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热浪黏稠得如同实体,裹挟着咸腥与植被**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联合侦察纵队每一个队员的呼吸上。
巨大的运输旋翼机引擎发出撕裂空气的咆哮,将下方翻滚的、病态的墨绿色林海切割成模糊的色块。
机舱内,金属骨架在气流中发出沉闷的呻吟,混合着外骨骼机甲关节润滑剂和汗水的味道。
指令屏冰冷的蓝光映照着天敬贞线条冷硬的侧脸,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实时更新的A区南部全息作战图——猩红色的感染区如同溃烂的伤口,在代表安全区的绿色孤岛边缘蔓延、蠕动。
“高度1500,坐标锁定,准备空降!” 天敬贞的声音透过内置通讯器,斩断了引擎的轰鸣,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没有战前动员,只有最简洁的指令。
机舱尾部的厚重舱门在液压装置的嘶鸣中缓缓开启,狂暴的气流瞬间涌入,卷起尘土和纸张碎片。
天敬贞第一个站到了舱门口。狂风吹得他战术外套猎猎作响,露出里面紧贴身体的黑色作战服。
他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投入熔炉的淬火之刃,纵身跃入下方那片翻滚的、充满未知杀机的墨绿地狱。
在他身后,一道道包裹在合金装甲中的身影紧随其后,如同坠落的星辰,义无反顾地扎入那粘稠的热带病化之海中。
柳开江是第七个跃出舱门的。高速坠落带来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心脏,下方急速放大的、扭曲的巨蕨和藤蔓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
他强迫自己压下喉咙口的翻涌,瞳孔深处那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惶被一股狠戾强行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灼热腥咸的空气,手指精准地扣动了背后的喷射引擎控制阀。
嗤——!
高压气体的嘶鸣响起,下坠之势骤减。他如同灵巧的雨燕,在交错虬结的、覆盖着滑腻苔藓和诡异荧光菌斑的巨大枝干间穿梭、急停。
落地瞬间,沉重的合金足部深深陷入松软、散发着腐殖质恶臭的泥沼,溅起一片粘稠的黑泥。
“嫂子!左翼三点钟方向!‘腐沼喷吐者’集群!”沙锦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少了往日的嬉笑,多了金属般的锐利和不容置疑的精准。
他的机甲“破晓”如同金色的鬼魅,在浓密的、滴落着浑浊液滴的巨叶间高速穿梭,肩部的脉冲炮口闪烁着蓄能的幽蓝光芒。
柳开江猛地拧身,战术目镜瞬间锁定目标。前方腐烂的巨树根部,几十个如同巨大脓包般的生物正蠕动着膨胀起来!
它们半埋在泥沼里,布满粘液的体表裂开无数孔洞,里面酝酿着令人作呕的、墨绿色的腐蚀酸液球!
“收到!”柳开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动作却快如闪电。他肩部的折叠式高能粒子炮瞬间弹出、充能、锁定!刺目的白光撕裂了林间的晦暗!
轰!轰!轰!
精准的点射!炽热的光束如同神罚之矛,瞬间洞穿了数个即将喷发的“脓包”!墨绿色的酸液和破碎的生物组织在高温下猛烈燃烧、爆炸,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溅射的酸液将周围的巨蕨腐蚀出缕缕青烟!
“漂亮!”沙锦的喝彩声炸响,同时他机甲双臂的转轮机炮发出了撕裂布帛般的咆哮!密集的能量弹幕如同金色的暴雨,泼洒向另一侧试图包抄过来的、行动迅捷如鬼影的“剃刀螳螂”!
那些挥舞着骨质镰刀、复眼闪烁着冰冷红光的怪物在弹幕中碎成漫天腥臭的肉块!
“别分心!沙锦!护住医疗组的侧翼!”天敬贞冰冷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将一丝因胜利萌生的躁动压了下去。他的身影如同最精准的杀戮机器,在密林深处闪转腾挪。
手中那柄巨大的高频粒子震荡战刃“裁决”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嗡鸣,每一次挥斩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
一只从树冠阴影中猛扑而下、体型庞大如装甲车、覆盖着厚重骨甲的“裂地山魈”,被他一个不可思议的滑步错身,同时反手撩刀!
