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算算耗神费
端木嘉站在应心瑭身边，看向脸色一垮的曹伯沛。
玄黄门不比忎峄门兄友妹恭，学宫弟子分了三六九等，约定成俗，有点眼力见的都会给曹伯沛这样的弟子让座。
可约定成俗，不是学宫规约。
果不其然，他听应心瑭问道：“曹公子，先到者先坐。谁先到的？”
曹伯沛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问，他还没说话，隔壁桌有人说道：“这位身穿襕衫的姑娘坐下时，这桌只有一个人。”
周孟夏哼道：“所以不是你们允许我师妹可以坐在这里，而是她本来就不用换位置。”
曹伯沛看向说话的同门男弟子，保持风度掩饰嫌恶，才看向忎峄门弟子。
应心瑭忽然道：“哎曹公子别紧张，我们过来看看师妹在跟谁说话而已。”
曹伯沛一怔，难道他脸上气度不够！
“应妹妹，周妹妹，我们在鲁国相识。只是这位妹妹我不认识，见她初来乍到惹人怜，说了两句话。
他身边的同门女修，听到此，补充道：“我们恐她与太多陌生人同坐，多有不便，才问问她要不要换座位。”
应心瑭双目飞扬，语调却关切宽容：“哎你们千万别紧张。我们也没说你们赶人抢座不是。”
隋俞嘿嘿一笑：“怕别人不便，问问别人要不要换个座赶紧走。芝麻大点的事，你们老这么紧张做什么。”
“谁紧张了！”
这名女修见到曹师兄脸色不好，自己一慌。
应心瑭听隋俞接话，自己看向隔壁桌的男修。
刚才帮腔的男修，见到投来的一眼，继续帮腔道：“曹师弟，身为玄黄门内门弟子，要以身作则才是。怎么连谁先到谁先坐，都不记得。”
应心瑭心下有数，此人方才帮忙说话，果然不是路见不平这么简单。
她又见此人起身，听他说道：“让贵宗见笑了。闻人师兄作为三公断，断不会任由学宫弟子如此，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端木嘉对曹伯沛当众吃瘪喜闻乐见，自己往椅子上一坐，招呼同门。
曹伯沛心中厌烦被两名笨嘴笨舌的女修连累，听那同门提到闻人师兄，正要快点息事宁人，说话又被打断。
“哎曹公子，诸位真的不要紧张。既然我们先来先坐，你们换一桌便是。”应心瑭下意识地，不想跟着帮腔之人思路走。
此事，要上升到找二十四执裁三公断判定的地步吗？
曹伯沛咽下气，努力放松自己表情，显示鲁国公子好客之礼说道：“既然如此，那诸位各自入座。日后在学宫少不得相见，到时再叙。”
他掩饰不住嫌恶，冲那暗示忎峄门弟子把事闹大的同门，警告一眼才转身。
应心瑭看在眼里，回身朝隔壁桌男修礼貌一笑，各自坐下。
不知玄黄门弟子之间是怎么回事。
她瞅了眼端木嘉，暗道是不是同门之间有嫌隙，所以在外宗弟子面前拆台。
端木嘉感受到目光，浑身打了个激灵。
“你看我干什么。绾绾也在学宫，你别让她误会。”
“滚。”应心瑭坦然道。
她刚坐下翻开找来的典籍《古镜奇谭》，旁边空坐挤过来一人。
“应少仙，你在看什么？”
陆朔伸头问道，同时脚在桌子底下，和端木嘉互相踢来踢去。
“《古镜奇谭》，欸这里面讲得不是各种神通镜子。”应心瑭看向凑过来的人。
陆朔说上话，阐释道：“这本典籍讲得是几人通过一面镜子见到前世今生，修行悟道。你想了解各种神通镜子，要去灵宝殿堂找典籍。”
端木嘉看着陆朔挨个和两位师姐一位师妹说话，离开塔楼后，恨铁不成钢道：“你们三个，不要搭理陆朔。”
“他见一个喜欢一个。”
“我说话你们听见没有。”
“听见啦，陆朔没端木师兄你专一。”隋俞嘿嘿笑道。
“谁让你记住了！”端木嘉没好气道。
日入时分，暮色未降。
忎峄门弟子都随于清淙回到黄庭城西北阵落。
回到屋舍，向莲低着头双手拇指不停绕圈，不安地问道：“应师姐，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从我们站樊大雪开始，就躲不掉了。”
“躲不掉了？那以后——我就不该坐那一桌的。”
应心瑭话锋一转：“我是说曹伯沛展豹他们躲不掉。只要敢找事，就躲不掉栽跟头。”
“应师姐——”
向莲破涕为笑，又忍不住多想：“那还是说，以后会有很多麻烦。要是我当时看清楚坐的是谁，换一桌或许——”
咚咚。
听见两下干脆的敲门声，应心瑭开门见到一脸清冷的于师姐。
于清淙一说话，悠悠道来的声音，就令两位师妹放松下来。
“应师妹，学宫规约背得挺快。向师妹，下次再有此类事，尽快传信于我。”
向莲站着，双手交握垂在衣摆间，内疚地自省道：“我下次一定注意。”
于清淙又交待一下应师妹：“凡事以顺利参加执剑人比试为先，应师妹与人论理辩经，注意勿要咄咄逼人。”
应心瑭修眉一蹙，叹气道：“于师姐，我哪有。明明委屈无处诉的是我们，以和为贵的也是我们。”
