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不是你们只顾着那些个有钱人，我女儿怎么会来不及做手术！都是你们，老子要你们给我女儿偿命！”
“滚开！臭小子你别他妈护着这个畜生，我女儿才二十岁，被这个人害死了，我凭什么不能恨他！”
混乱中，夏子赴掀开了那把反着寒光的匕首，却依旧听见了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他反射性地回头，却看见妈妈脸上充斥着震惊与恐惧。
胸口上一片湿黏，他木了一下，摔落前最后一幕，是妈妈悲痛扭曲的面庞。
“机体已完全死亡，正在收录……”
“恭喜您，合约签订完成，已为您匹配代号——霍野，祝您任务愉快。”
“霍野，霍野！你答应过我的，让我离开，我要回家！”
女人布满泪水的脸庞是临死前的不甘和痛苦，距离近到他几乎能看清女人眼球中的血丝，还有那些布满全身像咒语封印般的荧色蓝字，密密麻麻。
“附作机体编码错误……重启成功。”只一瞬，女人脸上苦涩俱绝，狰狞的表情，像要将整张面孔撕烂。
“孔存商，为什么，一定要抢我的，贱种，和你父亲一样卑劣的东西！”女人扬起手，使尽浑身力气扬起手上的刀子，全然不顾自己在顶楼边缘摇摇欲坠的身体，疯魔一般扎向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夏子赴瞳孔猛地一缩，电光火石间将女人猛地扯上天台，衣料被水泥擦裂，刀尖与小臂近在咫尺，将女人与死亡隔开的瞬间，少年反手将她甩在地上。
墨蓝色的天际砸下豆大的雨珠，冰冷的温度，拉下本不温暖的体温。夏子赴的目光凝结在女人身上，她的皮肤表层再次渗透出了那种，诅咒样式的印记，他拼尽全力去看，到脖子上的青筋隆起，却始终看不清，看不懂。
身前传来奇怪的笑声，他心底一惊，猛地抬起头却感受到被一股极大的力气瞬间推开。
“呃！”后背狠狠砸在旁边置放花盆的一角，连带他的整个身体都将几盆兰花砸个粉碎。背部剧烈的疼痛还未传来，匆忙地抬起头，却只见女人落下时翻飞的紫色衣角。
“沈兰琼！”
“怕什么！新来的废物，披着她的皮，也别想逃得出去。”沈兰琼笑的张狂满是恨意，夏子赴望她最后一眼时瞧的却是她的瞳孔，那其中，是满载的恐惧。
“这次死，是最后一次了吧。”
“霍野，你早晚会来陪我的，你早晚会没有底牌，到时候，陪我死，陪我一块死！”
……
双眼蓦地睁开，瞳孔焦距还未回笼，沈兰琼不甘的怒吼尚回荡在脑海中，最后一声尾音却像隔了几世那么遥远。他全身冰凉，摸了摸额头，惊觉一身冷汗。
“机体已苏醒，心跳超106次/分钟，心动过速警告。”刻板的机械音回荡，拉回意识。
“欢迎光临，宿主已到达分支系统K7790支撑平台，装置已待命。”
夏子赴粗喘一口，抹去额汗，“查询结果。”
“竭诚为您服务，结果查询中……”
白瞳半身系统飘在屏幕旁，“恭喜您成功通过副本测试，评级鉴定D级，判定当前世界评级过低，警告，三次评级过低触发规则处罚。”
闪烁一丝电流的机械音从耳边缓慢窜过，听的人耳廓发痒。
“欢迎光临，新一任宿主。”
机械音占据整个空间，主系统通报男声中掺杂的丝丝断续的电流音，偶尔扭曲语调，如同年久失修的破旧广播。
“夏子赴，死因急性失血性休克。年龄23，身高186，体重正常。面部识别已完成，梦境识别异常，观察图像已生成……”
室内静默等待结果，夏子赴将注意力投向接替他的新系统，女相系统面色死寂，瞳孔失焦，只在失败结果传达时恢复焦点。
“上传失败，请系统K7790及时处理。”
