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关系再近一步,已是下个学期的事了。
前一年,实验中学不出意料在全市联考中斩获第一。
暑假一晃而过,新学期刚开始,刚从美国教研回来的校长像打了鸡血一样,在开学典礼上激情澎湃地演讲自己的研学心得,说什么,这学期既要全力保持文化成绩的优势,又必须大刀阔斧地发展素质教育,尤其要着重培养学生们的小组合作能力。于是,几位领导当场拍板,决定这学期推行分组教学新模式。
所谓的分组教学,说白了,就是依据每个学生的成绩,将其划分为 A、B、C、D 四个档次,A组自然是学习最好的,D组则是成绩相对落后的。
每个小组的成员都由不同档次的学生组成,其目的简单明了,就是让成绩优异的学生带动成绩较差的学生,大家围坐在一起,相互帮助,共同进步。
散了会,同学们开心得像是幼儿园里等着发零食的小孩子,满心欢喜地回到教室等着排排坐吃果果。
当时陈轩是A组的第一,闵行是B组里的第一。按照公平分配原则,组里理应再安排一个D组的倒数第一和D组的倒数第一,这样才显得公平合理。
可不知怎么回事,最后塞进来的是C组第一的李亚茹和D组倒数第一的王耀祖。
其他组的成员分配都怎么平均怎么来,唯独他们组像走了后门。
桌椅刚调整好,大家也都收拾妥当,四个人脸对脸围坐在一起,但是又都不太熟,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陈轩身为组长,第一个打破尴尬,清了清嗓子笑着对大家说:
“以后咱们要互帮互助,因为我们这组是成绩最好的。我是A组的第一,小闵同学是B组的第一,李亚茹是C组的第一,只要王耀祖这次期中考试稍微进步一点,咱们这组就能出成绩。”
这场景,倒有点像革命前夕的动员会。
闵行捣蒜一样点点头:
“嗯,我相信您......组长大人!”
陈轩开始了他的傻笑。
从那天起,闵行和陈轩就这样对坐在一起,作为领头羊同甘共苦。
这件事对于大家来说,起初确实都是感到尴尬、不自在,毕竟谁也不习惯这种硬凑在一起的模式。
但细细想来,这似乎也不能完全归咎于他们。
众所周知,课本上的美国小孩儿一照相就露个大牙笑,而我们含蓄的中国小孩碰到这种情况只会鸵鸟一样把头藏起来躲镜头。
内敛像是大家的默认出厂设置。
自那以后,俩人到了晚自习,写作业不经意抬个头,眼神总能不经意地交汇,于是四目相对,大眼瞪大眼,世界就此寂静无声。
一种微妙而又难以言喻的氛围在四人之间悄然蔓延。
陈轩笑。
闵行笑。
李亚茹笑。
王耀祖笑。
陈轩越笑越像个傻子。
闵行越笑越不好意思地低头。
李亚茹越笑越冷,最后甚至要忍不住翻白眼。
王耀祖越笑越纳闷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最后的结局总是闵行戳戳陈轩的胳膊,闷闷地说一句:
“组长大人,您别笑了,该做题了。”
闵式定律有言——
“腼腆才是颈椎病的最大病因”。
这就是她人生勘破的十大定律中的其中一条。
可怜小闵同学的颈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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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陈轩这人不仅在学习方面出类拔萃,号召力和凝聚力更强的不行。
一般那些成绩好的学生都爱藏着掖着,有什么学习方法也不愿意分享出来,问个一加一都说不会。
但陈轩不是。
闵行刚认识他时,他可是标准的三好学生,奖状、证书锦旗都配不上他,秉持着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精神,他对同学、尤其是对自己的三位组员,可谓是关怀备至,又当爹又当妈,恨不得手把手地教。
他有事没事就经常拉着大家开复盘会,每个组员轮着当老师,在会上积极鼓励大家做完题后分享自己的解题思路,主打一个“三人行,必有我师。”。
在他的带动下,王耀祖同学的成绩果然突飞猛进,闵行和李亚茹也都成功冲进了班级前十。
当然,能进实验中学的学生,底子本就不差。
王耀祖同学进步显著,问陈轩组长有没有什么奖励,陈轩问他想要什么,他说不想跟陈轩脸对脸了,说自己每次都会踩到陈轩的帆布鞋。
李亚茹冷笑一声,三人看向她。
李亚茹随口说:
“没事,帆布鞋好看。嗯......好看。小闵同学可喜欢帆布鞋了,尤其是纯白的高帮1970s匡威。”
三人又尴尬笑笑。
于是大家就趁机换了座,闵行和陈轩成了同桌,对面是王耀祖和李亚茹。
就是在那一年,闵行渐渐变得开朗起来。
同样是在那一年,两人的关系也微妙地越来越近。
有一阵子,闵行走狗屎运,捡了张饭卡,于是好心地物归原主,虽然当时失主明明就在饭卡不到三米的地方,但却非要报答她请她吃两人单独的烛光晚餐。
她吓了一跳,费了好大劲拒绝了。
失主不气不馁。
有次,失主同学看到闵行一个人午休时候在小花园里站着,此时她正一边听歌一边用手机拍下一颗白玉兰。
她把手机举过头顶,耳机线就这么垂下来,左耳的一根黑色耳机线落在她的鼻梁上。
他吞了吞口水,清清嗓子上前:
“在干什么?拍照吗?”
