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虚虚打开一条缝，慕怀没有请慕挽潼进来的意思，脸上红印未消，状态也不是很好。
慕挽潼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们吵架了，因为我？”
慕怀眉心微蹙，语气不耐，答非所问地说，“她不配提你，我先睡觉了。”
说完，搭上把手就要关起门。
慕挽潼握住门边，慕怀及时停了下来，“怎么了？”
“她妈妈最近身体不好，现在闹矛盾，又该担心了。”
门里的人捏紧门把手，垂下的眼皮遮住几分不忍。
慕挽潼看得出来，这个对感情总是无所谓的妹妹对隐婚妻子很上心。
虽然她和父母一样，更喜欢不管哪方面都无比契合慕怀的楚欣瑶，不过她尊重妹妹选择。
“你要不……”
慕挽潼想劝她妥善处理关系，慕怀却冷硬道，“关我什么事。”
随后，快速推上门，从内反锁。
合约上写得清清楚楚，婚后，顾一诚要保持干净的感情生活，不可以和她人不清不楚。
顾一诚三番两次跟前女友暧昧**，她没有算她违反约定，已经仁至义尽。
居然还说她姐有问题。
无法原谅。
慕怀带着绝不原谅的态度，不小心拨通了顾一诚微信电话。
对面拒接，并甩了一个问号。
慕怀高冷道，“手滑了。”
在聊天页面停留了许久，下方都没再弹出新的消息。慕怀熄灭屏幕，洗了个澡，去楼下取酒。
“慕怀。”沈听烨在后头喊她。
穿着休闲家居服的人自动屏蔽声音，一头扎进冰箱，拿了只提前冷藏上的玻璃冰杯，与一瓶不怎么醉人的清酒。
慕怀就是心理郁闷，想喝点酒，没有奔着喝醉。
沈听烨扯着嗓子叫了她一声，“慕怀！”
终于把小女儿的魂叫了回来，年迈的老父亲松了口气，见慕怀走过来，她挪了挪沙发上的抱枕，倒了杯水放到旁边，嘱咐正要准备餐后水果的保姆多切点怀怀喜欢的。
慕怀好不容易肯跟他聊聊心事。
沈听烨喜出望外，眉开眼笑，挂上了慈父面容，“小怀呀……”
小怀将酒夹进胳肢窝，顺走了她爹的烟。
“你给我滚回来！”沈听烨慈父人设瞬间破功，土崩瓦解。
劈手夺过慕怀手里的烟，又想抢走腋下的酒。
慕怀挡了一下，幽声问道，“我和顾一诚的隐婚合同，在哪？”
沈听烨还想再抢，慕怀拎着酒，胳膊背到了身后，他轻叹口气，风韵犹存地年纪已显苍色。
宋储风保养的比他好，外貌上看着也更年轻，倒不是宋储风多天生丽质，主要是顾一诚虽不学无术，却也不坑爹，知道把麻烦外包给别人。
慕怀倒是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可她坑爹坑妈坑全家，捡了个麻烦回来。
沈听烨话里有话，“它可以在，也可以不在，”他看着慕怀逐渐阴翳地目光，“遇不到喜欢的，合适的也很好。”
“在保险柜里吗？”慕怀挑眉问道。
协议内容可大可小，大的是牵扯到两家产业，小的是两个胡闹的人若是一夜成长，不再儿戏化家族世代积累，双方和平解除协议，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作为长辈，本该拒绝闹剧，可实际上，祂们没有这条选项。
败家的人无论如何都会败家，无非是形式不同，或花天酒地一掷千金，或在永远明亮的天空手捏筹码，挥金如土。
就算没有隐婚合约，产业一旦交到慕怀手里，她也有的是办法败出去。
沈听烨只能无奈妥协，尽管这样对大女儿不公平。
可是不这么做，对小女儿又不公平。
慕怀从小养在姥姥姥爷家，交给父家养的时候，已经是个小学生了。
慕挽潼则由爷爷奶奶亲手养大，老人家感情上就偏向大孙女，刚接过来时对慕怀没那么亲昵，甚至疏忽较多。
直至今日，沈司琛也不是很待见慕怀。
打心底觉得慕怀做法太自私，没有为她姐姐考虑。
加之他父亲思想传统，腐朽，认为慕怀的性格，性取向，做出来的那些混账事，外面流传的风言风语，都损害了沈家名誉，让他们颜面扫地，抬不起头。
平常商圈晚宴，家族聚会，沈司琛会让慕挽潼去，刻意不告知慕怀。
知道老头子接受不了，饭桌上他们也会避开聊起他这个声名远扬的小孙女。
沈司琛坚持华世只能有一个话事人，双掌权会让其中一方难做，后来坦白直言，就培养慕挽潼一个继承人好了，别让她大孙女左右为难。
沈听烨母亲沈奕受不了丈夫独裁，毅然走了离婚程序，严正警告前夫，华世不是他的一言堂，感情上她确实也偏向大孙女，但该公平的地方必须公平。
