刻,给予她一丝面对现实的勇气。
好在她的家就在大学附近,无需住宿。这为她省去了许多人际交往的麻烦。
如今的她经历了太多,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经营新的友谊。
在熙攘的校园里,她意外地遇到了高中时的学委班晨晨。由于休学一年,喻清月如今是大一新生,而班晨晨已升大二,正在社团招新的摊位前忙碌。
“清月!是你啊!”
班晨晨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气质沉静的她,热情地挥手招呼:
“太好了,快来我们社团看看吧!”
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班晨晨,喻清月恍惚了一瞬。她清晰地记得,有一年,班晨晨曾经历过一段异常消沉的时期,如今她能走出阴霾,恢复开朗,喻清月心底由衷地生出一丝暖意。
【或许……时间真的能抚平一些东西。】
这份微小的、关于“平复内心创伤”的可能,像一束微弱的光,照进了她封闭的内心。
“好啊。”
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在社团报名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让喻清月没想到的是,班晨晨拉她加入的,竟是合气道部。
“是我自己申请的社团,”班晨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起来,真的要谢谢你。”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感激:
“高中时你教我的那些技巧,我后来一直有在练习。靠着这点底子,还真的帮我摆脱过几次不怀好意的人的纠缠。”
两人刚走进道场,班晨晨就拍了拍手,清脆的声音让所有学员都停了下来。
“大家停一下,给你们介绍一位高手!”她笑着把喻清月拉到身边,“这位是喻清月,我的合气道启蒙老师。要不是她高中时教我那几个动作,我可能都没勇气创立这个社团。以后,她就是副部长啦!”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班晨晨自然地挽住喻清月的手臂:
“清月,你能和这位新社员演示一下后方抱擒的解脱吗?”她指向一位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的男生。
喻清月微微点头,走到场地中央。男生有些紧张地站到她身后,依照指示,用双臂环抱住她的肩膀与身体。
“现在,感受我的发力。”
喻清月身体微沉,手肘精准地找到对方力量的空隙,一个流畅的转身,脚步划出完美的半圆,意图将对方带倒。
就在她转身过半,视线掠过对方下颌线条的一刹那——
时间仿佛凝滞了。
那个高度,那个角度……太像了。
曾几何时,黄夕辞也总是喜欢这样从身后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颈窝,笑着问她能不能挣脱。而她每次施展技巧转身时,总会撞进他带着狡黠和温柔笑意的眼眸里。
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她仿佛能听到他低沉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月,你又进步了。”
“副部长……?”
男生带着疑惑的轻声呼唤,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幻象的泡沫。
喻清月猛地回神。
眼前是一张陌生的、带着些许茫然和紧张的脸庞,眼神清澈,甚至有些稚气。不是他。
她凭借肌肉记忆,机械地完成了后续动作,将男生平稳地引导向地面。整个过程依旧行云流水,无懈可击。
“看明白了吗?”她松开手,转向其他学员,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关键在于时机的把握,以及不要与对方的力量硬抗。”
学员们开始两两练习,喻清月站在一旁,神情却不由自主地放空,思绪早已飘远,深深担忧着黄夕辞此刻的处境。她下意识地解锁手机。
“哇!这是谁?”班晨晨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盯着屏幕好奇地问。
“啊……没、没谁!”喻清月像是被撞破了秘密,慌忙锁屏,脸颊微热。
“反应这么大,还说没谁?”班晨晨用肩膀撞了她一下,调侃道:“看来我们清月是移情别恋咯?要是让林修玊知道,他怕是要哭唧唧了。”
“别瞎说,林修玊才不喜欢我呢。”喻清月下意识地反驳。在她整个高中三年的认知里,林修玊确实从未表现出任何对她特别的喜欢。
班晨晨闻言,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喻清月的额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我记得……你当时和林修玊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喻清月反而有些疑惑。
班晨晨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原来你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无奈表情。
“你记得我和林修玊在班里成绩总是争第一第二吧?我们私下打了个赌,每次考试,谁考了第二,就要给第一名买一包糖。”
她看着喻清月渐渐睁大的眼睛,缓缓说道:
“那你再猜猜,每次发完成绩,你书桌抽屉里多出来的那些糖……是谁放的?”
班晨晨轻叹一声,揭开了这个埋藏多年的秘密:
“那都是我输给他的糖。他一颗都没留,全都……悄悄放进你的抽屉里了。”
喻清月怔在原地,悄悄低下了头。
班晨晨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深处一个被忽略的角落。
她无意识地伸出手,掌心向上,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几年前那个阳光充足的午后——
她刚在月考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带着些许疲惫和满足坐回座位,手指习惯性地伸进书桌抽屉里摸索。指尖传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粗糙木板,而是窸窣作响的、五彩斑斓的塑料糖纸。她抓出来的,是满满一把糖果。
那些糖,口味各异,包装鲜艳。她曾以为那是某个关系好的同学随手放的,或者是谁的恶作剧。她甚至曾将它们分给周围的同学,自己只留下最喜欢的水果硬糖。
她从未想过,那些偶然出现在抽屉里的糖果,每一颗都曾被他握在掌心。那是林修玊一次次从竞争中赢得的战利品,全都给了她。
在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日子里,在她全然未曾察觉的时光中,林修玊也曾用这般笨拙而沉默的方式,小心翼翼地表达过一个少年最纯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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