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在太子殿下还是公主的时候便侍奉她,直到她迎要太子夫,生下您。”采薇盯着他道。“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太子是公主?”
“太子殿下是女子,是大公主令狐伊。”
这令孤皇室向来立长立贤,也没说不分男女啊!
“哦,你继续。”
“太子喜得长子,陛下喜得长孙,普天同庆,却不曾想出了意外,太子殿下将您托付于我,我带着您躲刺杀,将然送到了一名青楼女子手上,后来一人帮我还魂,成了一个西南来的孤女,我本想好好过日子,就这么过完一生也好,可我的夫君…属实不是个东西,妄图杀害我独吞我的嫁妆,幸好发现及时,将他弄死了,我本想潦草结束此生,却不想遇见了你,便想借着找嫁妆的由头看看你,再看看你。”
姬长卿从未想过他还有这层身份,可惜物事人非,论再多,泪再流也于事无补,他道:“然后呢?你是想让我记着你的情义,还是想利用这身份复辟。”
曾几何时,他也向往,向往陪伴、亲情甚至是爱,可这些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不那么重要。
他也曾天真的想,若他真是一个地位崇高之人,生活会不会有所不同,可当真正知道身世时,他如今的地位远高于他的身世,所以有或没有,对他毫无影响。
采薇别过眼,不再去看这般无情之人,她道:“我想,你好好的。”
“我很好。”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温情的话,他活着的时候习惯了这些人的虚伪,以至于当别人贴着一颗赤诚之心来,他下意识觉得对方带有目的。
采薇自嘲地笑了笑,道:“也罢,是我多虑了,走之前我想跟您说,如若您想扳倒赖,可以去找一个叫采兰的好,她会帮你。”
采兰?不就是蔺赖身边的贴身侍女吗?
姬长卿眼眸中有些许微光,他无从得知为何采薇会有这一消息,也无从判断地的目的。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采薇误以为他不信,补充道:““采兰是我妹妹,她不是坏人的,您可以信她,”她提高看量,“您真的!真的可以相信…”
“诚谢相告,只不过我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把柄交给他,为什么毫无保留的告诉他这么多。
采薇沉默片刻,望向窗外,她冷不丁问道:“仙尊,您知道一锭银子能买什么吗?”
“五株灵草苗?还是一二两银铃针叶苋?”他下意识道。
她摇了摇头,泪水止不准从眼框流出,她道:“我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是在十二岁,我娘早就被我爹打死了,而他也因还不上债被拉去别的地方干苦力,一辈子回不来。”
“我与阿兰相依为命,本来日子也能过下去,直到那年寒冬,大雪积了几尺,阿兰又生了病,家中又无银钱为其治病,太子殿下微访探民意,路被那些侍卫清扫,我一下子就抓住了太子殿下的衣襟,苦苦求她,她给了我一锭银子,还说会让陛下重视的。”
姬长卿听着这悲惨的故事,也不心头微微触动。
采薇鼻尖红透了,说出的话也有些颤抖,她道:“一锭银子,也许在您面前不算什么,可为了这一锭银子我要织不计其数的衣,耕永远都耕不完的地,干着苦累的活计!一锭银子多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家中暖和了,妹妹的病好了,我们能吃饱饭了,我们能活下去了…”
他此刻无法直视她,就如他十年十年前无法直视琼华一般,“小时候我不信这世上有神,直到我遇到了令狐伊,我想啊,神就应该长她这个样子吧。”
“别说了——”姬长卿这话带满了哭腔,他转身跪到了采薇脚边,他头埋地很低,身体生理性的颤抖。
生的希望很简单,可能只是一份陌生的帮助。
而那只是一份在当事人眼里微不足道的关心。
采薇看着已长大的姬长卿,她欣赏地看着他道:“太子殿下知道了一定特别高兴,您成为了那万人敬仰的仙尊啦!”
他道:“采薇姑姑,谢谢您。”
采薇拍着他的肩,道:“看见阿兰了记着告诉她,阿姐没有不要她,阿姐只是没时间,没时间看她了,阿姐在死前把恩情…还了,下辈子好投胎啊…”
“什么叫没时间了?”他问道。
她不答,慢慢放下手,自顾自望向窗外,彼时大雪漫天,她道:“雪下得真大呀,不过今朝应是个暖冬。”
这是她死前最后一句话,她闭上眼,向前栽去,姬长卿抱住她,一探,没了生息。他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直到颜辞镜醒来,他被眼前这一第吓到了。
他急忙将姬长卿扶起,却见姬长卿像中邪一般,嘴上念念有词:“寒冬腊月断黄泉,施恩一时念不初,欲报…却见昔人不复,只叹物是人非终寥毋。”
颜辞镜不知道他怎么了,急得快要哭出来:“长卿!姬长卿!!你别吓我…”
姬长卿僵硬地偏过头,道:“挂白绫,备棺木,我姑姑新丧在即。”
“姑姑?采薇!”颜辞镜不可置信地问。
“是。”这是姬长卿目前能想到最好的报答方式,采薇一生见不得光,却也只有死后才能补全遗憾。可有什么用呢?人都没了。
他的泪还在留,止不住。
他想,现在的泪水不是为别人,而是二十几年来蒙在鼓里的自己。皇亲国戚,多好的身份,只是可惜了,在“晚芳仙尊”这个称号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冷不丁问道:“颜淮,如若…你是一个贵公子,但因年少变故而失踪,等府上的人找到你时,你已经到了一个高不可攀的位置,那么你还愿意入贵公子身份网中的纷争吗?”
