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好友说的话,又看了看玻璃杯上残留的萧晓满淡淡的唇印,付璋琛周身的气压瞬间又低了几度。他冷冷地瞥了操贤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空酒杯重重地搁在了大理石材质的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表达着他此刻不悦的心情。
看着付璋琛这油盐不进、讳莫如深的态度,操贤那颗八卦之心更是熊熊燃烧,不死心地又凑近一点,换了个话题:“行行行,不说这个。那……说点正经的,我听说邹韵婕要回国了?你俩当真……”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观察着付璋琛的反应。
付璋琛实在受不了喋喋不休的好友,眉头紧蹙,强忍着脾气,冷硬地打断他:“你今晚话真的很多。”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我和邹韵婕,之前不可能,现在更无可能。”
他话语中的决绝让操贤愣了一下,随即耸耸肩,知道在这个家伙嘴里是敲不出什么八卦了。
凌晨十二点,萧晓满刚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走出“玄夜”后门,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已经停在门口。
后排的窗户摇下,付璋琛不带感情的声音传入耳里“上车”。萧晓满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第一次可能是顺道送她,但再有一次,萧晓满再笨也察觉得到他在特意等她!。萧晓满沉默的看着前方的车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付璋琛”,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我……我明天要搬家了。”
付璋琛淡淡的“嗯”了一句没再说话。
“新小区交通很方便,环境挺好的,安保也很好。”她继续说着,像是在努力证明什么,“所以,以后下班我自己回去很方便也很安全。”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要再等我了。
她说完了,车厢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付璋琛并没有回应,他的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下显得晦暗不明,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直到到达村口,付璋琛也只是让代驾停在村口,自己安静的送她进去。在生锈的大铁门前嘱咐她锁好门,又沉默的走回黑暗里。
萧晓满拿不准付璋琛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于当年她说离开,他是恨她的,这点从他对她不想搭理的态度可以看出。可他又会一次又一次帮她解围,送她回家,这点她有些看不明白。
难道只是因为他人好,看不了别人受欺负?初中时他就是一个很温暖的人,会给她补数学,会教她打乒乓球。可也正如操贤所说,他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之人。
萧晓满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忍不住的难过。她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她已经满目疮痍的走了那么多年,她不能因为现在短暂的温暖不顾一切地沉沦,那样只会害了付璋琛。
思绪杂乱,萧晓满直到天亮才浅浅睡去。仿佛刚合上眼没多久,闹钟就尖锐地响了起来。萧晓满想到九点约好搬家公司过来搬家,挣扎着睁开酸涩的眼睛,强压下浑身的疲惫坐起来。她不敢耽搁,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将床铺都收好装箱,再次环顾这间住了不久的出租屋,大大小小的纸箱已经收拾妥当,整齐地堆在墙角,等待着前往新家。
搬家公司很准时,效率也很高,不到两小时所有的行李就已经在新居客厅里摆放整齐。送走工人,萧晓满站在阳台上感受着初夏的微风拂过脸颊,享受着这片刻的休息。
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二十分,她该去赶高铁了。
萧晓满离职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之前一直忙着实验以及兼职的事,还没有来得及回家看祖父祖母。自从祖父年初脑梗发作,虽然抢救及时,但留下了手脚不便、说话不清,需要静养的后遗症。
加上本身多年的高血压,平时视频电话里虽都说没什么事,但冰冷的屏幕只能看到对方想给你看到的场景,萧晓满牵挂着必须得亲自回去看一眼才放心。
向酒吧主管请了两天周末的假,凑出了一个短暂的空档。此刻,看着满屋等待收拾的行李,她只是快速地将装有随身物品和给祖父母的保健食品拎出来,其他的,原封不动,便匆匆赶往高铁站。
高铁飞驰,窗外的景色急速后退。萧晓满靠在椅背上,一夜未睡好,加上上午的忙碌,让她眼皮沉重,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两个小时后,她终于踏上故乡熟悉的土地。这片她待了12年,有美好的初中记忆的土地。
高铁站就建在她中学不远处,是她读大学才开始建成。高中时,她被父亲带去洛芬时还需要坐10多个小时的大巴。那时候去一趟,大巴要200块钱,对于她一个穷学生来说就是回家的鸿沟。
祖父祖母家在市里的最边缘,还需要从高铁站坐一小时农村客运车才能到达。现在经济发达些,农村客运车的班次增加了许多。以前她上中学时等一趟车得需要一个多小时,还要看人挤不挤,挤不上又得要再等上一个多小时,通常周末放学回家都已经是晚上**点,那时候付璋琛总会陪在她的身边。
她在路口等了十几分钟,一辆乡村客运车就停到了面前。上了车,又是一路山路十八弯,转得萧晓满胃里一阵翻腾。那么多年,她还是受不了会晕车。
现在农村基本只留下一些念家的老人,年轻人很多都搬去了省城,就像林畅伟和白雅琳爸妈,在他们上大学那会儿都搬迁去了省城,现在也就逢年过节回家看望老人。而付璋琛当时本来就住在市里,现在她也不清楚他家有没有搬到省城。
摇摇晃晃的车终于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下,萧晓满整理了一下背包,拎着给二老买的营养品和软糯糕快速下车。站在那扇熟悉的、漆皮有些剥落的防盗门前,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才抬手敲门。
门很快被从里面打开,祖母那张布满皱纹却写满惊喜的脸出现在门后。
“满满?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祖母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连忙侧身让她进来。
“祖母,”萧晓满换上轻松的笑容,放下东西,换上拖鞋,“想你们了,就回来看看。祖父呢?”