他母亲向来是个不退不让的人，华世是父方产业，过到沈司琛手上时，内部状况千疮百孔，资金链断裂，能让华世起死回生的，只有当时出生名流的沈奕。
她开出的条件是，重新设计华世股权结构。
至此，华世便多了一个掌权人，分走了半壁江山。
他父亲和母亲亦不是碰巧撞姓，是两人为冠姓争得不可开交，沈奕坚决不让渡冠姓权，她觉得沈司琛有病，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的孩子，凭什么跟他姓，简直白日做梦。
于是她让沈司琛跟她姓，这样就两全其美了，不然就分道扬镳，各过各的，她不会养外姓崽，也不会生外姓崽，她不会背叛她的母亲，拿母家资源，为他人做嫁衣。
她和母亲，一脉相承，是世间最稳固的同盟。
她站在母亲的肩上看风景，自然要将所见景物，打上属于她们的烙印。
沈司琛对沈奕有感情，面上又不想太难看，就借口沈姓好听，把常司琛，改成了沈司琛，随了妻姓。
是沈奕的离开，和慕家执政掌权的两位老人暗中关注，牵制着沈司琛的独断专行，才没让继承之位锁定给一个人。
沈听烨和慕絮言夹在中间，最是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偏家族关系复杂，一碗水难端平，怎么抉择，好像都要亏欠点什么。
好在慕怀对这些不感兴趣，不然免不了手足相争。
唯一要求不过一个隐婚。
她们也为大女儿做好了打算，要是小女儿真把华世败出去了，亦能调虎离山，将骨干与核心业务撤出，另起炉灶，相当于给了一个空壳。
再凭借固有资源，挂上一根输液管进行“血液”传输，很快就可以架空前身，金蝉脱壳。
不过万柯哪里是傻子，华世人才多，万柯天才多，主营游戏和互联网，收编了不少孤僻，却极其专精某一领域的顶尖人才。
这些不走寻常路的精英，很难判断会通过什么方式干扰计划。
所以，计划只能是计划，纸上谈兵与实际施展，是完全不同的境地。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沈听烨哀愁点头，“在保险柜。”
慕怀露出了回家以来的第一个笑，“收好了。”
顾一诚撕的是复印件。
原件，根本不在那个家。
她一直清楚父亲的担忧，爷爷的不满，和妈妈的为难，“华世，是姐姐的，万柯，也可以是姐姐的。”
她不要，她都给姐姐。
就像小时候那样，她会把零食玩具，一切她认为好的东西，存起来，见面的时候拿给姐姐，她也不管慕挽潼喜不喜欢，需不需要，她就给。
小学生的她给初中生的慕挽潼送卡通贴纸，让慕挽潼贴书上，好看。
那时的慕挽潼已初具审美，年纪小不懂得维护妹妹面子，直言说太幼稚，不要。
慕怀委屈哭了。
小时候的慕怀很爱哭，娇气。
好心是好心，就是好心的很霸道，她给的别人必须接着。
沈听烨仰头望着慕怀上楼的背影，更愁了。
房间内，慕怀盘腿坐在落地窗前，冰过的酒杯置放地面，落下一圈水雾，她的窗外拥有漂亮的自然景观，花未眠，树未止，随晚风摇曳，看上那么一会儿，焦躁烦闷地心绪便被抚平。
别墅位置极好，入则宁静，出则还华，闹中取静。
而以此地为中心的正南方向，是京世最繁华富贵的区域。
慕怀看着窗外，似乎透过层层建筑，看到了住在那里的人。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璀璨夜景拉长灯影，照进尚未落下帘纱的落地窗内。
明暗交替的床上亮着一只手机，页面停留在一个聊天框中。
期待被写满答案的问号，和擦掉答案欲语还休的手滑了。
床上的人抱着长腿长臂搞怪抽象的白色玩偶，整张脸埋进玩偶不大的脑袋里，玩偶正脸被挤出了无语鄙夷的表情。
房间里响着细微抽泣声。
半响，顾一诚大抵是把自己闷的有些窒息了，用玩偶后脑擦了擦眼泪鼻涕，随手丢到了地上。
又拿起手机，盯着聊天界面看了许久。
然后放下手机，仍然不能接受她和慕怀已经离婚的事实。
她们确实算不上正式婚姻，可也相互陪伴了三年，慕怀为什么可以轻易说出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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