嗡——!
刺耳的切割声伴随着骨骼碎裂的爆响!巨大的怪物被从下颚到腹部生生剖开!腥臭的内脏和污血如同瀑布般泼洒而下!
天敬贞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身后轰然倒地的巨大尸骸,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与臭氧混合的死亡气息。
柳开江的呼吸急促,战术目镜下的脸色有些发白。刚才那精准的点射耗去了他不少精神,近距离目睹天敬贞那狂暴而高效的杀戮,更让他心头震颤。
就在这时,一只体型较小、动作却异常刁钻迅捷的“影袭者”,如同鬼魅般从一丛散发着甜腻腐香的巨型花朵后闪出,闪烁着幽蓝毒芒的骨刺直刺柳开江机甲的能源核心舱!
太快了!
柳开江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反应慢了半拍!就在那致命的骨刺即将触及装甲的瞬间...
一道深灰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切入!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简洁、最致命的拦截!
天敬贞的左臂机甲护盾精准地挡开了毒刺的轨迹,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和能量碰撞的火花!
同时,他的右手战刃“裁决”划出一道冰冷的光弧,如同热刀切过黄油,无声地将那只“影袭者”从头到尾劈成两半!
污血和破碎的脏器喷洒在柳开江的机甲护罩上,留下道道粘稠的痕迹。
天敬贞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被他救下的柳开江,战刃嗡鸣着转向下一个目标,只留下一句冰冷如铁的命令在柳开江耳边炸响,“战场瞬息万变!零点一秒的迟疑,就是生死的鸿沟!集中精神,柳开江!”
那冰冷的斥责像鞭子抽在柳开江心上,火辣辣地疼,却也瞬间驱散了那丝因恐惧而产生的迟滞。
他咬紧牙关,眼中的狠戾重新凝聚,甚至比之前更甚。“是!队长!”他低吼一声,粒子炮再次充能,瞄准了远处一个正试图释放干扰孢子的巨大“孢子母囊”。
战斗在粘稠的热带雨林中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空气湿热得如同蒸笼,机甲内部的温度更是高得令人窒息。
汗水浸透了内衬,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无处不在的毒虫、带有腐蚀性的孢子、神出鬼没的异种,每时每刻都在考验着生理和心理的极限。
疲惫如同附骨之蛆,侵蚀着每一根神经。在一次突袭一处被巨型变异榕树根须盘踞的村落废墟时,柳开江的机甲“游隼”被突然活化的、布满吸盘和尖刺的粗壮藤蔓死死缠住了左腿关节,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合金装甲绞碎!警报声刺耳地响起!
“嫂子!别动!”沙锦的吼声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他的“破晓”如同燃烧的流星,从侧翼不顾一切地撞开几只扑来的“剃刀螳螂”,肩部脉冲炮疯狂倾泻火力,试图打断那些坚韧的藤蔓!但藤蔓太多,太粗,脉冲光束只能在其表面留下焦黑的痕迹!
就在柳开江奋力挣扎,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绝望开始蔓延时...
一道深灰色的闪电撕裂了混乱的战场!天敬贞的身影如同天神降临!他没有选择远程攻击,而是直接冲到了柳开江身边!
“裁决”战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高频嗡鸣,刃口甚至泛起了刺目的白炽光芒!他双手握柄,高高跃起,对着那根最粗壮、死死绞住柳开江机甲腿部的藤蔓根部,悍然劈下!
“给我——断!!!”
伴随着一声如同远古凶兽般的怒吼!“裁决”带着无匹的动能和炽热的高频粒子流,狠狠斩落!
嗤啦——!!!
如同烧红的钢钎捅进滚油!坚韧无比的藤蔓应声而断!墨绿色的、带有强烈腐蚀性的汁液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在天敬贞的机甲护罩和柳开江的机体上,滋滋作响!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天敬贞也微微踉跄了一下,但他立刻稳住身形,战刃横扫,将残余的藤蔓斩断!
