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依依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太好,又在安南面前哭了一场,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显得十分萎靡。安南不放心,拒绝了冯依依自行离开的要求,一路把人送回家,不便上楼,就在楼下守着,直到看见冯依依家里的灯亮起才放心离开。
半路上想起来蒋以珩应该早就放学了,给人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也不知道吃饭了没,就在路上买了点吃食,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电梯在检修,蒋以珩就沿着楼梯往上走,楼道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坏了,忽明忽暗,安南在一边想着明天要联系物业报修,一边在心里默数着台阶数,怕一脚踩空。转过楼梯口一抬头,就看见蒋以珩站在门口看着他,楼道里的光线暗下去,蒋以珩的身形隐没在阴影里,莫名有些吓人。
“小珩?你放学了?”
“又忘了带钥匙吧”
安南一手提着东西,一手从兜里翻出钥匙打开门,嘴里念叨着
“你说说你,钥匙忘带了就去找你哥啊,电话也不接,我要是不回来你怎么办”
“你要去哪儿?”
蒋以珩突然从背后扑过来搂着安南的腰,安南没防备被他吓了一跳,手里提着的汤差点撒出去
“慢一点,洒了洒了”
安南拍了拍腰间的手臂
“松手,别闹了,赶快来吃饭,我带了你最爱吃的那家的汤面”
蒋以珩仿若没听到,依旧重复问道
“你要去哪儿?”
“我哪里都不去,保证什么时候都回来,不丢下你,行不行”
蒋以珩这才慢慢松开手,安南把汤面放在餐桌上,转身去厨房里拿餐具,蒋以珩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不知道想干嘛
安南揪住人看了又看,见人面色发白,目光暗沉,整个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显得有些恍惚
安南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蒋以珩的额头,以为他又生病了,试着人没发烧,但是看着着实不像没事的样子
“小珩,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蒋以珩摇了摇头,用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可能是因为饿了太久,有点低血糖,没事”
安南把他按在餐桌旁坐下,把餐盒打开推过去
“那快坐下,吃饭”
蒋以珩这会儿没什么心情吃饭,勉强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味同嚼蜡。折腾了大半天,安南有些饿了,低头吃饭没发现蒋以珩的异常,蒋以珩就盯着安南发呆。
安南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衬衫内衬,胸前的口袋里放着一个白色纸片,在安南低头吃饭的过程中一点点从口袋里滑落出来大半,眼看就要掉进碗里,蒋以珩伸出两指把纸片从他口袋里夹了出来。
“别动”
安南察觉到蒋以珩的动作,慌忙捂住口袋,然而为时已晚,东西已经落在了蒋以珩手里。
蒋以珩本没打算看,只是怕它掉进汤里,安南的反应反而触动了他现在敏感的神经,蒋以珩一边挡住安南抢夺的手,一边快速打开了纸张,只一眼蒋以珩便通体生寒,进门前好不容易筑建的心理防线全面崩塌,为安南找的所有理由在看到这张孕检报告的时候全部化为飞烟。
蒋以珩看向有些慌乱的安南,颤抖着声音问道
“所以你是真的要和那个女人结婚,是吗?”
“你都听到了?!”
安南看到那扇半掩的房门时就疑心蒋以珩回来了,不过推开门没看见人就没多想,没想到蒋以珩在门外听到了全部。
安南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都听到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在下个月”
冯依依如今怀着孕,只能一切尽快,不过这是安南自己的想法,还没跟冯依依商量过。
“下个月,下个月……哈哈哈”
蒋以珩冷笑了几声,猛然隔着餐桌擒住安南的手腕,力道大的安南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捏断了
蒋以珩双目赤红,低吼道
“为什么?”
“你不是说你不想结婚吗?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就为了她肚子里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孩子吗?你就不怕她给你戴绿帽子吗?”
“你胡说什么”
安南用力挣了挣手腕,却发现根本挣脱不了,蒋以珩那么用力的拽他,他的腹部抵在餐桌边缘,被硌的生疼,一来二去,安南也有了火气
“蒋以珩,你给我松开,我结不结婚,有没有孩子,是我的事,不是你该管的,你再胡闹就滚回去,别再来了”
蒋以珩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眼里的怒火压都压不住
“不该我管?我偏要管”
“结婚你想都别想,我不允许”
安南也被气昏了头,嗤笑一声,跟他呛道
“你不允许?你凭什么”
“我告诉你凭什么!”
