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淅淅沥沥敲打在书房的玻璃窗上。
昏暗的房间里，宁溪晚坐在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框边缘。
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声，她的视线从模糊的雨幕移到亮起屏幕的手机上。
“申姨。”宁溪晚接起电话，声线带着几分沙哑。
“小宁啊，小雪最近怎么样？”申丹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背景中隐约有桌椅挪动的声音和学警告别的声音，显然是刚刚下课。
“Madam。”
宁溪晚刚要开口，忽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季海早的声音，尾音带着她特有的清亮。
“稍等我一下，小季过来问个问题。”
“好。”
宁溪晚拿着手机，听着电话那端季海早的声音年轻而又富有活力，心中的阴霾好像也随着那声音消散了许多。
“明白了，谢谢Madam。”季海早说着，便离开了。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申丹的声音重新清晰起来，“小季这人有时候，较真得很。”
“她是个认真的人。”宁溪晚应道，随即才问起其她人的训练情况。
“都挺好的，倒是你要照顾小雪还要照顾你妈，太辛苦了。”申丹的语气温和下来，不似面对学警那般冷硬。
又简单聊了几句后，宁溪晚挂断电话，目光落在手里的相框上。
照片上，她和宁明雪站在妈妈和婆婆的身后，除了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宁溪晚指尖轻轻抚过宁范慧的脸庞，低声喃喃道：“您要睡到什么时候才肯起来呢？”
相框玻璃上，映出她脖颈上青紫色的指痕，是那日从餐厅回来后，宁明雪失控抓挠留下的。
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宁溪晚站起身，迈步走出书房，往楼下走去。
楼梯旁。
宁明雪坐在轮椅上，她面前的台阶上散落着碎瓷片，深褐色的中药汁正顺着台阶往下流，苦涩的药味弥漫在空气里。
“王姨，小心划伤手。”
宁溪晚绕过碎片，在宁明雪面前蹲下。
“你在做什么？我一直在喊你。”宁明雪的手上还沾着药汁，神情有些烦躁。
“在接电话，抱歉没听见。”宁溪晚拿出湿巾，擦去宁明雪手上的药汁。
这是宁明雪受伤之后最常见的场景，无缘无故的暴怒，摔东西，指责她的疏忽，而她只能一遍遍的道歉，像在给一个永远填不满的窟窿糊纸。
宁明雪忽然死死攥住她的手腕，指甲掐进她已经结痂的旧伤，“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个姓季的？”
没等宁溪晚说话。
“也对，人家千里迢迢跨越三千多公里来这里找你，你怎么能不动心呢？”宁明雪的表情逐渐扭曲，指尖力气大得想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但是宁溪晚，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过你想要的生活。”
“你知道的，我对任何人都没感觉。”宁溪晚抬眼与她对视，目光平静得像片死水。
“也是，把我和妈害成这样，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过。你就是个不会笑、不会哭、不会痛的怪胎。”宁明雪发出刺耳的嗤笑，眼神里满是怨毒。
“明雪！”王姨在一旁看不下去，出声劝阻。
“我说错了吗？”宁明雪眼底泛起血丝，转头盯着宁溪晚，“宁溪晚，你自己说，我说错了吗？”
宁溪晚安静地听着，末了摇了摇头，“你说得对。”
“你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和妈。”她的声音虽然轻但异常坚定。
“最好是，你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宁明雪从身后拿出一本棕色皮质相册，“既然如此，这东西留着也没用吧。”
相册被狠狠摔进地上未干的药汁里，米色的纸条从里面滑出，字迹被褐色药汁晕染得模糊，但仍能辨出“宁溪晚，你等等我”的字样。
“王姨，扔了它。”宁明雪说完，轮椅碾过地板，一楼房间的门被重重摔上，震得墙上的相框都晃了晃。
宁溪晚腕间的旧伤被重新抠破，血珠顺着结痂边缘渗出来。
她缓缓起身，走到台阶前弯腰捡起相册，药汁顺着指尖滴在地板上，在苍白的瓷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夹层里的纸条黏在相册内页，她轻轻扯动，纸页发出脆弱的“嘶啦”声。腕间的疼痛混着中药的苦，在舌根下泛起苦涩。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里，她听见王姨在身后轻轻叹气。
狂风暴雨之中，一辆黑色奔驰C260在夜幕中疾驰而去。
季海早戴着耳机靠在床头，指尖敲着放在膝盖上的文件夹，默背着今天上课的要点。
空气中忽然飘来一丝熟悉的气息，混杂着雨水的潮意。
她睁开眼时，正看见宁溪晚站在自己床边。
寝室里不知何时已经都安静了下来，其她学警或坐或站，眼神都不自觉的投向这边。
季海早将文件夹丢在床上，利索地起身立正，却在瞥见宁溪晚脖颈处青紫色痕迹时，指尖不受控的攥紧了裤边。
“跟我来。”宁溪晚的声音沙哑得异常，鲨鱼夹松松别着湿发，几缕碎发贴着苍白的脸颊上，白色衬衫右肩被雨水浸透，紧贴着皮肤勾勒出肩胛骨的轮廓。
办公室里，茶几上放着季海早眼熟的红色印花玻璃瓶牛奶。
宁溪晚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径直在沙发上坐下，季海早明白她在表明，这次谈话不是以教官的身份来进行。
“抱歉，我失约了。”宁溪晚两只手撑在沙发边沿，季海早这才注意到她腕间缠着创可贴，边缘渗出淡淡的血迹。
“Madam申说你家里有事。”季海早在她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拳宽的距离。
“本想打电话给你。”宁溪晚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手掌上有块淡褐色的疤，“但周六你没来拿手机。”
季海早想起躺在办公桌抽屉里的手机，喉咙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宁溪晚说：“除了这件事，我想聊聊三年前的事。”
雨声突然变大，噼里啪啦砸在百叶窗上。
季海早感觉心跳陡然加速。
“你走之后，我接到家里电话，说我妈和明雪出事了。”宁溪晚的声音很疲惫，“我连夜赶回港城，路上手机丢了。”
她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我也没有记你的号码。”
“那后来为什么不让杞教授告诉我你的消息？”季海早盯着茶几上的牛奶瓶，瓶身上的碎花被灯光映得模糊，“为什么躲着我？”
宁溪晚伸手按住额头，指缝间露出疲惫的眉眼，“我以为时间会让你放下，你那时太年轻……”
季海早打断她，声音发颤却清亮，“你为什么不能把我当成年人看待？”
良久，她又说：“那如果是现在的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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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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