束缚解除的瞬间,柳开江的“游隼”猛地挣脱出来,差点失去平衡。他透过沾满污秽的目镜,看到天敬贞挡在他身前,深灰色的机甲肩甲上被藤蔓的尖刺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凹痕,边缘甚至有些熔化的痕迹。
刚才那一刀,几乎是在用蛮力硬撼,消耗巨大。
“跟上!”天敬贞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冰冷依旧,却让柳开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滚烫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他看着那个挡在自己身前、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岳般的背影,看着那肩甲上新鲜的伤痕,一种混杂着极度依赖、愧疚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灼热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奔涌、沸腾。
他用力吸了一口混合着血腥和焦糊味的灼热空气,嘶哑地回应,“是!”
当南方湿热粘稠的噩梦终于被甩在身后,联合侦察纵队的残部踏入了A区中部广袤、死寂的戈壁荒漠。
热带雨林那令人窒息的墨绿和腐烂气息,被无边无际的、单调刺眼的黄褐色所取代。
狂风卷起沙砾,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疯狂地抽打着机甲的外壳,发出密集而令人烦躁的沙沙声。
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没有云,只有弥漫的、仿佛永远不会沉降的沙尘,将太阳过滤成一个惨白模糊的光斑。
目之所及,只有被风蚀得千疮百孔的雅丹地貌,如同远古巨兽风化朽烂的骸骨,沉默地指向天空,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荒凉与死寂。
这里的病化异物,也褪去了热带雨林的诡谲多变,展现出一种更加**、更加暴戾的形态。
巨大的“砂岩吞噬者”如同活动的山丘,它们缓慢地在沙海中移动,庞大的身躯由无数被病化粘合在一起的岩石和砂砾构成,体表布满了如同矿洞般的孔穴,不断喷吐出带有强酸性和精神污染性的黄色沙尘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滚烫的玻璃渣。
而潜伏在沙层之下的“剃刀沙虫”,则如同噩梦中的幽灵,它们流线型的身体覆盖着锋利的骨甲,能在沙砾中如同在水中般高速穿梭,骤然破土而出,巨大的、布满螺旋利齿的口器能轻易将钢铁撕裂!
更令人头疼的是那些漂浮在沙尘暴中的“幻影水母”,它们半透明、闪烁着诡异磷光的身躯几乎与沙尘融为一体,能释放出强烈的精神干扰波,扭曲感知,制造致命的幻觉。
“沙锦!三点钟方向!‘吞噬者’沙尘覆盖区域!坐标传输!用‘净化者’导弹!给我把它的喷沙口炸成哑巴!”
天敬贞的声音在狂暴的风沙和通讯干扰的电流杂音中,依旧清晰得如同冰锥凿击。
他的“壁垒”机甲如同移动的堡垒,厚重的肩部装甲板展开,形成一面巨大的能量护盾,硬生生顶在前方,为身后的突击小队抵挡着那如同黄色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带有强烈腐蚀性的沙尘暴!
沙砾和强酸混合物撞击在能量护盾上,发出密集的、如同冰雹砸铁皮般的爆响,护盾的光芒剧烈闪烁,映照着天敬贞冷峻如石刻的侧脸。
“收到!‘破晓’!锁定目标!‘净化者’!发射!”沙锦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嘶哑。
他的金色机甲如同在沙暴中起舞的精灵,顶着狂暴的风压,肩部的导弹发射器瞬间弹出。
嗖——!
一枚拖着蓝色尾焰的导弹如同逆流而上的箭矢,精准地穿透了漫天黄沙,狠狠钻入一头庞大“砂岩吞噬者”体表最大的喷沙孔穴深处!
轰隆——!!!
