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李家几兄弟商讨完秋猎事宜后,从皇帝御书房出来,李复和李诘俩兄弟结伴而行,一同朝长德宫走去。
秋猎前期需要准备的事宜有很多,为了确保秋猎的顺利进行,需要在围场设置必要的设施,也为了确保皇帝、王公大臣们在围场中的生活质量,食物、水源、帐篷等生活用品都要准备的毫无差错。
同样狩猎所需的弓箭、马匹等装备也要算无遗漏。
这一准备工程是浩大的,需要花费大量心血,李诘不满五哥好大喜功,也不解九哥为何要让出秋猎主事的位置。
“九哥,你为何要将主事的位置让给五哥?”李诘年轻气盛,根本不懂九哥为何要这么做,父皇明显要交给九哥主事,可九哥却不着痕迹的推脱了。
李复不甚在意,“五哥想承办,做弟弟的怎能抢功。”
“可是……”
李诘还欲说什么,被李复一个眼神制止住,他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只能说:“九哥,这是你婚后第一次秋猎,可要在嫂嫂面前挣个面。”
李复淡淡嗯了声,无作他言,算是对皇弟的回应。
李诘憋了一口气,难受得很,一抬首,蓦然瞧见远处小跑而来的宓盈和李环,他指着俩人道:“那不是皇嫂和皇妹?”
李复顺着李诘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花草树木间两名少女翩然而至。
李环风风火火惯了,她身上穿得又是行动方便简洁练功服,步子自然迈得开,这可苦了被她拉着的宓盈。宓盈体力跟不上李环,穿着的又是繁琐的襦裙,层层叠叠,她只得提着裙角,略显吃力的一路小跑的跟在李环身后。
大概是跑了有一段路了,宓盈的小脸绯红,如雨后樱花。
李复眉头一皱,冷声唤道:“李环。”
掷地有声的一声,骇得李环一激灵,她瞬间停下脚步,看到了九哥这个冷面模样。
真矬霉头!
李环在心底暗骂一记,面上笑盈盈地朝李复和李诘踱步而来,“九皇兄、十一皇兄。”
宓盈紧跟其后,微微喘着气,同他们行了礼。
美人微喘,颊面粉红,别有一番风味。
许是跑动的原因,宓盈额间渗出了密汗,发间衩着的步摇也勾住了她乌黑亮丽的青丝,这引起了李复的注意,他忽然有些心痒难耐,想要伸手帮她解开勾住发丝的步摇。
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收紧,李复别开目光,看向李环,斥道:“身为一国公主,带着你皇嫂在宫中乱窜,成何体统。”
李环不服,她哪有乱窜,最多就是走得急了些,她想要辩解,目光刚对上九哥的双眼,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碰上李复的李环就像猫碰到了老鼠,瞬间没了气焰,九哥的眼神太锐利了,她不敢随意造次。
李环垂下头,恹恹道:“皇兄说的是极,环儿知错了。”
李复颔首,目光回转,放在宓盈身上,“走了。”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不容人质疑。
宓盈首颚,脚步微动,沉默不语的走在他身侧。
李环心里想的都是骑马射箭的事儿,哪肯让宓盈回去,她拉住宓盈,恳求李复,“九皇兄,你就让皇嫂在我这儿多待待不成吗?”
李复已转过身,听到李环的昂求停下脚步,侧身询问,“先生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在临行前你保证能交出让先生满意的答卷?”
李环一怔,总觉得九皇兄话里有话。
“九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她没完成功课就不让她去了?李环明白了这层意思脸色瞬间白了,变成了苦瓜脸,明亮的眸子也黯淡下来。
“你心里清楚。”李复淡淡答道。
还真是这个意思!
李环咬咬牙,不敢再留宓盈,却也气恼自家亲哥过于冷酷无情。
宓盈瞧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宽慰着:“环儿,别听你皇兄胡说,他框你的,等你完成功课,再来教我骑马射箭也成。”
李环眼睛一亮,期待的看向李复,皇嫂都这么说了,皇兄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吧?
许是李环的目光太过灼热,李复不太习惯,他别过脸,倒也没有反驳宓盈说的话。
看李复这番反应,李环心里一喜,抱住宓盈原地蹦了蹦。
“九皇兄娶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变得有人情味儿了。”
李诘一听更是打趣道:“皇妹你可不知道,前些天我在玲珑阁遇到九哥和皇嫂,九哥还送了皇嫂一只大镯子。”
宓盈脸上闪过一抹异样,就连李复也有些不自在,微微别过身子,圈起手指在唇边咳了声。
“真的吗?”
李环眼睛一亮,大剌剌的握起宓盈的手,掀开衣袖露出那只质地通绿的玉镯子,“果然是玲珑阁出品的镯子,就是不同凡响。”
李诘不愧是和李环一母同胞,兄妹俩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自然错过了宓盈脸上微妙的表情。
他笑:“九哥真是大手笔。”
糟糕。
宓盈微不可查的蹙了眉心,事情好像变糟了,她这趟进宫的本意是想在袁贵妃面前留下她和李复感情不睦的讯息,好为后面的和离做铺垫。
而她戴着手镯的原因,不过是为了不让李复起疑心,认为她有二心,哪里能想到会毁在李诘手上,她本以为李诘身为男儿是不会有这番心思的。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李诘能在上辈子她和李复和离的情况下还将她拉去葬礼上,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她不着痕迹的将手从李环掌心挣脱出来,抚平衣袖,遮盖住那只玉镯。
“环儿,时辰不早了,我和你九哥就先回去了。”
李环多少有些不舍,但她触及到九哥的眼神还是依依不舍的和宓盈道了别。
马儿慢悠悠地朝着晋王府出发,行止半路,李复开口询问,“环儿想教你骑马射箭?”
