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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丰丹园(四)

从那以后,大夫人便日日跟着莆姨娘学刺绣,两位夫人亲亲热热在一处,本来寡言的两人,如今却是无话不谈,就连澄心吐了个口水泡都能笑上半天,因着二人的和睦,素日安静的丰丹园也热闹起来。

日子一长,府里的婆子丫鬟也加入了学绣大军,见人愈来愈多,为了方便大家,大夫人先是备了几间屋子,而后又命人收拾了一间宽敞的三层小楼,就立在荷花池旁。

小楼南北通透,冬暖夏凉,采光也好。虽立在池边,但由于楼层高,空气流通,也不容易潮湿。里头烛火明亮,摆着大大小小的绣棚,此外还有些藤椅小几供人歇息。

最高层是大夫人与莆姨娘的专属地,两人的绣棚并排摆着,天天挨在一块儿绣花聊天。待孩子们大了,又多了两个小板凳,与两个小针线匣子。

泠音与澄心自会拿筷子之时就会拿针,明明正是闹腾坐不住的年纪,却能跟着娘亲们在小楼里待上半天。偶尔坐不住了,就掀起缀着小银铃的百花门帘,倚着栏杆或俯视池塘绿波,或眺望园内楼阁。

园内四季景色各有韵致,泠音有时会拖着藤椅坐到外头,让人用木板木条给她搭个小架子,铺上宣纸,用描花样的炭笔将夏日芙蓉浦、秋日遍地金、冬日滴雪檐与春日杨柳雾细细画下,待长大些,又融画入绣,让四时景色绽放在绣棚之上。

在偶尔的宴会交往之中,丰丹园的绣品渐渐在徽州女眷之中出了名,之后又自南北沿着河网传播,渐渐达到享誉大周的程度,被人称为“丰丹绣”。

莆姨娘是丰丹绣的开创者,其擅绣花鸟、人物,针法复杂多变,色彩晕染过渡自然,大夫人等园内女眷习得之后又更为精进,丰丹绣得以进一步扬名。

而到了下一代,丰丹园的大小姐江泠音,精通诗文、工书善画,且十分擅长融画入绣,开创当时一先例,将丰丹绣的技艺推至极致。

然丰丹绣是不卖的,只有与其交好之家、或诚心来求之人能够得到几样,由于产出少、流通更少,如此下来,丰丹绣品更显珍贵。

可好景不长,虽园中女眷各个勤勉良善,男人们却各有各的腌臜,凭一己之力将家业败得干净,使得园内生活不得不靠女眷贩卖针线维系。

江老爷辞官之后成天与朋友四处玩乐,出手大方,两个儿子自小宠溺,跟着城内别的富家子弟,成日不是青楼寻花,就是赌场肆意,到处惹是生非,又得江老爷跟在屁股后面花钱填平。

家中钱财见底后,三人也曾安生过一阵子,但自发现丰丹绣品价值几何后,便逼着园内女眷加紧劳作,自己又拿着钱财继续寻欢作乐。

郁清就是在这时进的丰丹园。她先是在园中做了一段时间的扫洒,后又被分给时年十五岁的大小姐泠音做丫鬟,除照顾其起居饮食,最重要的就是跟着学那丰丹绣。

泠音的容色与其技艺一样出众,郁清自见到泠音始就认定大小姐是这座丰丹园当之无愧的明珠,待相处之后,更是被其人品与才华技艺折服。

郁清在家只一昧劳作,离家后又颠沛飘泊,直到来到这丰丹园,来到泠音身边,才真正感受到生活的乐趣。虽然也是成天做活,但却能吃饱穿暖,不必再坐在灶台边拿针,被烟气熏得眼红不说,还要担心突然跳出的火舌。

原来做这些家务活计也是有酬劳的,郁清捧着泠音的衣裳呆呆的想。收拾整理,叠被扫洒,从前在家中干惯的事情,没想到离了家再做,竟然能有银钱领,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荷花池边的小楼是舒适的,就连炎夏的风都带着冰湃杨梅的凉气与沁人的花香。郁清后来拥有了自己的位置,那张竹椅子夏日凉快,冬日还会垫上厚厚的褥子,小巧的烛台被架在一边,能够照清细细的丝线,不必忧心被夜晚蒙住视线……

