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特别的印象
公孙专与众名家弟子齐齐盯着两名儒家弟子,他单手中指无名指弯曲在手心,剩余手指结成三山决,朝结界一指:“此界非界。”
结界顿时破开,被困在洞窟口的,只剩许子庭一人。
白棋迅速到宗门师叔身边,说道:“此人伤势甚重,莫不是被强行困在里面的?”
公孙专意会,这事怕是不简单。
出来的男修面容毁了一半,血肉模糊看不出年纪,衣着虽破损却与姜遣的衣襟衣袖颜色款式一致。
应心瑭会这题,还是白桥亲自教过的。
“你又不是里面的人,怎知他不是身先士卒。”
有涵养负担,可真是麻烦……
没有名家修者在这儿,她动动手就能把许子庭杀了。
白棋秀丽的双目如毒蛇竖瞳,突然盯向应心瑭:“是与不是,一问便知。”
方才那人极力忍耐的怨恨眼神,她看得再清楚不过。
许子庭与姜遣目光交接一瞬,奄奄一息地说道:“吾门弟子,死得——其所。”
他已经招了,眼下回宗门接受诸己堂定罚才是活路。
“师妹,看好同门。”
应心瑭听姜遣借坡下驴,说了这么一句话。
“师兄放心,师兄小心。”
姜遣听着回应,只身进入洞窟。
他没有从文心简得知刺杀修者所从何来。
那人求一条生路,只在文心简写下斩除血树的办法。
死到临头什么也不说,应该是主使者用了特殊手段。
公孙专跟在姜遣身后进入洞窟,没再见到别人,但见一颗开着珊瑚红花朵的树,正在蠕动树根爬行。
“姜公子且慢——”公孙专没能阻止姜遣动手。
应心瑭从洞外盯着看,只见姜遣抬掌,墨色烈焰燎向血树,旋即不间断地挥洒铁画乾坤。
让一棵树死去不难,毁掉汲取生机的树根就可以。
“应师妹!这是怎么回事!”
应心瑭听见这句惊惧交加的喊声,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谁喊破了音。
“郑师姐——”
郑原顾不上细问应心瑭,飞身落地扑跪在许子庭身边。
她不放心,在山岭下安置好师弟师妹们,又赶回来看看。
“许师兄,许师兄——你们遇见什么了?”
许子庭一言不发,不停挡开郑原的手,遮住自己半张脸。
“你别看我——我——”
郑原焦急拽开许子庭挡脸的手,说话声带着哭腔:“没事的没事的!我带着生肌灵药——骨头在——还能恢复的——还能恢复的——”
“应师妹!姜师兄何在?”
“在这。”
“姜师兄你——没事就好。”
郑原看着许子庭疼得龇牙咧嘴,自己的脸在哀痛牵动下,也不由得错乱起来。
姜遣看着血雾花一朵朵败落,信步走出洞窟口,正欲带同门离开。
白棋阴阳道:“这位道友,你的许师兄,只身一人在施下结界的洞窟内出不来,差点死得其所。”
“只身一人?施下结界?”
郑原看了看毫发无伤的姜遣和应心瑭,哭得更厉害了。
“许师兄,你怎么这么傻?对付不了魔物,设下结界封住就好,宗门长老会来处置。”
白棋对上应心瑭揶揄的神情,脸色发笑。
上药女修,呆儒一个。
许子庭不经意看了眼名家女修,不知这人和姜遣有什么仇,不过郑原的话却提醒了他。
秦素素不在身边,他要自己想办法。
花费积蓄准备符箓法器,没杀掉姜遣,反替姜遣杀了所有刺客。
他完全可以说,自知不可饶恕,真心以死谢罪。
许子庭剧痛之下,召出丝帕给郑原擦了擦眼泪。
儒修四人走之后,公孙专还在给弟子们**。
“儒家弟子不愿探究新鲜事物本质,因有危险,着急毁去,故步自封。”
白棋盯着枯萎的枝干,忽而听见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她辨声看过去,又一颗青雘色果实,掉在地上颜色开始发深,果肉骤然萎缩腐烂。
公孙专抬袖挥了挥,鼻尖发酵腐熟的味道更浓了。
“罢了,我们走吧。”
待众人离去,一颗颗青雘色带触丝的种子,从软烂果肉渣子里爬出来,像尸体分娩出来的棺材子,幼小可怜却又诡异贪婪,亟待找一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宿主。
白棋一直不知道,当时姐姐是与什么东西一同消失了。
她有一个秘密,没跟任何人说过。
“哈哈哈——你学得真像,白棋犯病的时候像条被踩了七寸的蛇,摇头晃脑,痴痴呆呆,有时还流口水——哈哈哈——”
“别跟她玩,我爹说她的病会传染。”
……
“小姑娘,你有愿望吗?”