沉闷而巨大的爆炸声从“吞噬者”体内传来!那庞大的岩石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体表无数孔穴中喷出的黄色沙尘如同被扼住了喉咙,骤然减弱、紊乱,最后只剩下几缕无力的黑烟冒出。
“干得漂亮!沙队!”频道里传来其他队员劫后余生的欢呼。
“别松懈!沙虫!”柳开江的警告声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切断了欢呼。他的“游隼”如同离弦之箭,从侧翼高速掠过,机载的声波探测器功率全开,在呼啸的风沙中捕捉着地下的异动!
突然,他猛地一个急停变向!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刚才所处位置下方的沙地如同沸腾般炸开!一只体型庞大、覆盖着暗褐色锋利骨甲的“剃刀沙虫”破土而出!
巨大的、布满螺旋利齿的口器带着腥风狠狠咬合!落空!
“找死!”柳开江眼中寒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肩部粒子炮和双臂的速射激光枪同时开火!炽热的光束和密集的能量弹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覆盖了沙虫刚刚探出地面的狰狞头部!
噗噗噗!骨甲碎裂!粘稠的、暗绿色的□□如同喷泉般溅射!沙虫发出凄厉的嘶鸣,巨大的身躯疯狂扭动,重重砸回沙地,激起漫天沙尘!
“开江!小心幻象!”天敬贞的警告骤然响起!但已经晚了!
就在柳开江解决掉沙虫,精神稍有松懈的刹那,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重叠!
漫天黄沙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血海,脚下坚实的戈壁化作了蠕动的肉毯,刚刚被击杀的沙虫尸体旁,赫然出现了几个扭曲的、戴着微笑面具的身影,正手持闪着寒光的刑具,狞笑着向他扑来!
“不——!”柳开江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粒子炮口光芒闪烁,就要对着那幻象开火!
“柳开江!!”天敬贞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同时,一道冰冷的、带着强烈精神干扰阻断频率的脉冲波,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入柳开江的通讯频道!
嗡——!
柳开江只觉得大脑像是被冰水浇透,那恐怖的幻象如同被击碎的玻璃,瞬间消散!
眼前依旧是那片死寂荒凉的戈壁,只有风沙的呼啸和机甲引擎的嗡鸣。
冷汗瞬间浸透了柳开江的内衬,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他大口喘息着,透过目镜,看到天敬贞的“壁垒”正挡在他和刚才幻象出现的区域之间,机甲的主动防御阵列闪烁着驱散精神干扰的蓝光。
“是‘幻影水母’集群!范围性精神污染!沙锦!用广谱精神干扰压制弹!覆盖C7区域!快!”
天敬贞的声音冰冷依旧,但柳开江却从中听出了一丝...紧绷?是担心吗?这个念头如同火星,在他惊魂未定的心中倏然亮起。
“明白!‘群星寂灭’!发射!”沙锦的声音带着狠劲。数枚拖着淡紫色尾迹的干扰弹升空,在指定区域凌空爆开!无形的干扰波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
空气中那些几乎透明的、漂浮的“幻影水母”如同被投入滚油的雪片,瞬间抽搐、萎缩、化为飞灰!
“嫂子!还活着吗?”沙锦的声音在私人频道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后怕,“刚才吓死老子了!差点就对着空气开炮了!队长那一下精神冲击够劲吧?也就他能这么精准地把你从幻境里捞出来,换别人,早把你震成傻子了!”