颜辞镜对上他迫切又赤热的目光,他很现实的摇了摇头道:“长卿,我并非富贵人家。”
他激动地抓住他的肩腾,道:“你在逃避我的问题。”
颜辞镜道:“如果这个身份会为我以后稳固地位,那么我心甘情愿,如果会因此让我卷入不毛之争,那么我放弃,就当我是流浪儿。如若是我,我只想往上爬,在我爬上去之前,所有都会成为我的垫脚石。有益也好,无盖也罢,我过惯了好日子,不想回到什么都没有的日子。”
姬长卿豁然开朗,力道也渐渐松了,却听门外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什么都会成为你的垫脚石?我也是吗?”
颜辞镜的身体一下子紧绷,他迅速到门外去看,只见那人将银发盘成斜麻花的样式,身着翠绿色衣出现在门前,来人是师玄卿。
姬长卿很开心他的到来,却又想到师玄卿自他复活以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又有何事呢?
师玄卿带着得体又疏离的笑走到颜辞镜面前,重复了刚才的问题:“我也是垫脚石吗,颜淮?”
颜辞镜沉默,姬长卿不想气氛尴尬,打起了圆场:“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累了,我叫人给你收拾间屋子,你且先住着。”
还好师玄卿没有想过多刁难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与姬长卿道:“今日来,有一事。”
姬长卿扶额,道:“但说无妨。”
“淮书他是不是有了?”
“是。”
颜辞镜一听,问道:“长卿!姬长卿!”
他很想问这孩子是不是姬长卿的。
师玄卿挑眉道:“长卿?喊的这么熟络?没想到仙尊与您的徒弟关系如此之好,竟到了能互叫全名的程度。”
姬长卿朝他挤眉弄脸,道:“嘶——嘴别那么毒,改改,你平时和洛阳说话也这样吗?”
这不说还好,一说就给一旁洛阳的怒火点燃。
一旁的洛阳阴冷的笑了笑,像是打开了出水闸,喷涌而出道:“仙尊您有所不知,他不仅对我这个相伴了三十几年的好兄弟阴阳怪气,还特别喜欢对我翻白眼。”
“三十几年?”
师玄卿掐了一把洛阳,解释道:“身份不安全,就去太虚幻境那住了一段时间。”
太虚幻境和修真大陆的时间不太一样,在太虚幻境待上十年,等于在修真大陆待了一年,二者之间隔着屏障,如若被打破,太虚幻境则会与修真大陆融合,时间也会变成与修真大陆一样。
师玄卿道:“我哪里对你阴阳怪气翻白眼?瞎扯淡。”
随后,他翻了个白眼。
洛阳和吃了兴奋剂似的指着他,道:“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您可都看见了哈,成天对我翻白眼,没给你眼球翻了。”
师玄卿狠狠的打了下他的胳膊,道:“讨打!”
姬长卿实在是不想看他们两个胡闹,道:“都消停消停,琼华啊,就当卖我个面子,对颜辞镜态度好点,起码不要……”
“呵,我凭什么要对他态度好?”话是这样说,眼中却带了一丝犹豫,姬长卿知道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你呀!刀子嘴豆腐心!”姬长卿打趣道。
师玄卿对洛阳道:“去看看淮书去,我和仙尊有事商量。”
“淮书在哪?”
“刚刚来的时候不是看过了吗?”
洛阳一拍脑袋,道:“唉,我不认路啊!”
颜辞镜也是识趣,知道二人有事要谈,懂事道:“不若让我带洛公子去吧。”
姬长卿含着笑,柔声道:“有劳了。”
二人走后,师玄卿与姬长卿一同坐在垫子上,姬长卿道:“人走了,有什么事你说便是。”
师玄卿失神的看着他,缓缓开口:“你要和蔺赖合作?”
姬长卿挑眉:“消息灵通啊,你在合欢宗安插了眼线?”
师玄卿谦虚道:“哪能啊,我人生地不熟的,合欢宗也算是森严,我安顿自己还来不及,哪有什么余力去管这些?”
“哈,你向来如此谦虚,也罢,我也就不管是谁告诉你的了。”姬长卿道。
“我不管你合不合作,但我现在的态度是'除蔺赖,扶子上位',倘若以后有冲突,多见谅。”师玄卿倒了杯茶水,慢慢品味。
姬长卿没有料到,他会说的如此直接,也是,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可瞒的,他猜测道:“扶蔺淮书?”
“是。”
姬长卿不语,师玄卿又添了把火,道:“你如今位列仙尊,这一身的好功法可不要忘记是谁教的。”
“嗯,我知道。”他这一生的功法,还要感谢向笙怜。
师玄卿嗤笑一声,道:“世人皆知向笙怜盛极一时、无恶不作,可无人知道的年少时其实也是个不谙世事,虽心怀大志却想平安度过一生的人,你可知是谁将他逼上绝路?”
姬长卿的手不自觉握紧,他故作不在意的问道:“哦,是谁?”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师玄卿一摊手,道:“蔺赖呗,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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