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开始,陈黎洲急匆匆地从床上爬起来,路过锁被打开的暗房,控制住自己进去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去公司上班。
暗房中,应槊感到陈黎洲离开,轻轻笑了笑,把照片放在显影液中。
照片呜呜作响,旁边一张快要晾干的照片散发着不稳定的灰色雾气。
应槊走到照片面前,照片上的人三十岁的样子,戴着眼镜,面色灰白,眼神疲惫。
“要是这只是一场梦该多好。”
最高的山顶,大风呼呼地吹,雨欢畅地下,十几岁的青少年回头望着向他走来的应槊,脸色变得凄然惨白。
“这么远你也能找到。”青少年说。
“你的时间到了。”
“时间这么快就到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吧,让我继续活下去。”
“你已经没有筹码了。”
“……”
透过青少年急切的瞳孔,应槊看到他与照片一致的本来面目。
半年前,死魂闯入应槊的暗房。
新客来临,暗房中的照片交叠在一起发出嘈杂的响声。
死魂看到里面千奇百怪的麻木灵魂。
未被完全收取的灵魂说他来到了恶魔的领地。
恶魔。交易。
“你可以看到我对吗?”死魂在应槊身边穿梭。
“他们说可以跟你做交易,我们来做交易吧。我把我的灵魂给你,你给我一些时间。”
“我生前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事业、爱好,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赚钱。钱没有赚到多少,还英年早逝。我想为我自己活一次。我只要十年的时间。”
应槊没有回答他。
第二日,第三日,死魂浮荡在应槊面前。
“八年。”
“五年……”
“三年……不能再少了。”
还有两天就满七天了,他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
“一年?你说多久。”
“你的灵魂,只有半年的价值。”应槊说。
“失去灵魂以后,我会怎么样?”
“你会失去一切知觉。”
死魂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对人世还有眷恋。
半年纯粹的自由。
也许是值得的。
他从来没有休息过那么长时间。
重新睁开眼睛,他从陌生的环境中站起来,镜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少年。
死魂坐车回到老家,把银行卡密码和遗嘱写下来偷偷藏在他的房间。
在信上,他告诉他的父母作为他们的儿子,他的一生大多是快乐的。
他的家境贫寒,父母在工地干活,省吃俭用供他和弟弟妹妹上学。成年后他四处打工,希望弟弟妹妹和父母过上好的日子。
他最大的心愿,是他们走出悲伤。
他流泪写完遗言。
他的一生结束了。
死前的几天,死魂一直梦想着能够得到彻底的休息。
死魂上身的人也没什么钱,应槊给了死魂一笔钱。
死魂取出这笔钱中的两千块,花了三天的时间挑选了一个他一直想要拥有的卡通手办。
他以前喜欢运动。
于是他定闹钟跑步,在公园跟老大爷打乒乓球,练单杠。
这具身体体质不太好,他只能拉两个引体向上。
他就只能这样过吗?吃吃喝喝,东游西逛。
时间就这样流逝引起他的不安,明明,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少年是留守少年。
死魂告诉家里的老人自己要去打工,实际去了网上有名的旅游景点。
他去看漂亮的山水,在湖边垂钓。
他本身不是贪玩的人。三个月,就把所有想玩的都玩了一遍。
时间又过去了。
他觉得他所做的事都没有价值。
大多数情况下,金钱是价值的度量工具。他无需工作,无需出售自己的时间,失去了物质转化为精神鼓励赐予他的充实的错觉。
错觉消失,生命依然前进。
他是带着什么前进呢?
仅仅带着死亡和衰老吗?
书籍是历代先贤一生思想的集合,或许它们将给他答案。他买了很多书。他小时候想当一名教师,后来想做机械师。他对电、航天、化学感兴趣,但为了好找工作,学了计算机。
他现在可以纯粹地去学知识了。
学习需要大量时间。
这些知识有什么用?
这些知识,值得他用时间换取吗?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让他学会任何技能。就算学会,也完全派不上用场。
没有用场,就又是没有价值。
玩乐没有价值,工作没有价值,学习没有价值……日日周周月月没有价值,所以年年没有价值。
一股寒意从脚底涌向他的全身。
以前,他恨不得所有时间都可以换取到金钱。
现在,他只想用时间挽回时间。
他为自己设置终点,然后赶路,到达终点。
到达终点在一瞬间,在终点生活是一段时间。
前方与后方那么长的距离,那么远的路……是他更长的时间。
他突然明白,他太匆忙了。
“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死魂伏在地上,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应槊不带情感的眼睛。
这是一位恶魔。
他与恶魔做了交易。
又卑微地祈求恶魔。
他总是做一些傻事……死魂失去力气,黑暗的气息围绕着他,少年倒在地上。
暗房的照片彻底沥干,应槊把照片放在浮空的相册中,相册从尾部缓缓消失。
科技大厦宽大的会议室里,经理在台前做报告,陈黎洲出神地想着家里的应槊。
就算他去报警也不会有人相信。
世上既然有恶魔,应该也有除魔者。
陈黎洲思考要去哪里找除魔者。
“具体的方案就是这样。陈总……陈总?”
“……会后把文件发给我。”
“好的。”
衣服里手机振动,陈黎洲拿出手机皱眉看着来电显示,接通对方的电话,听了一会儿,陈黎洲的眉头越皱越深:“——不行……”
汇报的经理人茫然地看向陈黎洲,陈黎洲示意与他无关,起身从座位上离开,走到会议室门口对里面的管理层,“你们继续……不行。”刚讲一句话的经理紧张地看过来,发现陈黎洲不是跟自己讲话。陈黎洲关上门:“他……不能参加这次的家族庆会。”
“婚礼不是你顶着家族的压力非要举行的吗?让你跟她分开也不愿意。”方琉,“你的姑姑老来得子,这是整个家族的喜事。先去庆贺吧。爷爷奶奶都很高兴,他们当初好不容易才同意你跟应篱,不到一个月就闹分手确实难看。不要再让她做出让你我蒙羞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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