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边境?”秦怀景一愣,“没事去那做什么,京城有福不享,偏要去受苦。”
他甩着明黄绣着金线的袖子,满脸皆是不赞同。
“皇兄,”秦怀忱此番像个任性的小孩,“边境虽看似安稳,可臣近期仍发现北境探子,如今方结束战争,正是休养之时,若臣能带着朝廷的关怀,岂非给那些将士们添了几分士气。”
“且南边也隐隐不稳,柳大将军镇守一方,另一方实需要人。”
秦怀景皱了皱眉,深知他所言在理,可他又怎忍心自己弟弟去受苦。
“皇兄,京城如今一片祥和,唯边境不安,恳请皇兄给臣一个机会。”
“唉,罢了,”秦怀景见眼前人劝不动,挥了挥手,“你去便是,若遇到困难,千万别逞强,保重自己要紧。”
得了皇帝的首肯,秦怀忱也安下心来,立马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昭华跌跌撞撞闯进王府书房,含着泪,眼都肿成杏仁了。
“皇兄,我要同你一起去。”
秦怀忱闻言只觉脑仁疼,昭华不会真拿孟时曲当驸马了吧。
“别闹,你若是走了,京城这边无人替她瞒着了。”秦怀忱正视她,很认真的说道,“京城这边就靠你了。”
昭华怔神,没曾想自己还有这般重要的任务,当即止住了眼泪。
“皇兄所言极是。”
她平复心情,转身挥袖离开王府。
秦怀忱启程之时,孟时曲已经进入北境的王都。
北境民风开放,王都街头往来百姓络绎不绝,甚有街头卖艺的举着蛇将小孩吓得直哭。
四周是爽朗的大笑,参杂着几句带着口音的脏话,颇有些接地气。
一行人入了王都便卸去了伪装,前头赫然是王都守卫,不知是谁发现了,大叫一声:“王回来了。”
四周的叫嚣愈发浩大,孟时曲心想莫非拓跋天成这人不受百姓爱戴?
出乎意料地,拓跋天成半开了马车帘,探出半个身躯,冲着路两旁的百姓挥了挥手。
马车也缓缓驶近王城。
孟时曲下车时,早有婢女在一旁候着,低眉顺眼,看起来十分好欺负。
可若仔细瞧二人身形,定然是练家子。拓跋天成防备得挺用心。
宫殿是未曾见过的圆顶模样,金白色的墙壁显得十分圣洁。
她一路跟随着两位婢女穿过许多拱门,来到奢华的房屋里。
地上铺满了暖和的地毯,墙壁上挂着动物毛皮,屋内辉煌尽显。
婢女也为自己作了介绍,个头高一些的狐狸眼是浣纱,矮些的杏眼唤红豆。二人皆梳着双辫,裹着厚厚的毛皮衣裳。
宫殿地势本就高,还有两层,看得更远,能看到远方连绵不绝的雪山。
“姑娘,”浣纱率先打破宁静,“日后由我们服侍姑娘,王交代过,姑娘是贵客,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红豆轻手轻脚打开一旁鎏金的衣柜,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北境服饰,一眼便知其贵重。
“王早些时候便吩咐备下姑娘的衣物,还请姑娘稍作打扮,傍晚归宴再带姑娘去大殿。”
离开拓跋天成,她也未再触碰那软筋散,只感觉浑身力气恢复,却还未痊愈。
王宫虽比不上大顺皇城,但仍是层层守护,密不透风,她这般孤身一人难以逃脱。
既来之则安之,她寻着衣柜随手挑了件不起眼的,白棕色衣袍上缀满了绒毛,柔软舒适。
不同于大顺轻纱宽袖,这边的衣裳要厚重紧实,袖口也是微微宽松。
浣纱与红豆将她引至铜镜前,细细梳妆。
上一次这般对镜梳妆,还是她在周府的时候。
如今做惯了男人,乍一看那杏眼朱唇,竟生出几分陌生来,她许久未打扮自己了。
浣纱给孟时曲做了个当地的造型,又用金饰点缀,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响。
一路穿过回廊,远远传来大殿热闹的乐声,夹杂着北境人豪迈的嗓音。
孟时曲缓步踏入殿内,由领头的宫女带至主位侧方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
她眉眼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又闷不作声直接坐下,丝毫不客气。
殿中丝竹管乐戛然而止,一道道目光全投了过来,不知这无礼的女子是何人。
却也无人敢开口询问。
“来了,”拓跋天成并不在乎她的态度,反而心情颇佳,“给诸位介绍一下,这是孤当年的救命恩人,亦是我北境的座上宾。”
