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怀疑过,那个像我的异变者……是陈雯雯?”附身前,喻清月忽然问。
“怀疑过。”黄夕辞答得干脆,“毕竟在异变发生前,她就已经通过某种手段,复制了你的样貌。只是……我们始终没有机会近距离确认那个异变者。”
“我觉得是她。”喻清月笃定,“因为我曾去她的学校找过她,她不在。”
黄夕辞沉默地看着她,已然洞悉了她的意图。
“……如果真是她,我们能救吗?”
“唉。”黄夕辞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你既然猜到了,就该明白我一定会这样说。”喻清月迎上他的目光,“她毕竟……是我三年的同学啊。”
“想都别想。”黄夕辞直接否决,“你已经有异变迹象了,再使用能力后果不堪设想。就算不完全异变,你的精神力也会崩溃。”
喻清月却眼神一动:“小黑不是能让肢体再生吗?如果……如果情况失控,我可以截肢,然后用它的唾液再生。”
“闹呢?”黄夕辞摇头,“如果真这么简单,我们那些重伤的队友早就痊愈了。小黑的唾液存量极少,之前采集的都送到研究院制成了浓缩药剂。虽然能加速愈合,但要让整条肢体再生需要持续大量的唾液,这太难办到了。”
“要是真能无限量获取,医疗组也不会为药剂短缺发愁了。关键是再生酶的提取效率太低,而我们需要救治的人……太多了。”
……
回想起两人的对话,黄夕辞斩钉截铁的反对与陈雯雯可能遭遇的痛苦在脑中反复撕扯,让喻清月一时失了神。
“别愣着了,快打卡然后准备站岗吧。”
同事略带催促的声音猛地将她的思绪拽回这具正身处隔离区警戒哨位的线人身体里。
“就来。”
她压下心底翻涌的纠结,用惯常的语气应了一声,迈步走向打卡器。
站岗没多久,喻清月借着上厕所的理由去找关押那个异变者的地方。
透过观察窗的强化玻璃,她看到一个身影正抱着双腿,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脸深深埋在膝盖之间,一动不动。
尽管姿态狼狈,但那身材轮廓十分熟悉,还有那一头因长时间未打理而略显凌乱的棕褐色长发。
喻清月左右环顾,确认通道空无一人。
“……陈雯雯?”
喻清月试探性地轻唤。
那蜷缩的身影瞬间猛地弹起!整个身体砸了过来,“砰”的一声闷响,重重扑在冰冷的玻璃上。
它的双手死死抵着透明屏障,那双急切的眼睛透过玻璃,死死锁住喻清月,嘴里发出不成调的、粗重喘息,温热的气息在玻璃上呵出一片转瞬即逝的白雾,模糊又清晰地映出那张与喻清月极为相似、却写满非人惊惶的脸。
“她好像在说着什么……听不清。”喻清月说。
眼前的陈雯雯,尽管形态可怖,但那急切的眼神中似乎还残存着些许理智。
她想起两人还是同学时,尽管心照不宣地喜欢着同一个人,陈雯雯却还是会在她上课走神时,用笔轻轻戳她后背,小声督促:“听课。”
她想起体育课跑八百米,陈雯雯体弱总是落在后面,她便放慢脚步,陪着她一起跑完。
她想起陈雯雯学习入迷错过饭点,自己总会顺手给她带一份饭,不让她饿着。
更记得那次自己例假弄脏了裤子,在周遭的窃笑中无地自容,是陈雯雯第一个站出来,厉声回怼了那些男生,随即利落地解下自己的外套,紧紧围在她的腰间……
往日的点滴如暖流涌上心头,瞬间冲垮了所有犹豫。
【哪怕她后来被林修玊迷了心智……】
【哪怕她曾与我对立……】
【就为了曾经那份一起走过的时光,我也必须要救她!】
……
线人的外卖订单如约而至,备注栏里是事先约定好的安全信号,表明喻清月的意识已脱离自己身体。
然而,黄夕辞怀抱里的喻清月本体并没有如预期般苏醒,反而异变的迹象竟在持续。
“你又……”一股混杂着担忧与愤怒的热流直冲头顶,他就知道,她又一次将他的嘱咐抛在脑后。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黄夕辞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当机立断,举起那柄权杖,将末端精准地抵住她的心口。温润的白光自权杖与身体接触的位置漾开,如同投入浊流的一捧清泉。
净化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入,虽无法逆转进程,却也勉强拖慢了异变侵蚀的速度。看着她即使在昏迷中仍因痛苦而蹙起的眉头,一个无力又愤懑的疑问再次盘旋在黄夕辞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为了别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当作筹码?】
【难道,在她决意奔赴险境的那一刻,在她一次次将自身置于毁灭边缘时,那个需要承受可能永远失去她的后果的人……就不值得她哪怕一瞬间的犹豫吗?】