“我可以不要生病吗?”
“你有两个愿望可以选。一个得到很多钱治病,但欺负你的那些孩子能得到十倍的钱。一个是将你的病,转给欺负你的孩子。”
“凭什么欺负我的人能得到更多!我选第二个。”
“多强烈的愿力,多好的孩子啊。”
白棋的愿望实现了,大家都有病,谁也别嘲笑谁了。
可她只精神了一阵子,哪怕后来跟着姐姐修行,失魂症还是越来越重。
她如今活得康健,可是活得别扭。
抬眼望着仇人飞走的方向,她离身边的同门都远了点。
这些人,喜欢姐姐的也好,讨厌姐姐的也好,都不在意白桥变了。
-
忎峄门,诸己堂。
宋且和三位长老,正凝神审视姜遣、许子庭、应心瑭三名弟子。
但凡有人撒一点谎,出现精神力波动,就会被逮个正着。
应心瑭没必要撒什么慌,许子庭自己都认了泄露周孟夏身负剑骨,骗她去珍珑诗局,不甘心被姜遣使唤。
许子庭早就在文心简上,向姜遣招了。
眼下他在三位长老面前,不停叩首涕泪横流,将修为停滞在望尽境的绝望,不愿辜负宗门栽培的惶恐,和临死悔悟拼死杀光刺客的惊险,说得情真意切,令三位长老摇头叹息。
应心瑭甘拜下风,按左长老的说法,她这样的人悔过不可信。
很明显,对三位长老来说,许子庭这样的悔过可就不一样了。
她端正站在一边,琢磨是不是情绪悲恸导致精神失控的时候,可以掩盖撒谎的不自然表现,要不三位长老怎么都信了许子庭呢。
许子庭抬袖拭掉眼泪,又道:“用丹药诱惑弟子的女修,长这个样子。”
秦素素是他唯一的后路,他只画出秦素素用过的一个面容。
他当众画出来的,和交待给姜遣的一致。
应心瑭不乐意,这有个屁用。
“她叫什么名字?师尊,那个女修用好几张面孔示人,一张画像没用。”她说。
“这里轮得到你问。”
宋且吹胡子呵斥:“多副面孔,名字难道还能是真的。多此一问。”
许子庭想都不想,洗心革面交待:“她叫秦不竭。”
秦素素嫌弃自己的名字听着穷,先后起过不少名字,秦不竭,秦子佩,秦珺希。
她最喜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秦不竭这个名字只让他称呼。
宋且瞥了小徒一眼:“听见了,有用吗?”
应心瑭低头撇嘴,听起来确实没什么用。
要是能把许子庭扔进狱法山……
欸,不知道在胡国遇见的法家上等马和中等马,会如何应付。
宋且认为许子庭自小在宗门长大,为人一向忠厚,只因境界停滞,难免损了道心。
可他到底起了祸害同门的心思,不能完全将功补过。
他格外开恩说道:“许子庭为了突破望尽境,一朝不慎被人怂恿服下丹药。到底没酿成大错,迷途知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禁闭自省十年,出来后在五阙分窗凡间修行二十年。”
另外一名长老补充道:“撤去其内院执事弟子身份。如若再犯,当处以君子之罚,以死谢罪。”
应心瑭觉得师尊胳膊肘往外拐。
他自己又不是诸己堂长老,却以首座身份来护着许子庭。
诸己堂定罚之后,宋且带着两名弟子回去。
屁股刚一落座,就斥责姜遣:“结界拦住,让同门死在里面,这要是被诡辩嘴臭的名家修者传出去,连累宗门名声,你担待得起吗!”