“在里屋躺着呢,刚吃了药,说有点头晕。”祖母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萧晓满的心一沉,快步走进里屋。祖父正靠在床头,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听到动静抬起头。他看起来比视频里更清瘦些,脸色也有些灰暗,但看到孙女,浑浊的眼睛里立刻迸发出光彩。
“祖父!”萧晓满快步走到床边,握住祖父那只有些干瘦、微微颤抖的手。
“满儿回来了?工作不忙啊?”祖父有些歪斜的嘴巴,口齿不清的问道。
“不忙,今天周六,回来看你和祖母。”萧晓满强压下鼻尖的酸意,笑着回答,“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老毛病了,没事,躺躺就好。”祖父摆摆手,不愿多谈自己的病,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她,“你好像瘦了,在外面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哪有,我吃得好着呢。”萧晓满笑着否认,细心地将祖父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看着祖父强打精神的样子,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微凉温度,萧晓满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她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但她得努力工作将钱还完,她还要存钱带他们去老一辈人执念的北京看看。
两位老人活了70多年,最远也就只去过省会,还是因为那年萧宴国有了儿子,前去帮忙照看。
下午,祖父休息得差不多,萧晓满小心翼翼扶着他在院子里面转悠。看着祖母忙进忙出的张罗着给她们做好吃的,萧晓满那些因为萧宴国和王素琴欠钱的烦闷才慢慢消散。
休息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周天中午。萧晓满简单的收拾一下行李,心里沉甸甸的,离别的不舍与对祖父母身体状况的担忧交织在一起。
“满满,在外面工作,要照顾好自己。”祖母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地摩挲着,眼里是化不开的牵挂,“还有……你王阿姨那边,能不计较就别计较了,一家人,总归是家和万事兴。”
祖父坐在一旁的藤椅上,虽然没说话,但那殷切而浑浊的目光也表达着同样的期望。
萧晓满喉头哽咽,那句“家和万事兴”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心上。她无法告诉两位日渐衰弱的老人,那个所谓的“家”早已千疮百孔,王素琴正用债务捆绑着她,所谓的“和”不过是建立在她独自咬牙硬撑的沉默之上。
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含糊地应着:“嗯,我知道的,祖母,你们别操心我,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马上给我打电话。”
祖父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道:“在外面照顾好自己。你是家里最大的,时不时也得叮嘱一下弟弟妹妹们,让他们好好学习”。
“嗯,我知道了。”萧晓满低声应着,心里却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
祖父祖母膝下有三子三女,萧晓满的父亲萧宴国排行第二。上有大伯,下有三个姑姑和一个叔叔,是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大伯家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比她小五岁,恰巧与父亲萧宴国和王素琴后来所生的女儿萧乐雅同岁。除了她家和大伯家情况特殊些,其他几位姑姑叔叔家都是一儿一女的标配。这么算下来,萧晓满下面,竟有十二个弟弟妹妹。
祖父祖母作为家里的大家长,心心念念的,自然是“家和万事兴”那套老理。但在萧晓满看来,这个“家”于她而言,界限分明。她只对眼前这两位给予过她真切温暖的老人怀有责任,至于其他那些弟弟妹妹,各自有父母操心,不到万不得已时刻,她不会去越俎代庖。
童年的记忆里,她这个爹不疼、娘不在的孩子,像棵无人问津的野草。祖父祖母的照拂是她童年里仅有的温暖。更多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在那片名为“亲情”的荒漠里,孤独跋涉。
告别祖父祖母,萧晓满又匆匆往洛芬赶,那里还堆着一堆待需整理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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