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安在The One工作多年,为人欢欣同人庆贺已是他的日常,并不习惯送人上末途。
他仍旧不可置信,明明不久前Charlie还攀在眼前这片岩壁上肆意地挥洒汗水,为何这一秒徐叙会如此笃定地说人已死亡。
徐叙从出现到此刻,始终有一边手按在怀安背后,不时施以力量,将他圈制。
怀安还想俯身下去扒开那些错乱的树枝确认,徐叙一把将他拽回,并指向他刚刚跪下的地面。
人心慌意乱时,视线往往难以捕捉焦点。怀安很意外地发觉,他脚下这一小块范围砂石同粉尘都格外多。虽说山崖有风,也不至于全都吹来这一处。
徐叙这才告诉他,“其实这里也被动了手脚。你刚才一直坐在这里,如果不是我及时过来拉住你,可能你已经坠下去。”
“你一直在附近?”
“怎么动手脚?你刚才说的那些又是什么意思?我拜托你别再惜字如金,一次性全部讲清楚啦!”
吼出这一句,怀安的神志渐渐归回。可从徐叙眼神中他竟看出几分对于他的可怜,好似看着一位被戏弄得透的小丑。
“其实上次我保安公司的人过来查看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岩壁顶上、刚才石块脱落的位置、还有你坐下的这个位置,都有被人凿松过的痕迹。而且岩壁上的最佳攀爬路线也是专门设计过的,只要有人依照线路攀爬,就一定会堕下山去。”
“......怎么设计?”怀安不解,“这片岩壁面积不小喔!设计的人怎么知道过来的人会怎么爬啊?”
“怎样令Charlie按照被设计的路线来爬啊!”
忽然又记起上一次与徐叙通话,怀安恍然大悟地问他,“所以你才特别嘱咐我,叫我按照你同我训练的步骤去爬,不添加无减少。”
“你应该明白的,经常玩攀石的人都有自己选择着力点和落点的一套方式,是依据每个人的力量、身高、臂展、腿长、甚至手掌大小来定。”
“我知道。有时人的发力习惯不同,做出的选择都会有偏差......来这里布置的人一早研究过Charlie的方式同习惯?”
“不止。我认为背后设计的人有同Charlie来这里实地训练过,甚至,是他先指定这里,再叫Charlie带你过来的。”
“即是你为我训练攀爬路径的时候,Charlie的路径也是被人精巧计算过的。”
“本来我以为那几个松动的位置是等着你的,所以我同你训练的时候就帮你刻意避开了。直到刚才......”
“你一直在附近?你看到我同Charlie起步的?那你不出来阻止!”
怀安变得愈发激动,“虽说Charlie今日叫我过来很可能是想害我,但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啊!”
“在被印证之前一切都可能只是我的猜想。而且,如果真是被我猜中,你觉得不会有其他人也同时在附近确认Charlie的路径吗?”
徐叙的语调令怀安冷静,“如果说Charlie想害你的计划中间多少有掺和运气的成分,他被人设计就是十足精密的计算,是容不下任何意外的。”
“我不知在附近埋伏的人有几个,会不会有其他更直截了当的备用方案用来对付Charlie。如果刚才我因为叫停Charlie而打草惊蛇,我不敢保证他们会见事情败露而连你都不放过。”
“更直截了当?难不成他们还能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啊?谁能同Charlie之间有这么深的仇恨啊!”
徐叙不应。
怀安忿忿不平,“是!Charlie的为人是很有问题!他专择女人下手,骗取她们的保险金,当感情是游戏,那些被害的女仔同家属一定很恨他!但......但都不至于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对付他吧!”
“就好比我们虽然想报复,也只不过是打算搜足证据送他入监牢啊!”
“对了!你报警没?警察几时到?Charlie还在山崖下面?”
“不对!你站在这里怎么确认他已经死了?如果你刚才亲自下去确认过又会这么快爬返上来?”
他越说越乱,却句句到题。
徐叙不得不喝住他,“冷静点!你冷静一点!”
“我自然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报过警了,应该就快到了。有我的人在下面。”他再次告知怀安,“确认过了,以这里的高度,堕下之后生还的几率很微。”
怀安似乎是终于接受了现实,突然之间卸了力,额上冷汗直飚,脚上发软,脸色都青了。
“没事吧?”徐叙问。
怀安换了几口气,回头打量起他,“你怎么能做到这么冷静的?”
“你刚才见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于一瞬之间死去,你不唏嘘吗?还是你见得太多了?”