闵行被吓了一跳,忙摘下耳机。入耳式耳机不好摘,她就偏了偏头,短发的发梢滑过她的嘴角,有一两根还蹭到了她因为吃惊漏出来的小小兔牙。
她凑近走向他:
“没什么,在拍玉兰花。”
他却突然开始和陈轩一样傻笑,这让闵行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帮人得了什么传染病。
他问:
“你的手机像素好吗?”
她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一愣:
“诶?......还......还好吧。”
他笑了笑,又说:
“那我可以看下你拍的照片吗?”
她懵懵地点头:
“好......好的。”
说完,她就要把手机举给他。
他却说:
“这样多累啊,我能和你一起坐在那边的椅子上看吗?”
她说: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让你一直站着。”
他却还在傻笑:
“没关系的!我们快过去吧。”
于是他和她一起坐着,他凑在她脸旁,对着一小块屏幕,欣赏那张拍得不能再抽象的玉兰花,一时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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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长......组长?”
王耀祖不停喊着对面的陈轩,可陈轩却像失了魂一样。
身旁的李亚茹嗤笑一声:
“别叫了,魂儿早就没了。对上同性,溃不成军。”
王耀祖问李亚茹:
“啊?怎么的了?你目睹全过程了?”
李亚茹没看陈轩,冷笑着说:
“全过程没看见,结果倒看见了。估计他得萎靡不振整个青春期了~”
王耀祖着急:
“不能啊!总得想个办法啊,怎么才能好啊?那人都这样了你说!都支棱不起来了!”
李亚茹用胳膊戳了戳斜对面正给陈轩递矿泉水的闵行:
“我们的组长萎了,为了我们的美好明天,明天来的时候带束花看望看望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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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行第二天真的带了一束纯白的康乃馨夹百合来。
陈轩接了过来,却还是闷闷不乐,只是嘟囔着嘴。
闵行认真把花放到他怀里:
他就嘟囔着说:
“你怎么不送我玉兰花?”
他又把头低下,说:
“里面还有百合......是不是李亚茹不要了你才送给我的?”
闵行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只安慰他说:
“您在想什么啊?康乃馨和百合都寓意早日康复,我也是希望您的病能早点好起来。”
陈轩委屈巴巴看着她:
“那......那好吧。那你这几天不能再给别人送花了,不然这个祝福就不生效了!”
闵行有些纳闷:
“还有这么一说?”
陈轩有些急切:
“当然有这么一说!”
闵行看向身边的李亚茹,想要确认。
李亚茹慢悠悠喝着奶茶,一脸认真看着她:
“是有这么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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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闵行还是在课间来到那棵白玉兰下。
失主同学也是如期而至。
闵行拍完一张照片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于是忙小跑过去:
“又来这里了?”
失主同学腼腆一笑:
“是啊......觉得你手机像素挺好的。以后可以你拍完了,我都过来看吗?”
闵行有些吞吞吐吐:
“可以是可以......但是如果你也喜欢这个翻盖手机,可以自己买个新的来用,这个手机不贵的。”
失主同学A了上来: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以后一起在这里拍照吗?”
闵行只觉事情麻烦了起来,和人一起拍照是件多么不好意思的事情!
她于是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去拍别处啊?两个人在一个角度用一个型号的手机拍一棵树,岂不拍出来都是一模一样的照片,那还有什么意思?”
失主同学有些错愕:
“你说的是。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拍了分享给彼此?也就是说......你想要我的扣扣号?!和我每天联系?!”
闵行更加错愕:
“诶?”
这时,闵行身后却有个人急匆匆走了过来。
他一把搂着闵行的肩膀,对着面前的失主同学说:
“小闵同学的手机没有安装扣扣,她也不会打字,你可以先加上我的扣扣。”
闵行彻底错愕:
“诶?!”
失主同学的脸瞬间通红,手扑棱着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然后他尬笑两声,从口袋里掏出来个盒子递给闵行:
“其实我是想送你这个!感谢你那天捡到我的饭卡。哈哈,希望你务必收下。”
闵行忙摆手拒绝:
“我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啦。而且当时你就在旁边,真的算不上什么的,我就是帮你做了件弯腰的事而已。”
失主同学却凑到闵行面前,把闵行的手推回去:
“不!请你务必收下!以后就让它陪着你拍照吧!”
说完,失主同学竟然一溜烟跑了。
闵行还想追上去,却被陈轩一把揽住。
她转身看着陈轩,无奈叹口气:
“您怎么来这里了?还不让我把东西还给人家!”
陈轩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来,是想把这棵树上的花全都摘下来带回家的。”
闵行无语:
“您在想什么啊......”
陈轩看着她:
“放心,他的礼物给了你,他就不会来找你了。看看他送的是什么?”
闵行从怀里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个Sony随身听,还有一根耳机,只是耳机线好像特意做的很短。
陈轩看了,白了耳机一眼,然后冷哼一声:
“呵~还好我来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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