柳开江没有立刻回答,他透过沾满沙尘的目镜,看着前方那个深灰色的、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在风沙中的背影。
刚才那瞬间将他从地狱边缘拉回来的冰冷脉冲,那挡在他身前的机甲肩甲上新鲜的刮痕...还有此刻心中那劫后余生、混杂着依赖和某种灼热悸动的复杂情绪,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他冰冷了太久的心脏。
“我...没事。”他哑声回应,声音干涩,“谢了...队长。”前方的天敬贞,没有回应。只有“壁垒”机甲引擎沉稳的嗡鸣,在呼啸的风沙中,如同最可靠的心跳。
当戈壁的风沙终于被凛冽如刀的北国寒风取代,联合侦察纵队的残部踏入了A区最北端——西伯利亚冻土荒原。这里是一片被冰封的死亡绝域。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触手可及,沉重地压着下方无边无际的、覆盖着厚厚积雪和亘古冰层的荒原。
寒风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冰锥,穿透最厚实的机甲保温层,直刺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被冻伤的刺痛。
目之所及,只有死寂的白色,间或裸露着黑色、如同大地伤疤般的冻岩。巨大的冰裂隙如同大地的裂口,深不见底,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寒意。
极度的严寒让机甲关节的润滑剂都变得粘稠,行动间发出艰涩的摩擦声。
这里的病化异物,在极寒的催化下,呈现出一种更加诡异、更加坚韧的形态。它们如同冰雕的噩梦,与这片冻土完美地融为一体。
行动迟缓却力大无穷的“冰霜巨像”,由被病化侵染的冻土、岩石和坚冰强行粘合而成,每一步踏下都引起地面沉闷的震动,挥动的巨臂能轻易砸碎山岩!
而潜伏在积雪之下或冰裂隙边缘的“霜噬蠕虫”,则如同冰层中的白色鬼影,它们细长如巨蟒,体表覆盖着能反射一切探测波的冰晶鳞片,口器如同盛开的冰莲,内里是无数高速旋转的、足以粉碎合金的冰晶利齿!
更致命的是那些漂浮在寒风中的“极光水母”,它们散发着幽蓝、惨绿、妖紫等变幻不定的极光般的光芒,美丽而致命,能释放出超低温冻气射线,瞬间将目标连同机甲一起冻结成永恒的冰雕!
“保持热能信号最低!任何不必要的能量波动都会引来‘极光水母’的集群攻击!”
天敬贞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被呼啸的寒风切割得有些失真,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他的“壁垒”机甲如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深灰色的涂装几乎与周围的冻岩融为一体,只有引擎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喷口的热流被特殊的冷凝装置迅速中和。
队伍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伴随着冰层碎裂的咔嚓声和金属摩擦的艰涩呻吟。
严寒如同无孔不入的毒蛇,侵蚀着意志和体力。疲惫和低温带来的反应迟钝,是比病化异物更可怕的敌人。
在一处被巨大冰崖环抱的盆地边缘,他们遭遇了一支规模庞大的病化生物集群——三头如同移动冰山般的“冰霜巨像”,带领着数十条潜伏在雪下的“霜噬蠕虫”,空中还漂浮着十几只闪烁着妖异光芒的“极光水母”! 战斗瞬间爆发!冰屑与能量光束齐飞!巨像沉闷的咆哮与机甲引擎的嘶吼交织!环境成为了最致命的帮凶。
一名队员的机甲在闪避巨像的重拳时,脚下的万年冰层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轰隆!整块冰面塌陷!连人带机甲猛地向下坠去!下方是深不见底、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裂隙!
“不——!”惊呼声被狂风撕碎!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毫不犹豫地跟着跃入了那深不见底的冰渊!是天敬贞!
“队长!”柳开江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开江!冷静!”沙锦的吼声如同警钟在他耳边炸响,“守住阵线!别让蠕虫和巨像干扰队长救人!相信他!”他的“破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火力,金色的能量弹幕如同燃烧的瀑布,疯狂倾泻向试图靠近冰裂隙边缘的“霜噬蠕虫”和一头“冰霜巨像”,将其暂时逼退!
柳开江猛地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吞噬了天敬贞的、深不见底的黑色冰渊移开,将所有的恐惧和担忧化作狂暴的怒火,倾泻在眼前的敌人身上!粒子炮的光芒在寒风中变得异常刺目!
冰渊之下,是绝对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应急灯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下方几十米处,那名队员的机甲被卡在狭窄冰缝的凸起处,摇摇欲坠。
天敬贞的“壁垒”如同壁虎般吸附在光滑陡峭的冰壁上,利用喷射装置和战刃在冰层上制造支点,艰难地向下移动。每一次动作都异常谨慎,冰屑簌簌落下。
刺骨的寒意透过机甲,几乎要将他的血液冻结。通讯信号被厚重的冰层完全屏蔽,只剩下死寂和自身机甲运转的微弱嗡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上方的战斗声被隔绝,只有冰层深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嘎吱声,仿佛整个冰渊随时会彻底崩塌。
终于,天敬贞靠近了那名队员。他用战刃小心地撬开卡住对方机甲的冰棱,用牵引索牢牢固定住对方。
“抓紧!”