“是他该死。”姜遣轻描淡写。
应心瑭猛然抬眼,此时才感觉,姜遣是那个传闻中犯上直谏的国师。
“姜遣,你练字清修的时候,有没有用心。他该死,那你这个亡国国师,如何自处?”宋且对这个半步真人跌下来的师侄,半生气半佩服。
他难以想象,半步真人如何化凡重修,修行就是为了不当凡人。
应心瑭修眉直拧,宋且如此揭人短,真不是逼人羞愤自绝明志吗。
“弟子是该死,但比我更该死的还活着,我急什么。”
“你这是怪我没处死许子庭。身为同门,岂能相煎!”
“还有你!”
应心瑭没什么负担地抬头,受教的模样顿时令宋且气消了一半。
跟姜遣比,应心瑭还算听话。
宋且一时憋住,离执剑人比试只剩三个月,他也不能罚三公断之一关禁闭。
至于自己的徒儿,亦不能耽误在剑阁修习剑术。
“应心瑭,罚你——”
“师尊,我这次布置阵法,自己的积攒不够,欠了秦师叔的材料花费,要在六艺轩打下手还。徒儿要是留在寸毫峰练字,这欠债的责任就要搁置,唉师尊您看——”
宋且气不打一处来,劣徒妄图“徒债师偿”!
“那你就去还。”
寸毫峰正殿外,绮疏小雪,西风紧。
应心瑭拿出去年在路上买的赤缇色披风,裹在身上带上兜帽,帽沿儿压在修眉上,俊眼映着晶莹雪花儿。
“师兄,送我下去。”
“这几日,宗门不少弟子告假回乡团聚。”
“嗯,惜时六院就剩我一个人了。”
“你可以留在峰上。”
应心瑭摇摇头,还是回惜时六院待着舒服。
“我飞得不高,来回麻烦师兄,打扰你清修。”
姜遣知晓自己,自岐国城破之后,失了一段记忆。
不肯将这个有“与自己相处经验”的师妹送下去。
“你先来一趟。”他说。
应心瑭也没反对,以前每次要走,姜遣也总要为难她一小下。
屋内书案前,姜遣右手下按着复礼堂送过来的任务登记。
翻了翻,他方知自己和应心瑭一起做过几次任务。
不过,没印象的这段时间,与他做过任务的同门多了去。
“师妹,魔窟里的阵法,不错。”他模棱两可地起了话茬。
“师兄,要不是你黄雀在后,这只蝉我可不敢当。”
应心瑭一点都不见外:“师兄,许子庭就在复礼堂,他有什么动作,你竟然没控制住,埋伏得相当差劲,你说你——要不是我——”
“……相当差劲。我们很熟?”
姜遣歪斜坐着,右手臂支在书案上,稍微仰头听着教训。
凤目墨色眼珠往上翻,略多的眼白似蒙了一层轻薄易碎的透镜片儿,愈是清透地绝对,愈是摄魂地彻底。
“没有,不熟。”
应心瑭眨了下眼,收收神儿。
姜师兄的眼睛更好看了,可是说话更难以捉摸了。
可别以为在同一峰修行,就能多套点近乎,方便以后练字的时候能偷懒。
“师兄,你忙,我找别人来接我。”
她疾风步闪到屋门前,伸手拉开两扇门。
砰地一声。
屋门自己关上了,拉都拉不开。
应心瑭尚未转过身,听见一句:“我没让你走。”
“我们之间,你有特别的印象吗?”
姜遣收手,右手宽袖落在书案,左手五指支着清举的脸,探究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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