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霭心道不好,刚要仰头看去,来者已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盛大人!”令娥已经轻呼出来。
盛逢朔紧紧抓着苏知霭,面色沉得像墨一般,对令娥道:“这些都是齐王叛军余孽,我只能先带娘娘走,你自己找地方避开。”
说罢也来不及再等令娥回答,护着苏知霭便离开了。
事发突然,苏知霭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随着盛逢朔一路躲藏,终于找到了城中一处已经荒废的院落,二人暂时落脚。
这一路过来苏知霭也看在眼中,形势比方才刚起来时还要更乱上几分,明显这些叛军是潜伏已久,有备而来的。
她先对盛逢朔道:“这里也恐怕不能停留多久。”
盛逢朔点点头:“方才过来时我看见通往宫城的路已经被叛军截断,若是不能回宫,又在城中游荡,很容易就会被他们发现——他们是冲着娘娘来的,如果被他们捉住,恐怕要以娘娘来威胁陛下。”
“齐王的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怎么叛军竟还没有被清除干净?”苏知霭倒吸一口凉气,“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盛逢朔道:“我怕陆家对娘娘不利,知道今日娘娘要出宫看阿啸,便一直跟着娘娘,谁知竟遇上这事。”
“我记得叛军余孽是陆俭在清缴,我不信今日的事他没有插手,”苏知霭冷笑,“否则他们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盛逢朔没有说话,他沉思少许,便又对苏知霭道:“有陆大人在,此事便更不妙,万一他借着叛军来找娘娘,又栽赃到叛军的头上……娘娘,不如我们先出城躲避。”
苏知霭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洛安城里眼下实在太过危险,既有叛军也有陆家的人,很容易便能找到她,然后对她下手。
她只能先跟着盛逢朔走。
盛逢朔对洛安极为熟悉,城中此刻大乱起来,也有城中居民想往外面逃的,而城中的统军校尉们此时忙着御敌,一时也来不及关闭城门,盛逢朔便带着苏知霭随着出城避祸的人群,从东门出了洛安城。
天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
而出城之后,原先逃出来的人群也渐渐四散开去,盛逢朔和苏知霭却不敢停下脚步,叛军和陆俭没有在城中搜寻到她,或许也会想到她已经出城了,很有可能会追上来。
一直又往东面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夜色已经深浓,盛逢朔看见不远处有农家屋舍,才对苏知霭道:“先暂且去那里歇一歇。”
苏知霭便与他一道往那里走过去,还没走到时,她拉了拉盛逢朔的衣袖,轻声道:“我怕他们出城来搜查,他们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你与我扮作夫妻,若是他们来了,也可遮掩一二。”
盛逢朔立刻便明白了,若是真的来城外搜寻,那么必定是找一个独身的女子的,他们很可能不会想到夫妻二人中有一人是苏知霭。
他马上点了点头。
二人到了那处屋舍,盛逢朔上去敲门,不一会儿之后,院门开了,主人家在城外不知道洛安城里发生的事情,也已经早早睡下了,听盛逢朔说是出城避祸,盛逢朔又给了他们一些钱,他们便也同意二人在这里落脚几日。
农家屋舍不大,也不常有客来访,主人只得匆匆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让盛逢朔和苏知霭两个人住下。
因为他们两人自称是夫妇,里面只有一张床榻也就罢了,连被子都只有一床。
草草洗漱关上门之后,盛逢朔立刻说道:“我夜里不睡,靠一靠就行,也免得有什么突发状况。”
苏知霭已经累得双腿发软,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她也没这个心力再去与盛逢朔谦让,点了点头便躺了下来。
盛逢朔也靠着床脚坐了下来。
眼下正是严冬,虽然这几日没有下雪,但天气还是很冷,这间农家小屋里面许久都没有住过人,主人家也没有什么炭火给他们用,苏知霭盖着被子尚且还能受得住,盛逢朔却难熬了。
苏知霭身上累得发虚,但躺在床上之后却也睡不着,侧过身子躺着,过了阵子便听到盛逢朔咳了几声。
她纠结了一阵,又转过身子,朝着外面,对盛逢朔道:“你要不上来坐着吧。”
盛逢朔自然也是没有睡着的,他听见苏知霭突然和他说话,便是一愣,然后立刻摇头:“不用了,我平日里值夜也习惯了。”
“上来吧,我身上衣裳都是齐整的,不会碍事,”苏知霭依旧坚持道,“你就坐在床尾,能暖和一些。”
她说完便裹着被子坐起来,从上往下看着盛逢朔,盛逢朔也说不清是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还是怎么着的,最后也只能起身上了榻。
但他丝毫不敢逾越,苏知霭说了让他坐在床尾,他就真的只是坐在床尾的角落上。
苏知霭知道他不会再更进一步,能让他上来坐着就已经很好了,便也重新又躺了下来。
她往里挪了挪,想要在狭小的空间里给盛逢朔留下更多的地方。
从前她与盛逢朔是有仇,但是她已经害过了盛逢朔,下手没有丝毫手软,只不过是霍玄琚不信,她就算再继续也是徒劳,既然如此,那么那些事情也差不多就应该一笔勾销了。
今日救她的人是盛逢朔,如果没有他及时出现,她说不定已经成了叛军或者陆家的刀下亡魂。
她不会连床榻上的一点点地方都吝啬于给他。
如此一夜,苏知霭睡得并不沉,很快便到了天亮。
盛逢朔比她要早起一会儿,等苏知霭收拾妥当出来,他已在外面观望一圈。
“暂时没有什么动静。”盛逢朔压低声音对苏知霭说道,“娘娘昨日受了惊吓,又走了那么多路,需不需要臣去找个大夫过来?”
