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盛逢朔响起的声音,半把匕首已经没入了霍玄琚的血肉中,只需那么一息的工夫,霍玄琚就会彻底命丧黄泉。
可因着盛逢朔的话,她的手却一顿。
也就是这停顿的片刻,盛逢朔已经冲到了他们的身边,并且立刻按住了苏知霭。
苏知霭咬牙,一把将匕首拔了出来,鲜血如注洒在了那张方才已经被盛逢朔劈成两半的长案上,刀刃上沾满了血肉,也失去了原有的锋芒。
“陛下!”贾安嘶声喊着扑上前来,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用力去按压住霍玄琚的伤口。
盛逢朔欲先将苏知霭带离座上,冷不丁却与霍玄琚的目光相触。
他心虚一般想要装作没看见,然而霍玄琚已经说道:“将淑妃关到兰林殿禁足,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动她,今日乐成殿之事也不得外传,若有违者立刻杖杀。”
因为身受重伤,霍玄琚已经有些气若游丝,而他强撑着说出这几句话之后,被贾安按着的伤口便涌出更多鲜血来。
盛逢朔和贾安正要应是,却见霍玄琚已经昏了过去。
***
先前因火情被送往北宫安置的郦太后一直到第二日才得知夜里宫中发生的惊变。
她久在深宫之中,并不知晓郦家与霍玄延合谋造反之事,而等到她知道时,郦家早与霍玄延党羽一起尽数被剿灭,只剩家中的一些女眷和孩童。
郦太后几度都差点晕厥,然而最使她肝胆俱裂的还是霍玄琚遇险,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问宫人昨夜霍玄琚究竟是如何被刺伤的,却无人能说出个所以然,只知道是在乐成殿出的事。
一面焦急郦家的后续,一面又担心霍玄琚的安危,郦太后连连打发人去嘉德殿询问,然而得到的始终是霍玄琚没有醒来的消息。
郦太后终于坐不住,自己往嘉德殿去了一趟。
贾安亲自将郦太后迎进去,郦太后见了昏睡在榻上的霍玄琚,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虽然知道霍玄琚伤得重,但是她却没想到会伤得那么重。
那个伤口就在霍玄琚的心口处,太医说只差一点就会刺到心脉,霍玄琚的命也就没了。
郦太后坐在霍玄琚的床前垂泪不止,原先还想着见了霍玄琚,若他醒过来总要试着为郦家求一求,可眼下这境况,霍玄琚差点就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郦太后便把其他都抛在了脑后。
霍玄琚是她的亲生骨肉,也是她唯一的依靠,若他有个不好,她还有什么指望呢?
郦太后执意不肯离开,贾安也没法子,偏偏郦太后平日里不机灵,但儿子出了事,加上坐在那里细想着,也觉出了点不对。
“淑妃去了哪里?”郦太后问贾安,“怎么不见她来侍疾?”
这两个人素日是时常在一起的,出事的时候霍玄琚也一定是把她带在身边的,眼下这样要紧的关头,郦太后来了许久没见到她便很奇怪。
贾安心里直犯怵,但还是一个结巴都不打地道:“淑妃娘娘受了惊吓,在兰林殿休养。”
郦太后道:“她能受什么惊吓,陛下都这样了,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你赶紧去把她叫过来伺候,让她别成日在那儿拿乔,哀家没一个指的上的人。”
贾安哪敢去兰林殿把苏知霭放出来,这回只能站着不动了。
郦太后起了疑:“怎么了?”
贾安已经暗自天人交战了几个回合,一下觉得该告诉郦太后,这个事情早晚瞒不住,一下又觉得不应该,霍玄琚一定不想让郦太后知道,若是醒来之后问罪怎么办?
可此刻郦太后就在眼前,虽然郦家差不多已经被连根拔了,但郦太后是霍玄琚的亲生母亲,郦家和霍玄延一起造反的事她也并不得知,怎么拔都拔不到她的头上,他只是一个小内侍,如何能拧得过郦太后?
再者,霍玄琚之前的吩咐是不准乐成殿之事外传,难道郦太后能算是“外”吗?
除非霍玄琚醒来之后立刻就把苏知霭从兰林殿放出来,否则总要处置她的,到时郦太后怎么可能猜不出来那晚发生了什么。
贾安双眼一闭,旋即便张开,对郦太后一五一十地将那日的事情道来。
郦太后听完半晌没有说话。
她倒没那个立即去兰林殿兴师问罪,只是扑倒霍玄琚身上哭了起来。
“我的儿啊,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都来害你,要将你的性命拿去,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母后怎么活啊?母后现在只有你了!”