他冰冷的声音通过短距通讯传入对方机甲。两人如同绑在一起的蚂蚱,在光滑的冰壁上艰难地向上攀爬。喷射引擎在低温下效率大减,每一次推力都显得那么微弱。
冰壁异常湿滑,脚下不断打滑,牵引索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就在距离冰渊出口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天敬贞脚下的一块冰岩毫无征兆地碎裂崩塌!他连同救下的队员猛地向下滑坠!
“啊——!”惊呼被硬生生压回喉咙! 天敬贞猛地将战刃狠狠刺入冰壁!
嗤啦——!
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冰屑飞溅!下坠之势被硬生生止住!但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握剑的手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机甲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警报!
“队长!!”上方冰渊边缘,柳开江的嘶吼穿透了狂风!
他终于清理掉了最近的威胁,不顾一切地冲到冰缝边缘!他看到了下方悬挂在冰壁上、岌岌可危的两个身影!
巨大的恐惧瞬间吞噬了他!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扑倒在冰面上,上半身探出冰渊边缘,将机甲手臂伸到极限!
“抓住我!队长!抓住我!”
天敬贞抬头,刺目的应急灯光束中,他看到了柳开江那张因极度恐惧和焦急而扭曲的脸,看到了那只不顾一切伸向他的、覆盖着冰霜的合金手臂。
那双眼睛里的急切和不顾一切,像一道灼热的光,刺破了这冰渊的极寒和黑暗。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天敬贞心中那层坚不可摧的冰壁。他没有丝毫迟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抓住了柳开江伸来的手臂!
两只覆盖着冰霜的合金手臂,在深不见底的冰渊之上,在呼啸的寒风中,死死地扣在了一起!冰冷的金属触感下,传递的是滚烫的、足以融化坚冰的力量与信赖。
“拉!”天敬贞的声音透过短距通讯传来,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近乎嘶哑的波动。
柳开江用尽全身的力气,机甲引擎发出超负荷的咆哮!在沙锦和其他队员的火力掩护下,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冰层碎裂声中,硬生生将天敬贞和那名队员从死亡边缘拽了上来!
当三人重重摔在坚实的冰面上,柳开江第一时间扑到天敬贞的“壁垒”旁。
“队长!你怎么样?手臂!你的手臂!”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的手指想要触碰天敬贞机甲左臂关节处明显的扭曲和破损裂痕。
天敬贞挣扎着坐起,一把挥开柳开江的手,动作依旧强硬,但声音却低沉得有些异样,“死不了!清点人数!立刻撤离这片不稳定区域!”