“哇!我现在才知道,真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你同商老板这一行的。有人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而你同商老板甚至还愿意助人一臂之力。”
“宋棺成日同丧主打交道,都不知送过多少人走。原来是这么困难的......”
“每个人所选择的路是不一样的。”徐叙说。
怀安再次激愤,“那你的意思就是Charlie该死?他在不知情的情况底下被人算计、命丧山崖是他活该?那你同地下判官有什么不一样?”
徐叙静静地看了他一阵,直到他的情绪稍稍平复。“我是想说,因果循坏很多时候是归咎于人做出的选择。好似你今日应邀来攀石,是因为想替无辜的人平反、令Charlie为自己的错事负责。而Charlie今日邀你过来是他不但不知错,还打算继续害多一个人。这就是你们两个人所做的选择不一样,做事的出发点不一样。”
“我不知Charlie除了我们所知道的以外还有没有犯下其他错事,引得其他人决定要致他于死地。但如果真的有那不是我应该去干涉的。我不是判官,但我也不是神仙。今日这种情境之下如果我想救他很可能就要牺牲你的安危。如果堕下去的那个是你,你刚才批判我的态度还会不会变?”
“每个成年人都应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今日我决定集中心思来救你,这就是我所做的选择。”
他转身而去的身影冷漠得令怀安敬畏得来又抗拒。理智告诉他,此刻险境还未完全离他而去,只能相信徐叙的抉择是必要的。
跟随徐叙下山的时候怀安忍不住一直在想,Charlie从堕下到死去,中间有几秒时间供他挣扎?三秒?两秒?还是连眼都来不及紧闭的一秒而已?
等终于快到山底,怀安才发觉在下雨,见泥土湿润,推想已经下了一阵了。怀安望去车道,那里已经拉了警戒线,地上铺了一张灰蓝色牛津布,细看下面仿佛遮住了什么。心惊地想,莫非是Charlie?
或许是见到下山的人还背着攀爬的装备,警察转身向他走了过来。徐叙低声交待怀安,“一阵我会叫律师陪你去录口供。记住,问你什么你照实答就得了。没问的事,一句都不必讲。”
“你不陪我去吗?”
再一次绝望地看见徐叙无视他的问话,独自提速走开去了。
被请去警局的路上,怀安已做好被仔细盘问的准备。谁知进了口供房,警察十分客气不说,问的问题也非常简略。大多是问他见证Charlie堕下的情景,包括时间同天气。至于Charlie因何堕下,他的装备是否有问题,警察一概未提及。
怀安有片刻犹疑过,是不是应该主动提起那块奇异脱落的石块,还有崖边多出来的砂石同灰尘。可转念又记起徐叙的叮嘱,只能乖乖闭紧嘴巴。
等出警局的时候,看见徐叙好整以暇地将车缓缓驶来门口接他走。
“你好似知道警察找我录口供花不了多少时间,很快会放我出来?”
“直觉吧。”徐叙平淡地回应。
怀安知道他又在敷衍,可也没有心力揪住不放,疲累地靠去了椅背上,看着窗外车水马龙。
路上的行人皆有所忙,对这世界已少了一个人浑然不觉。
夜晚关了铺的和鸣街自有一番奇妙的景致,每间铺外面都留了灯,徐徐照耀着整条街。相比白日,有一种静谧的热闹。
宋思禮怀念这份热闹。
他去合欢巷找同行为过去的一位老客人订购了棺木,忙完一切才趁夜深到隔壁街走一走。
从巷尾到街头,既缅怀那位客人,也缅怀曾经在这两条街忙碌奔走的时光。
红事与白事,几乎可以笼统地囊括每个人的一生。
等走过几遍之后他发现,原来最怀念的还是这条街上的不速之客,商商。
他站定在商商曾经租下的‘黑’铺对面,那铺已焕然一新,只等正式开门迎接喜客。
她呢?还好吗?一切欢喜吗?身体又如何?
“宋棺?”
过来怀念的人不止他一个。宋思禮见怀安走了过来。
怀安看来无精打采,十分疲累。告诉他说,Charlie死了。
宋思禮有些意外,却也很快缓和了神色。
怀安更颓了,“哇!连你都这么冷静啊!人命喔!你们都不觉得可惜吗?”
灯光底下,怀安赫然察觉才一阵子未见,宋棺已经变了。他的神色更沉稳,目光更冷更坚毅。
和之前在棺材铺里认真提醒怀安应该尊重死者的宋棺相比,眼前的他令怀安感觉陌生。
又听见他说,“是可惜啊,但幸好,死的那个不是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