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开了辆卡宴，躲避一圈圈的记者上路了。
于归要坐儿童座椅，怕她有事母女俩一起坐后座。喻离没来得及换衣服，只穿着游也的西装外套。她特意让人用保温桶装了于归要吃的饭，没有桌子，于归自己吃不了，只能喻离喂她。
“妈妈，我不想吃香菇！”于归脸皱成团，不肯吃了。
出来的急没来得及交代，喻离啊了声，刚想说算了，那就不吃了，前面的游也就发话：“游于归。”
于归乖乖张嘴吃下，她不是过敏，只是单纯的不爱吃。
游也继续跟于归说：“你今晚可以少吃点，留点给妈妈吃。”
他们要从利兹开车去伦敦，大概要四个多小时，没来得及准备太多吃的。
于归哦了声，吃了几口就说不吃了，要吃糖。喻离的包里总是有糖的，都是游也塞的haribo，撕了糖纸放到她手里，于归自己会吃，也会把糖纸先收进口袋。
“你饿不饿？宝贝。”
于归看向窗外，一听到“宝贝”立马转头，发现喻离没在看她，就知道叫的是她爹继续看窗外。
游也：“我也想吃糖。”
喻离翻包，徐徐地笑，这父女俩真的是…
剥了糖纸喂到他嘴边，“可乐味的。”
气泡感的软糖很甜，游也脑海突然闪过两人在麟晟楼时，她吃糖，他在看她。菱花窗格下，两人的影子缠绵。
“你吃饭吧，还要好一会才能到。”
“嗯。”
喻离吃了几口，难怪于归不爱吃，香菇鸡肉焖饭，没有青菜，鸡肉她也不怎么爱吃。母女俩说了一会话，玩了会游戏，就齐齐睡过去。
游也透过后视镜看她们，一大一小睡着的样子一模一样，刚才还叽叽喳喳，一下就安静下来，还真不习惯。
过了个减速带，于归没醒，喻离被晃醒了，揉揉眼，说：“我来开吧，哥哥。”
她对游也的称呼时时变，哥哥叫得少点，在床上求饶的时候叫得多，这会还在迷糊着。
游也没说好，“于归睡熟了么？”
喻离看一眼旁边的小不点，嗯声，“睡的很熟。”
“叫她起来。”
“啊？”
天全黑下来，窗外黑漆漆的，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看不清在哪儿。
喻离揉了揉于归的圆脑袋，“宝贝，起床啦！”
于归皱眉没醒，小团子年纪不大，起床气倒是重，吴听说跟游也小时候一模一样，没睡饱没睡好就发脾气。
喻离也还困着，不怎么想说话，捏于归肚子唤她醒，于归小腿一蹬，力道不小，喻离痛呼了下，一下清醒过来。
游也在路边停了车，设置好导航，下车到后座，拉她被踢的手看了会，外面穿了西装，没什么事。
“你去开，小心点。”
喻离换了鞋子，扣上安全带跟着导航开，“去哪啊我们？”
游也没回，松了于归的儿童椅，抱起她颠了两下后就醒了，刚要发脾气睁眼一看是她爹，立马撇嘴忍住。游也给她喝了水，开窗让她站着会吹风。
开了一段距离，喻离知道游也想去哪了，是伦敦郊区的公墓。
他想带她们去看妈妈。
喻离一路没作声，到公墓门口，游也抱着于归下车，喻离还坐在驾驶座上，还没做好准备。隔着车窗，他说：“乖乖，今天算是我们结婚，妈妈肯定高兴你来看她的，还有于归，她肯定开心自己当了外婆。”
“于归会怕。”喻离说。
她知道自己在找借口，是她怕。
她怕母亲的离去，她自责自己没能好好照顾母亲。
游也单手抱着于归，另一手开了车门，把于归放到她怀里，使了个眼色，于归会意，抱住喻离，小团子软软的声音开始说话。
“于归不怕！妈妈也不要怕，我和爸爸会保护你的！”说完还挥了挥肉肉的拳头，小孩子脸庞真挚，没来由的心软了下。
喻离抱住于归，呼了口气，于归都不怕，她怕什么呢。
妈妈会很高兴见到于归的。
……
公墓在教堂旁边，跟管理员磨了好一会嘴皮子才放他们进去半小时。游也抱着于归，一路上跟她解释这是哪，去见谁，要叫什么。于归在她爹那一直都是乖的，嗯嗯点头，半点没怕。
喻离把油灯放到一座墓碑前，用手扫去上面的落叶，用英文说：“妈，我来看你了。”
借着油灯的光，游也看到墓碑上的名字：Aurora
于归拍拍她爹，意思是要下来。
下来后，于归慢慢上前，小手覆上墓碑上的陶瓷照片，擦了一下，咧嘴笑：“干净了才漂亮。”
喻离那一下真的绷不住了，靠在游也肩上哭。
如果母亲还在，一定会很喜欢于归。
于归还在端详上面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一头金色波浪卷发，正微笑着，即使是静态的照片都能窥见女人的风姿。
“妈妈，我们的眼睛都是蓝色的！”于归在笑，很开心找到共同点。
三代人，母亲，女儿，外孙女。
这是血脉的延续，是亲情的延伸。
“Hazel。”游也抱住喻离平稳她的情绪，用英文跟于归说：“你可以跟外婆说说话。”
于归坐在墓碑前，开始用英文碎碎念，她在英国几天，英文水平节节高，再加上本来就是话痨，一开闸就收不住。
喻离听着于归的话，闪过一帧帧小时候和母亲的画面，每一幕她都记得，每一个细节她都忘不掉。
夜晚的风吹拂，墓园很安静，安静到只剩树叶的簌簌声和于归的说话声。
“阿离。”游也在她耳边说话，“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多年后，他们会离开这个世界，但于归还记得，于归会带着孩子来，祖祖辈辈都会记得。
会记得Aurora。
喻离长疏一口气，笑得很浅，但的确是放下了。
在于归跟母亲介绍自己的时候，说起生活小事的时候…
在游也永远在她身后，她永远有肩膀可依的时候…
照片上的母亲在笑，肯定高兴她有了家，为她高兴。
喻离说：“也，妈妈一定很喜欢你。”
游也笑：“当然，爱屋及乌嘛。”
喻离摇头，没继续解释。
母亲不算什么高道德的正义好人，但她知恩图报，房东送她一条毯子，她能回赠一篮贵价水果。
于归一股脑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对亲妈那是一个劲儿的夸，对她爹那是一个劲儿损。喻离听的发笑，原来在于归心里，她爹地位那么低。于归说的差不多，最后一句，她说：
“爸爸妈妈都很爱我，但爸爸最爱妈妈。”
喻离乐笑了，与游也对上眼，游也耸耸肩不否认，事实。
游也牵于归起来，让喻离说会话。
喻离声很轻，像母女俩冬天抱在一起取暖时的低语。
“妈，我过的挺好的，你肯定也能看到。”喻离抚上陶瓷墙上的面容，“我很幸福，你别担心。”
她没有多说，静静地看了会。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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