蒋以珩抬手扣住安南的下颌,重重的吻了下去,安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在原地,一时间竟然忘记反抗
蒋以珩狠狠地研磨着他的唇,品味着日思夜想的味道,来势汹汹,似乎想把人拆骨入腹,安南颤栗起来,用力推开蒋以珩,紧接着一个巴掌就落在了蒋以珩脸上
清脆的响声惊醒了两个人,安南回过神来,本能想去查看蒋以珩的脸,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来,最后只是垂落身侧
安南这一巴掌不遗余力,蒋以珩的脸很快肿了起来,连带着嘴里都弥漫着血腥味,蒋以珩不在意的舔了舔唇角,目光沉沉的望着安南,脸上满是哀伤和眷恋,最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天之后,蒋以珩就搬走了,直到升学宴那天,两人才再次相见。安南带着冯依依出席时还有点担心,蒋以珩却全程没什么反应,礼貌的跟安南攀谈了几句,言语间满是疏离,至于那晚那个吻,仿佛就是少年的一场玩笑,也成了安南不敢回想,更不敢深究的梦。
七年后
M市机场
蒋以珩推着行李箱走在机场大厅,手里的手机刚开机就震动不停,打开看了看,大多是同事朋友听说了他离职,发来或告别或关心的消息。蒋以珩挑挑拣拣回复了几条,就切出界面,拨了个电话出去,电话里传来机械女声,直到自动挂断,也无人接听。
蒋以珩又切回界面,指尖滑动,半分钟后终于在无数红点中找到被淹没的答复,是一个小时前蒋以琚发来的
“我和你大嫂带孩子出来玩了,后天回”
“家里门锁换了,你先住你南哥家”
“六点去接你”
蒋以珩看了一眼界面左上角的时间,回复道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车辆在马路上疾驰,蒋以珩靠着车窗,看着繁华的街道从眼前飞快掠过,找不出一丝曾经熟悉的感觉,七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座城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人,又会被这七年的时光打磨成哪般模样呢,他不知道,不过怎样都好,至少这七年安南应该不会再过任何一个无人陪伴的春节,不会在本该团圆的日子被丢下。
可当蒋以珩站在小区门口时,他还是胆怯了。司机师傅早已经离开,他站在那儿迟迟不敢挪动脚步,他其实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知道自己看见安南一家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说来说去,都怪他那个不靠谱的大哥,把自己推到了这儿,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背后有脚步声正在慢慢靠近
“小珩?是你吗?”声音迟疑却熟悉
蒋以珩愣了一下转过身,安南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面前,眉眼温和,唇角带着笑意,美好的让蒋以珩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安南今日少见的穿了一身黑色,黑色短发附在额前,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时光好像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一如既往的让人心生爱恋。
蒋以珩喉结动了动,目光里带着重逢的惊喜
“南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安南浅笑回答,将人看了又看,感慨道
“嗯,长高了,也成熟了,像个男人的样子了”
蒋以珩抬手比划着两人的身高差距,笑道
“七年了,我可是一点儿不敢松懈,倒是南哥好像偷懒了,怎的长回去了?”
安南好笑的撇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稚嫩的童声突兀的插入其中,紧接着安南感觉腿被抱住
“爸爸,我抓住你了”
安南看了蒋以珩一眼,俯下身去抱起孩子颠了颠,柔声道
“崽崽,叫叔叔好”
安忆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着蒋以珩,没说话。
这个孩子叫安忆,是冯依依和安南的儿子,即便蒋以珩这几年刻意避开关于两人的消息,有些事还是传到了耳朵里。
蒋以珩抬手摸了摸孩子的柔软额发,不太自在的自我介绍
“小安忆是吗?你好,我是蒋以珩”
噗嗤
安南被这个正经的自我介绍逗得笑出了声,又觉得不太好,假咳两声掩饰了一下
安忆倒是歪头认真的看着他,片刻后仿佛确定了什么,开心的向蒋以珩伸出双手
“抱”
软软的身体贴入怀中,蒋以珩连忙伸手去接,安忆乖乖的抱着他的脖子,嘻嘻笑道
“是真的照片叔叔唉”
“什么?”蒋以珩没听清
安南连忙应道
“没什么,累了吧,先回去吧”
安南牵着安忆走在前面,蒋以珩紧随其后,安忆似乎对蒋以珩很有兴趣,总是不住回头看他,为此还差点摔了一跤。
几人来到家里,安南放安忆自己去玩,转身给蒋以珩倒了杯水。
蒋以珩站在客厅里,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阳台上两个人一起搭建的花木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顶蓝色的儿童帐篷,客厅还挂着蒋以珩高一那年运动会上举着奖牌的照片,旁边却多了一张流着口水的孩童百日照,客厅为了方便打游戏撤掉的茶几重新回归,安忆此刻正趴在上面涂涂画画。一切都昭示着安南已经步入了一段新的生活,并且应该过得不错。
安南端来水果递给蒋以珩
“你先坐下歇一会儿,吃点水果,一会儿我们出去吃,行李等回来再收拾吧”
蒋以珩点点头
“好”
安南安顿好蒋以珩,又冲安忆招了招手
“崽崽,过来,爸爸给你换身衣服,我们出门”
“好呀好呀”
安忆放下画笔,蹦蹦跳跳的跟着安南去了房间,片刻后安忆穿着一身蓝色背带裤跑了出来。安忆刚才跟安南穿着一样的黑色套装,这会儿换了衣服显得可爱多了
蒋以珩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背带,随口逗他
“这个颜色多好看,下次别让你爸爸给你穿一身黑色,像个小老头”
“哼”安忆一听说自己像个小老头,噘着嘴不高兴“你才是小老头,我去看妈妈就是要穿黑色呀,不理你了”
安忆背过身子不理他了
“怎么了?”
安南从房间里走出来,拿着一顶小帽子扣在安忆头上,蹲下身替他把衣服整理好
“叔叔是客人,我们对待客人要有礼貌哦”
“是我的问题”
蒋以珩俯下身道歉
“对不起小安忆,叔叔说错话了,你能原谅我吗?”
安忆扬起小脸,大气道
“好吧,我原谅你了”
蒋以珩被他逗笑,蹲下身郑重其事的跟他握了握手
“谢谢你原谅我,那我们还能做好朋友吗?”
安忆双手一起抓住蒋以珩的手,开心道
“可以呀,我们是好朋友,我下次再去看妈妈的时候可以带着你哦”
安忆说完又心虚的抬头看着安南
“可以吗?爸爸”
安南抬手按了按安忆的小脑袋,把人按的东倒西歪,而后提着安忆的小书包往门外走去
“再不走,儿童套餐里的小玩具可就没有喽”
安忆闻言什么也顾不上了,拔腿就跑,还不忘拉着蒋以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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