原来最深的无力感,并非源于她不听劝告,而是意识到,自己在她心中的天平上,或许……并非那个能够让她回头的最重要的砝码。
黄夕辞立刻唤来了黄琳曼。黄琳曼见状,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所有话语咽回肚里,手脚利落地为喻清月换上了浓度更高的药剂。
在强效药剂与净化权杖的双重作用下,喻清月身上异变的蔓延速度,终于肉眼可见地迟缓下来。
然而,两人紧绷的神经并未有丝毫放松——速度减缓,不等于停止。看着那仍在侵蚀的诡异纹路,一股混杂着恐惧的后怕与剧烈的愤怒,在黄夕辞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凝视着她失去意识的脸,一个偏执而阴暗的念头破土而出:
【等她安全醒来……我一定要狠狠地惩罚她。】
【不如就将她锁起来,关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用冰冷的铁链缠绕她的脚踝,设下重重只有我能解开的锁。我要蒙上她的眼睛,让她再也看不见世间的苦难;堵住她的耳朵,让她再也听不见他人的呼救。】
【那样,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我……】
【那样,她就能永远安全地待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样,或许我就再也不用承受这种即将失去她的、灭顶般的恐慌……】
黄琳曼调整着输液管的流速,状似无意地轻声开口:
“哥,说到底,你还是对她太温柔了……所以她才会一次次把你的话当耳旁风。”
黄夕辞的表情绷紧了一瞬,没有回应。
见他沉默,黄琳曼像是终于忍不住,继续说了下去:
“我记得清月高中时,不是一直喜欢那个林修玊吗?那人什么样子?偏执,阴湿,占有欲强到可怕……你说,清月是不是潜意识里,就吃这一套?”
“够了。”黄夕辞打断她,声音低沉,但某种一直固守的界限仿佛在此刻被打破了。
他望着病床上气息微弱的喻清月,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有下次了……我不会再妥协。”
黄琳曼的话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扎进了黄夕辞心中最隐秘、也最不安的角落。他没有再反驳,房间里只剩下药剂滴落的微弱声响,以及喻清月略显急促的呼吸。
黄琳曼知道自己话已到位,不再多言,收拾好医疗器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门被轻轻带上。
黄夕辞在床边坐下,阴影笼罩着他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他伸出手,指背极其轻柔地拂过喻清月滚烫的、正浮现纹路的脸颊。动作带着内心压抑不住的珍视,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的却是与这温柔触碰截然相反的、正在疯狂滋长的阴暗决心。
【不会再妥协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回响,盖过了所有理智的劝阻。
他回想起林修玊之前是如何将喻清月圈禁在视线范围内,如何用强硬的姿态将她留在身边。
那时的自己,带着一丝不认同的轻蔑,只是觉得他疯了而已。
可现在,他忽然有些理解了——当言语和温柔无法留住最重要的东西时,人们会本能地寻求更直接、更绝对的手段。
一夜过去,情况急转直下。
喻清月的异变已蔓延至半边身躯,药剂空瓶堆了六支,权杖的光芒也未曾停歇,却仍遏制不住。
“怎么会这样……”黄夕辞声音沙哑,眼中布满血丝,“除非陈雯雯遭受过远超想象的折磨,否则清月的反噬绝不会如此剧烈……”
能让陈雯雯陷入此等绝境的,除了林修玊不作他想。可那人竟冷眼旁观,任由她异变沉沦。
想到此处,一阵冰凉的讽刺涌上心头——
喻清月能为三年同窗豁出性命,而那个曾被陈雯雯放在心尖上的人,却连一丝怜悯都吝于给予。
“清月,我就说你傻吧……”
黄夕辞拧干温热的毛巾,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被汗水浸湿的身体。
指尖掠过她肌肤上那些坚硬凸起的黑色纹路,又抚过其间依旧柔软苍白的肌肤。
“这些痕迹又硬又冷,像一层痂壳。”
“可你底下的皮肤,还和你那颗心一样……软得毫无防备。”
他凝视着那仍在缓慢侵蚀的边界:
“这污浊的烙印,本就不该在你纯净的肌肤上……如此肆意蔓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