众人听罢皆露出恍然的神情,在场的各位大多都与拓跋天成并肩作战过,既是王的恩人,他们心中也升起几分敬爱。
即便是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救了他们的王,便是他们的座上宾。
有大臣带头向孟时曲敬礼道谢,孟时曲有些招架不住,正欲拒绝,上首传来拓跋天成的声音:“好了,孟姑娘不宜饮酒。”
话音落,众人歇了心思,又奏舞乐,十分热闹。
案上端来热气腾腾的羊奶,又上了许多肉食,不一会儿便将面前桌案堆满。
她也不客气,自顾自地吃,只是用餐礼仪太过优雅,与四周北境人有些格格不入。
孟时曲并未发觉有人目光频频投过来,心思仍丢在大顺,也不知秦怀忱是否得知她失踪了。
北境的生活枯燥乏味,拓跋天成日日都来寻她,却也不越矩。
唯有那眼神明晃晃,让人想忽视都难。
北境下了大雪,地面铺了厚厚一层,脚踩下去能陷一个坑。
她从未见过北方的大雪,原是这般寒冷入骨。
站在廊下,雪落无声,天地孤寂。
也是这时候,拓跋天成忽然出现在她的住所门前,不同以往轻松,面色复杂。
“安王到了边境。”他平平淡淡开口,眼神却紧盯着孟时曲,想知道她的反应。
孟时曲闻言一愣,眼亮了亮,又疑心秦怀忱此番前来是否是因为自己。
“那你会放我回去么?”她轻轻开口。
拓跋天成并非十足的坏人,只是那心中执念太深,她是成过婚的女子,虽没有真切爱上一个人,却实在清楚男女之情。
拓跋天成往前数步,眼中几分贪恋的神色:“北境这般让你不喜嘛?那安王不过是人臣,能有几分好?”
他又复行数步,惹得孟时曲后退几步,抵在门框边无路可退,偏头避开那张凑近的脸。
可是拓跋天成只是小声道:“真的不喜欢我吗?夭夭。”
他靠得很近,身上馥郁的熏香扑面而来,浅浅的鼻息吹动她的发丝,却生不出半分旖丽心思。
拓跋天成低头撞入她毫无感情的眼中,突然觉得有些挫败。
强求是求不得的,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仍旧鬼使神差将人绑回北境。
若是她喜欢权力就好了,他能给她最大的权力。
他轻叹一声,转身离开,留下一句:“时机到了自然放你回去。”
孟时曲得了这句话,心底松快些,她这些日子将王宫逛了个遍,原本想趁机出逃。
王宫封锁严格,她把握太小,同时又在疑惑她师父当年为何出现在北境。
想来王宫找不出答案。
不知怎地,又想到秦怀忱来,千里迢迢赶往北境,是因为她吗?
还是因为拓跋天成并没撤完全部的兵马,她弄不明白。
边境苦寒,风雪愈发猛烈,秦怀忱坐在军营大帐,静听探子带回来的消息。
北境确实留了部分兵马至边境,并无撤退现象,且人数还不少。
他捏了捏手中盘着的一支笔,拓跋天成真是下了好大一步棋。
他恐怕得知孟时曲还活着之后,就已经开始筹划如何将她带走了。
分明孟时曲是他的人,这般明目张胆掳人,全然在打他的脸。
好在知道拓跋天成的心思,孟时曲此刻定当是安全的。
北境王妃是个不错的归宿,凭着拓跋天成强硬的手段,能让她过上极好的生活,摆脱大顺过去那些水深火热的日子。
那她会留下吗?
不知为何,心有些隐隐作痛。
拓跋天成站在极高的城墙上,俯瞰远方山水,雪色一线天,风雪挡不住北境人的热闹。
偌大的王宫偏他一位主子,没有勾心斗角,不知该喜悦还是落寞。
当年西山初见,小姑娘大大咧咧的性子,抚平了他心中恐惧不安与迷茫。
他一步步登高台,坐稳王座,一只手便能决定北境的未来,可那王座边上的位置,却一直为一个人留着。
那时仲夏他突生恶疾,有名医匆匆赶来,言他能治,再见时发觉竟是陈老。
陈老来得匆忙,离开亦是匆忙。
只是谈及往事,有些悔过,言夭夭回京嫁人,不知是对是错。
又拜托拓跋天成,若还记恩情,日后善待夭夭即可。
他当时听罢,就有些想要见孟时曲的冲动,可是如今他为王,她为人妇,若非要寻了由头见她,又将她声名置于何处。
鼎持着和亲的名义,他终究还是往大顺京城去,直到发觉她的婚姻不如意。
他生了念头,无论如何要带她走,来北境看看,看看离开大顺后的万里河山,又有别样的生活。
可是好像不对,夭夭一直都颇有自己的主见,怎会甘于被困在王宫里。
拓跋天成仍是立在城楼上,只不过发上肩上落了一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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