向莲抬脸摇头，同门急切相护，她哪里还有委屈。
于清淙倾身，一脸不解地看向一脸委屈的应师妹。
受委屈的不是向莲吗。
玄黄门弟子最后不得不让步，怎么你们都还委屈？
应心瑭拿出演算阵盘，在其上点着手指尖，算道：“于师姐，你想啊，本来我们只是参悟典籍相安无事。玄黄门弟子仗着东道主弟子身份，欺负我们刚进学宫不懂规矩。我们花费时间与之争论，耗费精神息事宁人，这得调用多少才气元。”
“他们来了，他们又走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谁赔偿我们耽误修习道法的时间，谁在意我们绞尽脑汁解决争端的精力。”
“什么都没做错的人，平白被欺负一通，就因对方一句无心，连委屈争辩都是敏感小气。”
向莲听应师姐一口气说完，低头咬唇，一双杏眼含泪，一点都没觉得应师姐得了便宜还卖乖。
原来，心里很委屈不是错吗？
原来，想争辩算不上敏感吗？
“于师姐，故意欺负人的人，最喜欢说被欺负人，敏感爱计较。换成他们自己，违反学宫规约被人说两句，小肚鸡肠到连句道歉都没有。”
于清淙没想过，与人起争端，还能算误时费、耗神费。
想想这个应师妹年少的处境，再看看小心说下次注意的向师妹，她清韵面容有些疑惑。
忎峄门弟子，是不是太过自我反省了……
咚咚咚。
三下敲门声，打断三个人各自的情绪。
于清淙就近转身开门，见到一名面容英挺的男修。
“你是？”
“我找应心瑭。”宿然不请自进。
应心瑭上前介绍道：“于师姐，这是天巧门炼器师，宿然。”
屋舍不大，宿然绕开于清淙旁边的座椅，直接往床榻一坐。
咔嚓一声，嘣嘣几下。
床板断裂，床榻塌了，惊得向莲一哆嗦。
宿然从地上起身，一脸尴尬，屋里有三个人亲眼看着她坐塌了床板。
不，幸好屋里人多，她穿着男修法衣，只有应心瑭一人，那才棘手。
“宿公子，你身上带了什么很重的法器吗？”应心瑭惊奇地问道。
“带是带了，我坐自己床可没塌。”
宿然自己找理由，拾起来一块碎床板，用力一掰，说道：“看，本来床板就不结实。没长成的杉木，纹理松木质软。”
于清淙不意外，今日修炼大宽刀的李师弟，夜半翻身时床板断裂。
还以为是李师弟比较壮实。
她听应心瑭问道：“宿公子，你们屋舍的床塌什么质地？”
“柏木或椿木，也没多好，安置处免费给各宗门住。我自己换了椆木。”
宿然在屋舍内仔细看看，耿直道：“你屋里怎么连驱虫栈香都没有，茶水跟我们的也不一样……”
她见与自己一样身形高大的女修脸色越来越冷肃，问道：“应心瑭那师姐，你们宗门都这样？”
应心瑭明白了，玄黄门区别对待，配置给宗门弟子的床榻，都坐不了多揣点法器的修者。
执剑人比试，还有三天零一夜。
宿然没事，跑来问问应心瑭，还有没有别的法器图纸。
两人于半个时辰后，在忎峄门所在阵落外道别。
应心瑭送走一人，又见到一人。
“陆朔？”
“心瑭，你看，我帮你借来了灵宝殿堂的《古镜宝鉴》。”陆朔双手奉上。
应心瑭接过：“有劳。我自己明日去灵宝殿堂借阅就可以。”
“那还要等一晚，人多还不一定能先拿到。你在这里住得习惯吗？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找我。”
“还真有不满意的。”
应心瑭话没说完，又见到一人身影，如八尺有余画卷，浪迹到自己身边一丈之内。
“师兄，你才从学宫回来？”
姜遣颔首，见旁边一年少男修，听他体贴问道：“心瑭，你不满意哪里。”
“我床塌了，能换吗？”应心瑭问。
陆朔惊呆：“赵家人怎么置办贵宗床榻的，心瑭这么标准的身段，怎么还能把床睡塌了。我去置办。”
待陆朔告辞后，应心瑭和姜遣同进阵落结界。
姜遣问：“你床怎么塌了？”
应心瑭稍微仰着脸，说道：“宿公子坐塌的。”
“让他赔。”
“那怎么行。这可不关宿公子的事。”
“你不用跟我说要怎么对待宿公子。”
姜遣一副懒得听的样子：“今晚你把我的床榻搬过去。我已经买好新的，正要换。”
“陆公子对我真不错，要帮我置办新的。”
“才来两天，我只躺过一小会儿，没睡。”
“他还特地告诉我，是赵氏的人招待我不周。”
“那真的很——好——心。”姜遣听出话外意。
他来太初学宫传道授业，不负责弟子们日常生活，此番看来不是师妹一人所用物什粗劣不堪。
他神色一轻：“师妹打算如何报答他的好心？”
应心瑭眉眼一沉：“师兄觉得呢？陆朔这么着急来问我哪里不满意，那我做点让他满意的，如何？”
她心下掂量，此番不是她一人被怠慢，要看宗门计不计较，如何计较。
没靠山，她不干，这可是玄黄门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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