苏知霭闻言立刻摇了摇头:“不用,这样会引人注意,我没事。”
昨日大抵是撞到了,腹部确有抽痛,但今日已经没什么了,她也不愿再说出来。
盛逢朔一时没有说话,半晌后才说道:“娘娘放心,陛下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
苏知霭轻叹一声,这时传来农户家人喊他们用饭的声音,两人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身回屋了。
***
嘉德殿。
“已经一夜过去了,你们这些废物!怎么还没找到人!”
霍玄琚鲜少发这么大的火,特别是对下面的臣子,哪怕他们真的犯了什么错,只要不是谋逆贪赃,他都尚且仁厚。
只有今日,因为齐王余孽在洛安作乱,导致正好在宫外省亲的淑妃失踪几乎一日一夜,他这才大动肝火。
臣子们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可能立刻就去找人,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剿除乱党,而淑妃娘娘其实多半就要自求多福了。
当时城中一下子乱了起来,又有许多叛军就是冲着淑妃去的,淑妃所乘马车早就已经找到了,旁边都是宫人和侍卫的尸首,唯独不见淑妃,说不准是已经落在了叛党手中。
眼下也只能继续去城内搜寻,不过叛军还未彻底除尽,恐怕也难。
霍玄琚知道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更不可能马上把人变出来,发完火便让他们都退了下去,继续去城中搜寻。
人都走尽后,他看了一直站在那里的贾安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陛下,先前禁军有人来报,说是从昨日起就没看见过盛大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应该入宫拱卫宫城的,但就是找不到人。”贾安想了想,又道,“他们猜测,会不会是昨日盛大人已经在城中遇难了……”
霍玄琚听后沉默许久,道:“以他的机敏和身手,不至于。”
霍玄琚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案上轻轻敲打着,一下又一下的。
不知为何,得知盛逢朔不见的时候,他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她会不会和他在一起?
洛安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若是他有意……
霍玄琚狠狠咬了一下嘴里的嫩肉。
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苏知霭或许眼下还不会有事。
就这样大概过了有半柱香的工夫,霍玄琚才又对贾安说道:“让他们继续在洛安城中仔细搜查,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还有,再悄悄从禁军中拨出一队人马,你亲自带着他们去城外找寻。”
贾安一愣,忍不住问道:“陛下,为何要如此?”
霍玄琚道:“朕怀疑齐王叛军余孽作乱一事,另有隐情,齐王叛军已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何会得知那日她要出宫的消息。”
“陛下的意思是……”贾安不由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叛军在朝中还有内应,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贾安说到一半也极有眼力见地不敢在继续说下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霍玄琚的神色。
然而霍玄琚也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用力地揉着额角,然后用手撑着额头一会儿,才又说道:“记得出城的时候不要惊动任何人,若有了她的踪迹,先不要急着把她往回带,你和其余人暗中保护她,也不要惊动她,找一个人来宫里报信,朕自会出城去将她接回来。”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苏知霭找到,霍玄琚此时倒不是很担心叛军,本就是齐王的残部,昨日在洛安闹出动静已经是强弩之末,若苏知霭不在他们手里,他们也很难再把她找到。
真正让霍玄琚担忧的是与叛军暗通款曲的人,他方才没有对贾安说出来,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有底,此事与陆家脱不了干系,当时他被苏知霭重伤,清缴叛军一事已经交由了陆俭处理,以陆俭的能力,不可能这么久过去还能让叛军死灰复燃,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他故意留着这些残部,想要借刀杀人,甚至于给他们通风报信。
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一日,洛安城中没有找到苏知霭的踪迹,霍玄琚不敢去想最坏的结果,他只得将希望重新寄托于城外。
或许盛逢朔真的把她带出城了。
若是这样,他也要赶在陆家发现苏知霭之前找到她,否则陆家很有可能会杀了苏知霭然后嫁祸给叛军,甚至干脆就让苏知霭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也不能让贾安立即就把人带回来,霍玄琚怕回来的路上或者城中另有埋伏,只有暗中进行,然后由他亲自把她带回来,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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