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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潮生

春多雨。

林姝蘅临窗而坐,外间水雾氤氲,竹叶风斜,檐上雨落成珠,混着青草花香,激起玉簪迭来作响,伴着读书倒不失为一件美事。

时人都知左相好书,藏书多如牛毛,浩如烟海,甚至以藏书起楼阁,左相曾有言:“不分内外,以供天下学子取用学问。”

故以张府的书阁便以“好学”为名,也因此府内并不禁家中女眷往好学阁读书,并特意辟了小阁用以女眷读书。

未免外人冲撞府中女眷,小阁置于内宅之中,虽与外宅相近也设了高门大墙以作区隔,又种了繁木避免外人窥探。张家女儿多已出嫁,夫人们忙于打理家宅,小阁便少有人来,配合草木森森,也属幽静。

读了大半时日,林姝蘅有些口渴。

壶中无水,林姝蘅敲了数遍摇铃,却不得管茶水的仆妇应声,怕是躲懒去了,正巧她嫌十斤闹人,便打发她与中书出去,这时竟无一人添水。

林姝蘅往窗外望去,眸光一闪,挑眉道:“古有集梅上雪烹茶,今日不如取竹上雨煮水。”

边关七年,林姝蘅早成了说干就干的利索性子,瞧着四处无人便放下书,越过窗台往廊下取水。

因着要避雨,檐廊又窄,林姝蘅取得极慢。

看着杯中水渐满,林姝蘅突然想起简昭,彼时她初到宁化水土不适又加心神俱损,每日病恹恹的,也没个活气。简昭怕她死了,日日打着由头让她出门,其中一项便是要她烹茶与自己喝,还只要雨后叶上新水。雨后山林通透最宜人,这般要求无非是要让她开阔心胸。

故意如无赖一般,好叫她无法拒绝。

“水满了。”

耳侧响起男子的说话声,不必看便知是张惕,他的声音很特别,带着山涧中冰泉的泠泠感,透而醇。

林姝蘅闻声抬头,入眼便是张惕的手扶在杯侧,他的手是如玉般的好看,修长白皙,每个骨节都恰到好处,既不过于粗豪,又有男子的力量感。

而林姝蘅的手却不同,虽也算白皙,却带着薄薄的茧,那是握剑留下的标志,之所以是薄茧,是为防被人识破身份生生磨平的,就算看来比张惕的手小上一圈,也是势均力敌的。

不知是因为想到简昭,还是张惕突然出现,亦或是两者兼有,林姝蘅的手颤了颤,引得水溢出些许,洒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指尖清晰地感觉到张惕的温度。

似是被烫到一般,林姝蘅下意识松了手。

本以为杯子中的水会就此翻倒,却被张惕牢牢握在手中,连带着林姝蘅的手也被紧紧抓住脱手不得。

“这般好的水,阿蘅别洒了。”

“若是二兄喜欢,只管拿去便是。”

林姝蘅抬眼看向张惕,顺势抽回手后退了一步。那张惕倒是得寸进尺,也欺身向前,连廊本就窄小,张惕一个男子使这方寸之地更是逼仄。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张惕身上的气息,那是带着春日潮气的湿润感,无处不在,避无可避,带着丝丝太阳未起时的凉气,要将处在其中的人的每寸皮肤都舔舐尽。

林姝蘅余光撇过长廊尽头躲着的人影,心中暗忖:戏台子都搭好了,看客也已就位,可不要让人失望啊。

‘娘子,风松院的人拦着我送了这个。’

‘何物?’

‘十斤瞧着像是治伤口的好药,只是送药的时候,好似有人看着,瞧着像是鸿雪院的人。也不知为何,盯着我们。’

‘鸿雪院?’

‘二郎君倒是妥帖,只是不知如何知道娘子你受伤了,还巴巴送来好药。’

‘把药还回去吧。’

……

‘罢了,留着吧。我记得太尉家的十七娘子好弄诗文诗社对不对?’

‘中书也听特意给瑞荷院送了请帖邀六娘子去呢。’

本还愁着如何有机会不动声色探查太尉府,这次便让张惕帮她一把。

看着主动送上门来张惕,林姝蘅眼眸亮如星子。

忽然,那双眸子就被遮住了。林姝蘅失去了对眼前人所有的感知,也因此她可以更清晰地感觉到肩头沉沉的以及带着热度的呼吸扑洒在颈侧。

是张惕靠了上来。

未免太近了,林姝蘅下意识想要摆脱这种禁锢。

“你没用我昨日送的药。”张惕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像路旁被丢弃的小狗。

林姝蘅霎时清醒过来,鸿雪院的人还没走,这戏还得做下去。只是张惕怎么吃错药了,从前可是连独处时都要恪守礼道的,连牵手都恨不得隔八丈远。

难不成她嫁过人了,张惕也便放开了?

“二兄,还请自重。”

察觉到林姝蘅虽嘴上说话冷冷的,身体却没了动作,张惕放任自己靠在他的阿蘅肩头。鼻息间都是阿蘅的味道,许是沾染了竹叶气息,混着雨露的清爽。让张惕日日受烈火炙烤的心,难得安宁。

“阿蘅还要叫我二兄吗?”张惕归来之前设想过无数个林姝蘅看他归来的反应,或许是热烈的,或许是苦楚的,或许是冰冷的,绝不是如此淡淡的。

仿佛从前的一切情谊都不在了,仿佛往前的所有故事都是云烟,他抓不到阿蘅的心思了。曾经他们是最亲密的,阿蘅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都可以读懂。