郦太后的话听着颇有些不好听,在宫里时犯了忌讳的,但细一想却也都是实话,不算说错。
贾安原本是想上去劝一劝的,只是听郦太后哭诉着,耳边虽也是嗡嗡作响,然而也终究放任她去了。
自此后郦太后每日都要来看一看霍玄琚,因霍玄琚伤得极重,一直到七日之后才慢慢醒转。
郦太后见儿子醒来,又只是一味地哭着,她这些时日里想得更透彻了,霍玄琚才是她终生的依靠,其他的事无论如何,她都认了,也是郦家自取灭亡,犯下这等抄家灭族的大罪。
听着郦太后啼哭不止,霍玄琚皱了皱眉,最后还是贾安上前去给霍玄琚喂了一些温水,他才渐渐缓过来。
昏迷了许久都没有说话,霍玄琚的声音很是嘶哑:“母后,放心。”
郦太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贾安提醒了一声,她才后知后觉:“什么?”
霍玄琚不耐烦这当口应付亲娘,只得强撑着继续说道:“郦家剩下的人,朕不会再追究。”
“好,好……”大概算是意外之喜,郦太后连声说道,但是很快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兰林殿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霍玄琚醒来最不想提的就是这个,郦太后偏偏还要立刻提起,顿时又气血上涌,呕出一口淤血来。
但是郦太后也不是什么较好就收的人,这边太医还在给霍玄琚诊治,她又说道:“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哀家早就觉得她不对劲,偏偏你还宠得不行,其实放手了也就放手了,何必再把人留到身边留着她捅你一刀呢?”
霍玄琚没有说话。
郦太后也知道劝不动,一时太医也向她禀报了霍玄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她也就放下了心,叹了口气道:“罢了,随你自己罢,哀家先回去了。”
外头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细雪,郦太后走出殿门,还未下玉阶,忽然有个内侍跌跌撞撞跑过来,对她道:“鸣鸾殿的郦嫔自尽了!”
郦太后大骇,若非有宫人服侍,怕是已经脚一软跌下玉阶去。
“发生了何事?”郦太后才站稳便立刻问道。
内侍回答道:“郦嫔知道了郦家谋反的事,昨天夜里就上了吊。”
郦太后久久没有作声,才止住的泪水又滚落了下来。
“傻孩子,”她锤着自己的心口,因在嘉德殿便不敢大声嚎啕,“那都是男人们作的事情,她好好待在宫里就成,哪怕鸣鸾殿成了冷宫也衣食不缺的,为何……郦家归根结底并非是因为她杀害乔氏而覆灭的啊……”
她站在那里哭了许久,才慢慢缓了过来,一时之间细雪已成鹅毛大雪,已在阶上覆了薄薄一层。
***
饶是外面如何变化,兰林殿内都不得而知。
自从那日被关入兰林殿,令娥等便都不见了踪影,许是也被关在了哪里,而苏知霭身边则另外换了宫人过来。
她被捆住手脚放在榻上,日夜都由四个宫人一刻不停地盯着她,内殿外又有其他宫人和侍卫把守,再到外殿门口亦是重重守卫。
而她也就这么躺着,眼睛也不睁,饭也不用,水还是宫人强行灌进去的,偶尔才能费尽心血往她紧紧咬着的牙里面灌一点汤水进去,使得她不至于饿死。
早先几日宫人们也都害怕,兰林殿原先的那些人尽数被关押了起来,他们都是贾安新挑选过来的,虽说一个两个都是极为得力的,但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皇帝还没醒来,他们不知道这位犯了什么事,她不吃不喝的,万一真的饿死了,最后吃瓜落的都是他们。
好在几日后霍玄琚终于醒了过来,虽一时也没有旨意下来,但总算找到个主心骨了。
霍玄琚还在养伤,最先来兰林殿的却是阳庆大长公主。
阳庆大长公主奉了霍玄琚的口谕入内看望淑妃,她已明显比前一次出现在宫中要衰老了许多,已经有老态龙钟之相,连走路都要两个人搀扶着她。
苏知霭的手脚都被绑着,连下床都不能够,阳庆大长公主来了自然是要说些什么的,宫人们便都先退了出去。
里头门窗都关闭着,也没有点灯,昏暗得仿佛入了夜。
阳庆大长公主在床榻前坐下,仔细看苏知霭,才发觉她连嘴巴都被堵着,恐怕是为了防止她咬舌自尽。
阳庆大长公主重重叹了一声,对她道:“我把你口中的东西取出来,你若不想害死我,便不要在我面前咬舌。”
说完,她果真取了苏知霭嘴里堵着的布。
苏知霭也随即睁开了眼睛。
“我去见过陛下了,他伤得很重。”阳庆大长公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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