夏子赴立刻紧盯女人，“你们能监视我的梦境。”
“通过脑电图和特殊手段检测梦境好恶，是为了宿主的健康的基本手段。”K7790秉持刻板语调，消散又缓慢凝聚在夏子赴眼前。
额前平整的齐刘海，黑直的发丝遮住了半边脸颊，眼球银白无眼皮，永远只能睁着那双眼睛，像一套残缺却足以执行指令的数据。
“随时监测宿主身体状况，报告显示新手世界中编码错误率高达15％。”
K7790吐息温度有些冷，但依旧处于普通体温范畴，“为防止编码错误造成宿主病变，系统将实时观测宿主活动及大脑意识。”
“如果我不……”夏子赴锁着眉头，任凭轻重不一的话音敲下，警惕与不安骤然升高。
“寄生物种无权传达拒绝指令。”系统呆板漂浮着，“检测到宿主记忆错误率达10％，清除机制已开启，执行中。”
“！”
夏子赴猛然想要站起，但他甚至不知道如何阻止，仅仅茫然一瞬，床侧银质绷带便立刻伸出，一次呼吸间便瞬间勒紧控制腰部，再一寸寸扭紧。
“呃！！”
他恍若都听见如同肉类挤压的声音，最后直到连呼吸都感到疼痛，似乎再重一分，他就会被活活勒爆内脏。
后颈渗出冷汗，夏子赴调节着呼吸，小幅度地急促喘息，下颚扬起，视线向下紧盯那抹腰间寒光。
眼睁睁看着机器进程稳定，而缓慢地移动到100％，反抗无能，夏子赴已然做好失去记忆或是什么痛处折磨得准备，但……什么都没有——痛，痒，一个都没有。
指甲刮过指腹，银带缓慢松开，如游蛇水流般退回机制内，夏子赴捏着腰，小幅度抬眼，而这一抬眼，恰好捕捉到K7790眼底的一丝波澜，冰冷数据的情感变化，是难以一见的。
K7790没有焦距的瞳孔盯着他，指向闪动的光屏，被微光所照亮的范围内，是大面积的法阵。
“规训结束，盟约开始。”
“靠……”
腰部的疼还是一阵阵的，一呼吸就能感受到与按压严重淤青一般的痛感，但床侧的警示灯又开始冒出红光，夏子赴就这样扶着腰侧，赶鸭子上架般地，一步步走向法阵。
那是一种神诡的法阵，边缘雕刻着古老符文，每条穿插的阵线都缠绕着两条极细的银丝，编织成眨动的眼睛，正对着的上方盘旋着三只模样奇特的鸟，像是传说故事里的神鸟。
扭曲的翅膀却仿佛带着邪性，法阵中心用奇怪的字体书着一个字，有些复杂，并不好辨认。
法阵是海蓝色，可夏子赴转头看见法阵的一瞬间，颜色就如同是划开皮肤，已经流出许久的暗红色，隐隐发黑。
K7790盯住了他的瞳孔，白色的眼球空无一物，居然是有视觉的？夏子赴还未认识到这点，被法阵吸引的同时，也忽略那刻板的白瞳中一闪而过的惊异。
两人围绕法阵，K7790礼仪极周全，甚至做了个请的姿势，即使在空间惩罚机制的威压下，有无虚礼，夏子赴都毫无方法拒绝它，“宿主，请站在它最后落笔的地方。”
视线顺着指尖方向望去，中心的字体正随着波纹的流动而轻微晃动着，光亮刺目，震荡在瞳孔与脑海，让人一阵阵发晕。
“……我需要通过多少个副本世界，才能回到我原来的身体。”夏子赴最后揉了两下备受摧残的腰，尽力站直身子，使自己提问的态度不带怯弱，可后遗的刺痛，还是让他皱起眉头，微弓起了肩。
“宿主，请站在它最后落笔的地方。”K7790拒绝回答，机械的重复着，肉眼不可见的辐光却悄无声息地扫描起夏子赴的身体情况，确认其生命未受其威胁。
询问无果，那些歹毒的装置又隐隐作祟，咔咔冒头……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真是逼上梁山了。
夏子赴前脚刚踏进法阵，流水般的符文就顷刻滚动起来，转瞬间便将他的小腿包裹。自碰触点开始，水流翻滚的愈加凶猛，迅速从墨绿色翻涌褪去变为透明。