两位夫人为人和蔼,虽与大家交流不多,却甚少打骂,还常常给她们添置物什。大夫人在泠音后又生了一儿一女,与莆姨娘的澄心一起,几位小姐少爷在小楼长大,都是一样的乖巧懂事。

待泠音十八岁时,江老爷迟迟不为女儿选婿,大夫人整日忧心忡忡,前去询问,却被找了一堆理由推脱,几次之后,大夫人意识到,丈夫或许根本没打算让女儿嫁人。

泠音是丰丹绣的灵魂,她的绣品一旦透出风声就会引得万人争抢,于大夫人来说,女儿的出色是她的骄傲,但于江老爷来说,却是一颗上好的摇钱树,自是舍不得女儿嫁到别人家去。

若园内的生活是幸福的,大夫人觉得留女儿在身边一辈子也是好的。但每当看着女儿因为父兄的逼迫,无可奈何地埋首于绣棚,无法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绣自己想绣的,她就觉得心脏传来针扎般的痛楚。

想明白丈夫的意思后,她便去和莆姨娘商量,两人一合计,纷纷私下找人相看,过了大半年,在泠音十九时,为其定下了大夫人娘家那边一个有为的后生。

在那家人来丰丹园下聘当晚,江老爷去到大夫人的房中厉声质问,大夫人满腹怨屈,直接指着人鼻子将其骂的狗血淋头。江老爷大怒,直接给了人几个巴掌拂袖而去。第二日泠音看见母亲脸上的红印,操起剪子就要去找她爹,被大夫人和莆姨娘死命揽住,大夫人拢住女儿的双手,认真道

“你爹这样的人自有天罚,泠儿何必又去找他闹一场,惹得自己一身腥。幸好这婚事定下来了,你且好好备嫁……说来这也是你在家最后一段时间了,听娘的话,忍一忍,出去就好了。”

泠音看着母亲爱怜的眼神,半响,终是点了点头。是啊,忍一忍就好了,反正都忍了十几年了,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之后的一阵,小楼里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大夫人和莆姨娘搭了一个大大的绣棚,两人将板凳挨到一起,身边堆满各色丝线,针线上下翻飞,在艳红的绸缎上绣着泠音的嫁衣。

那是件艳到极致的衣裳,殷红的底色,牡丹、莲花、石榴团在一处,以金银线铺底,彩线钉牢,似浮雕般立在上头。正中的龙凤纹样,龙身以金线堆绣,凤羽用的是翠鸟毛绞成的细线,再一颗颗缝上珍珠、红蓝宝石点缀。

泠音试穿嫁衣那晚,满室灼灼的烛光都比不过她抬头那一瞬的明艳绝代,大夫人看着女儿如火红芙蕖般艳冶的面庞,靠着莆姨娘的肩头泪流不止。

泠音回房后,与郁清一起将嫁衣小心挂好。正准备卸掉钗环之时,门外突然传来声音,原来是江老爷唤人叫女儿去他房中商量她出嫁的事宜。

泠音奇怪,这事和她说干嘛,不应该和母亲讲吗?但想到自上次江老爷打了大夫人后,两人就再没讲过话,便也没再多问。

想着既要出嫁了,虽然素日对自己的父亲多有怨怒,但想起母亲的话,泠音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侧立一旁等父亲发话。

江老爷看着女儿温驯的模样,心里舒畅,底气更盛,直接道:“之前为父因为舍不得你,才不许你嫁人。你母亲私下为你寻的那门亲事我并不看好,前几日已遣人将其退了,另又为你定了一门,就是咱们城里的大户孙家,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安心在家待嫁就是。”

泠音肩头一颤,整个人如遭雷劈,略一思量回过神来,猛地抬起头冷笑道:“让我嫁去孙家?我说前些日子你儿子闯下那么大的祸怎么转眼就没了声音,原来是等着让我去填啊,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慈父呢!”

“你…你住嘴!”江老爷“啪”得一声摔碎了一个茶杯,双目发赤,指着泠音大骂道:“谁让你这么说话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我看都是被你那娘教坏的!”