可现在他可以感觉到,他的阿蘅不一样了,是他哪怕紧紧攥住也会飘散的雾。

云也好,雾也罢,哪怕留不住,他张惕也要强留。

张惕猛地闭上眼睛,下颌绷得紧紧的,几乎要将口中咬出血来,这才能将心中的惊涛骇浪牢牢控制住。

那样卑劣的心思,决不能叫阿蘅知道。

林姝蘅一时倒摸不准张惕的意思,实在是很不对劲,若说先斩断情丝的是他,如今却显得她是那个负心人一般。

虽说她利用张惕心思不纯,可在她看来不过是微微收些利息,本金都不要他张惕还。

“自然是要叫二兄的,莫不是二兄只认六妹一个妹妹,那我跟着别人唤一声二郎君可好?”林姝蘅还要说话,却是一句都说不下去了了。

张惕不知发了什么疯,竟愈发逼近了,直把林姝蘅整个人压在窗台之上,另一只手牢牢把持住她的后颈不叫她有半分挪动的余地。

“阿蘅,唤我阿兄好不好?像从前那样。”

林姝蘅被剥夺了眼前视物,其余地方变得异常敏感。张惕仿佛故意一般,话说得极慢,他的声音又极好听,哄得人耳边酥麻。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颈侧耳边,甚是磨人,混着潮湿的雨好似要把她煮熟一般。

她的心乱了……

而惑乱的源头就是张惕……

林姝蘅想要远离这扰人心思的根源,但此时做戏做到一半,若是动手恐怕前功尽弃,何况此时她是张家五娘子,她绝不能暴露武功。

进退两难。

好在眼见着事态失控,盯梢的人似乎是忙着去报信,一脚踏在积水里闹出点动静,让张惕有一瞬间失神。

林姝蘅这才抓住机会将张惕从她身上推离,先发制人道:“二兄若是不喜欢我,我以后避着些便是,何苦这样折辱我!”

说罢,也不看张惕如何反应,林姝蘅佯装一副惊怒的样子,着火一般快速离去。

走出廊下那一刻,雨不知何时停了,张惕方才的表现让林姝蘅产生了自重生以来未曾感受到的失控感,心绪烦乱之下不由停下一瞬,却只有一个念头:

绝不可被乱了心绪。

从一开始,一切都回不了头了,此后便只当有兄妹之情、同族之谊。

“跪下!”

文广阁内,传出一声怒吼,张载左相多年,一贯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却难得大动肝火,逼得额上青筋直跳,胸口起伏不断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抬起的手不住的颤抖,许是气的狠了,指着眼前的男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平复些许才道:“你这个逆子,你今日在做什么?是不是你逼着姝蘅?她是你的妹妹!同在一个族谱上的妹妹!”

看着眼前气急的父亲,张惕不言不语,面无表情,直直跪下去,砸的地面一声响:“儿子不知有错。”

张载发了一通火下来,看着眼前就算跪下也挺直着脊骨的儿子,不管他说什么,得到的也只有“不知有错”四个字。

七年前这样,七年后也这样。反了!一个个都反了!

失了力气一般,张载缓缓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闭眼道:“你,有没有为你妹妹想过?你与她有情,外人如何作想?暂不谈我张家世代清誉如何,你让姝蘅如何自处?还有你!孔孟之道,君子之言,我看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这大抵是气得不轻,张相也忘了什么君子之风,一时口不择言骂起来。

张惕依旧不动如山,整个人如松如竹:“父亲忘了,儿子早已非张家人。”

当年事发,张惕断了双腿都不肯认错,还要带着林姝蘅私奔。张相气急,取了族谱当着祖宗牌位的面划去了张惕的名字。

只是此事隐秘,加之张相还怀着儿子能断了这段不伦之恋的心思,便也按下此事不叫外人知晓。只是当年强行让林姝蘅出嫁之后,张惕半死不活滴水不进性命垂危。张相做赌,若是考中状元取得功名便放张惕去见林姝蘅,可是从张惕自宁化回来便再不提林姝蘅,反而求了旨意离京去做光州的县令。

张相以为张惕想明白了,如今看来竟是不在乎除名一事,怕是从一听到林姝蘅夫死归家,待任期一满就筹划着如何归京。

不待话落,便有一个茶盏直直摔过来,张惕不避,任由杯子砸中额头,茶水混着泡发的叶子顺着粘湿的头发滴落,湿了整个身子。

饶是如此狼狈,张惕脊背也不曾弯上半分。

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张相更为光火,却是看也不想看他:“后日便去太常寺上值,官家既点了你做太常寺少卿,你便给我用心,出不得半点差错。家里你不必呆了,我让人租了宅子在附近,免得你日日搅得不安宁。”

张惕哪里肯,林姝蘅归家,他在光州时就归心似箭,好不容易回来,父亲却生生要把两人分开。

几乎可以预料到自己这个儿子会说什么,沉声道:“你若是想让姝蘅身不由己再嫁一回,你就在家胡闹!我不管你如何,姝蘅是女子由不得伤半点清誉,你还嫌这昱京上下传的不够热闹?”

“儿子明白,儿子谨遵父亲教诲。”张惕的脸隐在烛火之后,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接下来一字一句却说得坚定:“唯有一样,儿子此生只以阿蘅为妻。若世道不许,便是这世道的错;若世人多言,便让这世人无话。父亲准许也罢,不许也罢,惕此念绝不罢休。”

一时间诸多无话。

张相何尝不了解自己的儿子,看着跪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肯妥协的儿子,知道这是入了魔,半分法子没有,心中又颇觉烦累,摆了摆手道:“滚下去,你们既无名分,为着你妹妹,那就不许你再有半分逾矩,否则家法也饶不过你。此外,在外当差,免得闹出什么,让贯剑、藏虹跟着你。”

张惕知道父亲做了妥协,哪怕在光影暗淡下,也显出几分光彩熠熠来,朝着父亲三叩首道:“谢父亲成全,儿子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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