宓盈并没有兴致和他闲聊,但明显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机,她只能强迫自己开口,“我听环儿说,不久后会有一场秋猎,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她想教我骑马射箭。”
马儿颠簸,李复在哒哒的马蹄声中说道:“我可以教你。”
谁稀罕他教了?
只要一想到他和褚荷共骑一骥的模样,就令她作呕。
宓盈在心底冷哼一声,嘴上婉约道:“环儿心热,她想教我骑马我又怎能拂了她面子让她伤心。”
李复不强求。
此后,一路无话。
俩人回到晋王府,在明月居和枫沁苑的分岔口,宓盈踏上前往明月居的道路,没有道别,头也不回。
李复促足在分岔口,望着她纤细单薄的身子,看她步步生莲,快速前进的步伐,心底忽升起一股她将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错觉。
薄唇微翕,李复喊出了她的名字,“宓盈。”
急速前进的步伐一顿,宓盈立在原地沉默片刻,才转过身,“王爷还有什么事?”
搁着长长的游廊,四目相望,就连风儿也喧嚣起来,发丝迷了宓盈眼睛。
她抬手撩开发丝的同时,李复也有所行动,他迈开脚步,一步步朝宓盈走去。
宓盈站在原地,看着李复向自己走来,她很想扭头就走,双脚却像被灌了沉重的铅,迈不开步伐,直到嗅道一股檀木香气,李复已立在她跟前,骨骼分明的大手慢条斯理的帮她解开缠住发丝的步摇。
宓盈身体一僵,下意识的抬手想要一探究竟。
“别动。”
李复像是没察觉出她肢体的僵硬,和她下意识发出的抗拒,仍旧手脚轻柔的帮她整理发饰。
宓盈举起的手一顿,又垂了下去,他离她太近了,近到他身上的檀香味毫无保留的钻进她的鼻尖,近到她不得不屏住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宓盈差点呼吸不过来,李复才放下手,略微后退几步。
“多谢王爷,王爷慢走。”宓盈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朝他曲膝福了福身,而后调转步伐回了明月居。
李复静静看着纤弱的背影远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也回身回了枫沁苑书房。
宓盈一回明月居,紫竹献宝似的将还热乎的几碟糕点呈上来。
“王妃,您来的正好,这糕点刚出炉呢。”
王府膳房里的厨娘手艺不错,做出来的桂花糕甜而不腻,香而不冲,她尝了一口,又喝了口柳燕递上来的茶水。
“紫竹,膳房做了多少糕点。”
“嬷嬷们做了很久,就怕王妃想吃又没了。”
宓盈颔首,纤纤玉指指着一碟糕点,“我吃这些就够了,其余的你和柳燕分着吃,膳房里还剩的你们分给府里其他人。”
柳燕、紫竹得令,纷纷呈是。
柳燕又问:“王妃,那王爷那儿可要分点去?”
“不用。”宓盈浅浅一笑,“他不爱吃这些甜食。”
是夜,晋王府书房。
马总管服侍在李复左右,或许是夜长寂廖,或许是他得了宓盈赠予的糕点,免不得在李复面前替王妃说些好话。
“王爷,王妃命手下的人送了糕点到府上各处。”
李复嗯了声,手中执着的狼毫不停,“王妃有心了,府上各个人员都安排到了?”
李复轻描淡写的一句,似乎就是随口一问,却让机警的马总管浑身一震。
他不知该答是还是该答不是。
紫竹那丫头实诚,送来糕点时还说了句,“王妃说王爷不喜甜食。”
因此,府中各个下人都照顾到了,唯独一人,两手空空。
那人便是府内至高无上的晋王爷。
他服侍在晋王身边足有二十年,自是晓得晋王鲜少吃甜食,故紫竹如此一说,他竟也觉合理。
可眼下,晋王又如此一问?
所谓何意?
马总管不敢随意揣测主子的话语,不由冷汗直冒,心虚地低下头。
李复凉凉开口,“怎么不说话?”
“阿这……”马总管擦了擦汗:“王爷,您就饶了老奴吧?”
手一顿,李复抬起眼眸,他睨着马总管满是冷汗的脸,道:“你做错了什么,让本王饶你?”
马总管迅速给自己一巴掌,“老奴多嘴,老怒多嘴。”
李复冷哼一声,蓦地又道:“你也尝过了?”
马总管头越发低了下去,不敢说假话,只能如实道:“回王爷,老奴尝过了。”
“味道如何?”
马总管结巴半天,放吐出一个可字。
李复意味深长的哼了声,继续垂头书写,似乎方才发生的小插曲并不存在。
李复越是沉默,马总管越是心惊,他恨不得多扇自己几耳光,他是哪壶不提开哪壶,明知道王爷没有,他怎么还上赶着找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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