符文闪烁，符字的第一落笔点，鸟类鸣叫着从眼里缓缓渗出鲜血，一滴、两滴，落入清澈的水流汇聚成股，直至鲜红扩散到整个法阵。
水流疯一般剧烈涌动到几乎沸腾，颜色愈深，质地也越发粘稠，最终滚为深沉沉的暗红，宛若一条条扭曲的血色肉虫。
那些血腥水流翻滚着将符文融化。
再次注视这片法阵的模样，竟和他方才视线闪烁时所看到的血色完全重合，出声的嗓子哑了火。
系统凝视他，这次似乎存在焦点，语气生动程度也略有长进，“欢迎宿主成功进入正式系统，无限逃杀副本，三千九百万副本世界”
夏子赴心中一颤，瞪大了眼睛——这种想要东山再起结果因为找不清方向最后走向了西天的感觉实在太令人绝望了。
夏子赴还欲发问，他要达成几个世界才可以复活的问题，系统却陡然阴沉下脸，似乎不满夏子赴的态度 没有瞳孔的眼睛更显诡异幽深，似乎是发了大怒，“检测宿主出现强烈抗拒心理，强制绑定开始执行。”
“什么……？”
他还没搞清楚情况呢！
难道又是什么更疼的东西？他才不要尝试！
K7790无视夏子赴的挣扎，空旷区的一声轻微仿佛机械转动声音后，迅速抓起夏子赴的手腕，力气极大，利刃干脆利落地割开了……
夏子赴和自己的指腹。
夏子赴猛然抬头，眼皮都轻轻跳动。
血冒得极快，系统却立刻翻手将夏子赴的手腕抬在上面，掌心接住他滴落的血，而自己的血落进阵法。
夏子赴同它对视，银白瞳孔中掩藏的极好的黑色瞳孔一闪而过，夏子赴瞳孔微缩，沉静下来——这里有足够多的监视装备，细密的卡兹声布满角落，监控范围不断重叠，即使在黑暗中无法看清，也可以确定已经不仅仅是360度无死角了，这样也就很难存在视野盲区的可能，但这个系统就敢这样大胆？为什么。
夏子赴蹙起眉头，缓慢临摹它的轮廓，在法阵中。
忽而，夏子赴猛掀眼皮——是位置？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周围，他暂时只能想到是位置的不同，而且是像法阵这样特殊位置的出现，才干扰了监视装置，但其中的原理他不得而知，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就是他完全猜错了在发散思维地瞎掰。
终于等到手掌的血流足了量，系统才完成命令似的报告道，“绑定已完成，传送开启。”
指令完整，系统数据匹……
检测机器卡顿了一下，红光还没冒起就暗淡。
匹配。
硕大的白蓝色显示屏缓缓熄灭，再次亮起的瞬间，整块面板开始急促地闪烁着尖锐的红。
刺眼的红光铺盖在两人身上，屏幕中央鲜红的字体一明一灭地倒数着，如同炸弹爆炸前夕的死亡一分钟，压抑得窒息。
“像没多久好活了似的。”夏子赴半眯着眼，手掌遮盖在左边面颊，转过头看着凝视着他出神的系统。
“K7790，”夏子赴低声叫道，“期待再次和你相见。”
系统眼底一闪而过笑意，缓慢微笑，“期待宿主返途顺利。”
“传送成功——现代世界，娘子嫁。”
耳畔尖锐鸣叫的虚拟屏霎时安静，只余强烈刺激下持续不断的耳鸣，视野陷入一片漆黑。下一秒，身体猛然失控，短暂的失重后急速下坠，耳边却没有一丝风声。
身体像被裹在厚硬的黑泥中将他死死困住动弹不得，挤压蹂躏他的内脏。
痛死了妈的！
夏子赴如同濒死脱水的鱼，拼力扬起脖颈，浅棕色的瞳孔费力地收缩，却像身处一片真空地带，即便他的脖颈被拧断撕裂，气管被扩张拉长，也不会有一丝空气施舍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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