他透过沾满冰霜的目镜,看着柳开江那布满担忧、恐惧和尚未褪去惊悸的脸,看着那双依旧死死盯着自己伤臂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悸动,如同冰层下奔涌的暗流,猛烈地撞击着他早已冰封的心防。
他猛地别过头,看向正在指挥队员构筑临时防线的沙锦。
沙锦正忙着,却像是脑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大声嚷嚷,“嫂子!愣着干嘛!队长皮糙肉厚,断条胳膊接上就行!赶紧过来帮忙布置热能诱饵弹!再磨蹭,等‘极光水母’追上来,咱们全得变冰雕!到时候队长可没第三条胳膊救你!”那调侃的语气,在呼啸的寒风中,却奇异地驱散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凝重,也像一只无形的手,将那弥漫在两人之间、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灼热气氛,轻轻地、不着痕迹地搅动了一下。
柳开江被吼得一激灵,脸上瞬间涨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臊的。他狠狠瞪了沙锦的背影一眼,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天敬贞那沉默却挺直的背影,咬了咬牙,转身投入了布防。
只是转身的瞬间,没人看到他嘴角那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两个月,六十个在死亡刀尖上起舞的日夜。从湿热如蒸笼的腐烂雨林,到风沙如刀割的死亡戈壁,再到冻彻骨髓的极寒冰狱。
117个鲜活的名字永远留在了A区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成为了战术板上冰冷的数字。疲惫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眼底和灵魂深处。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甚至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让他们舔舐伤口。
当最后一处标记为“低感染风险”的区域被狂暴的火力强行“净化”,留下满地焦黑的残骸和升腾的恶臭烟柱时,新的指令已经如同冰冷的枷锁,套在了他们尚未平息的喘息之上。
“目标B区。休整时间:零。运输机已就位,两小时后起飞”。
天敬贞的声音透过沙哑的通讯频道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铁一般的冰冷和不容置疑。
他站在一片被能量武器犁过的焦土上,深灰色的机甲“壁垒”布满划痕、凹坑和干涸的、颜色各异的污血,左臂关节处临时焊接的补丁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背对着刚刚结束厮杀的战场,面对着北方那片更加未知、更加凶险的B区版图,背影如同沉默的山岳,承受着所有牺牲的重量和未来的凶险。
柳开江默默地走到他身后不远处,卸下头盔。冰冷的寒风瞬间卷走了机甲内残留的暖意,刮在脸上生疼。
他脸上也添了几道新的细小疤痕,眼神却比两个月前沉凝了许多,那深藏的惊惶被一种更加内敛的、如同淬火后的锋芒所取代。
他看着天敬贞的背影,看着他左臂上那个因为救自己而留下的、刺眼的临时补丁,胸腔里那股灼热的暖流再次奔涌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汹涌。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也许是感谢,也许是别的什么滚烫到几乎要冲破喉咙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只沾满油污和血痂的合金大手,重重地拍在了柳开江的肩膀上,差点把他拍个趔趄, “嘿!嫂子!发什么呆呢?思春了?”沙锦那张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眼底深处那抹“小太阳”般的光芒已经顽强复苏的脸凑了过来,带着促狭的笑意。
他的“破晓”机甲也伤痕累累,金色的涂装黯淡无光,但整个人却像打不死的蟑螂,精神头十足。
“赶紧的!去机修组那边看看,能不能给你那宝贝‘游隼’的散热口再优化一下!B区听说比这儿还邪门!别到时候关键时候趴窝了,还得劳烦咱们队长大人拖着残臂去捞你!” 他挤眉弄眼,故意把“捞你”两个字咬得极重。
柳开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被戳中心事的羞恼,“滚!沙锦!你机甲屁股上的洞补好了吗?小心飞一半漏气!”他恼羞成怒地回怼,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天敬贞缓缓转过身。他那张冷硬如石刻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扫过斗嘴的两人,在柳开江通红的耳朵和沙锦挤眉弄眼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冰层下悄然裂开的一道细纹。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对着不远处正在忙碌检修的运输机方向,干脆利落地挥了一下。
“登机”。
命令简洁依旧,却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柳开江和沙锦同时闭嘴,互相瞪了一眼,又同时别开脸,快步走向运输机。只是柳开江在登上舷梯的瞬间,还是忍不住回头,飞快地看了一眼那个正走向另一架指挥型旋翼机的深灰色背影。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再次撕裂空气,载着伤痕累累的战士和尚未冷却的热血,冲向更加阴霾密布的北方。
机舱内,柳开江靠在冰冷的舱壁上,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不再是那些狰狞的病化怪物和死亡的阴影,而是热带雨林中那个挡在身前、肩甲带伤的深灰背影;是戈壁风沙里那将他从地狱幻象中拉回的冰冷脉冲;是冰渊之上,那死死扣住自己手臂的、传递着滚烫力量的触感...还有沙锦那总是恰到好处、插科打诨的声音。
一种清晰的、滚烫的认知,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苗,在他疲惫却不再冰冷的心中,不可抑制地茁壮生长起来。
这个奇怪念头让他耳根又开始发烫,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悄悄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带着血污和汗水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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