“关我娘什么事!你算个什么父亲…啊不,你算个什么东西!”泠音甩着袖子一步上前,绣鞋狠狠碾过满地碎瓷,抬手将两人隔着的那方红木桌掀翻在地,踩着满地狼藉逼近,痛恨道

“拿亲生女儿做买卖…好个慈父!好个家主!你可别忘了你们成天花天酒地的钱从哪来的,这座园子能保到现在靠的是谁——”

沉重的砚台挟着风声袭来,少女愤怒的质问声戛然而止,泠音踉跄着栽向翻倒的案几,太阳穴重重地磕在桌角,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江老爷慌张后退的皂靴。

泠音的闺房之中挤满了人,前后来了好几位大夫,看了之后均是沉默摇头。大夫人直接昏死过去,莆姨娘让人把她扶回了房,遣退闲杂人等,吩咐身边的丫鬟再去请大夫,这个不行就换一个,把全城的大夫通透请过来,她不信没有办法!

退婚换人之事大家已经知晓,莆姨娘按捺住心里的怒气与不安,与几个婆子一起按住想要找江老爷三人拼命的三个孩儿,苦口婆心地劝说半天,随后自己又去了大夫人房中商量对策。

然而,还未等泠音睁眼,两位夫人也还未商量出对策,园内又发生了一件事。

原来江老爷那两个儿子怨恨泠音坏了他们的事,又早早就垂涎自己妹妹的美貌,左右觉得她如今将死,便派人引走了她房里的下人,半夜潜入其中欲对泠音行不轨之事。

郁清被人设计调走,在去大夫人院子的路上突然察觉不对,立马转身往回,正巧看见那两个畜生伏在小姐身上,当时就红了眼睛操起剪刀给两个畜生各来了几剪子。

两人仓皇逃跑时绊倒了披着嫁衣的木架,殷红的绸缎滚落在地沾了血迹,郁清握着剪刀不敢放下,满手鲜血也不敢触碰泠音,似一滩浊水般凝在一地狼藉之上,绝望地长大嘴巴,悲痛地发不出声音。

泠音撑了半月余,中途醒过一次,少女枯瘦的手指抓住床帐上垂落的流苏,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她好恨!她不甘!她无法瞑目!

大夫人哭跪在女儿床头,泠音抬手想要替母亲擦掉眼泪,却无力支撑。莆姨娘站在一旁拢住少女的手,呜咽着泣不成声。

荷花池旁的小楼挂满了惨白的灯笼,泠音的绣棚上,未完成的“岁朝图”只余一半的花团锦簇,一半的冷冷清清。

将女儿下葬后,两位夫人带着满园的女眷反抗过一次,却被早有准备的江老爷派人全绑了回去。江老爷身后站着两个缠着绷带的儿子,满脸阴险的威胁,若是她们再敢存有反意,先要将郁清绑了见官,然后又以二小姐三小姐的婚事做要挟,众人只得暂时做罢。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丰丹园内一直游荡着一些带着刀棍的家丁,连茅房外都杵着持棍的壮汉,江老爷并其两个儿子身边也一直有人守着,如此持续了小一年,园内众人一直安静做工,大夫人整日闭门抄经,莆姨娘基本闭门不出,泠音身边的郁清去了大夫人身边,更是几乎没有露过面。

江老爷三人自觉几个连门都没怎么出过的女人,必然是掀不起多大风浪的,将保护的家丁撤掉了一半,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园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大夫人几人冷眼看着那群男的恶心样子,虽愤怒至极,但也知道若想如愿结果三人,必得悄悄蛰伏,伺机击杀,且机会只有一次。

小楼的灯熄得越来越晚,捏着绣花针的众人也越来越沉默,江老爷三人来楼里看过几次,见众人低头做活皆不言语,十分满意现在的状况。

直到六年后,不知演练过多少次的众人,趁江老爷寿宴,在园内布下天罗地网,怀着巨大的恨意将三人迷晕后虐杀,后又借助梭罗女的传说,将他们身上的筋全部抽出,趁夜抛尸在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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