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
接到任务的李浮白转了转眼睛就知道他们严总在想什么，只觉得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拍拍屁股搬出去帅气得不得了，但想回去就不一样了，非得花九牛二虎之力再当个孙子不可。然而老板让他找狗他就得找，云京郊区小土狗很多，像大黄的却少——那小狗生得威风凛凛，大眼睛翘鼻子，看着不怒自威的，到死都护着柳菀，的确是万里挑一的好狗。
把事情交出去，严靖之又继续开他永远都会随时冒出来的会了。接下来的几天，他跑的都是国家相关的部委，不仅要汇报圻盛科研中心的成果，还要和其他单位及公司共同合作。这期间，他和自己的科研主管各自领各自的任务，各自吵各自的架，下午到公司时煞气缠身，看得总办紧急拉警报。
柳菀被余朗抓过来，让她去把翻译材料送进总裁办公室。敲敲门，柳菀没等到严靖之的同意，直接把脑袋伸进去。
“严～总？”
严靖之正低头不知想什么，抬眼时表情是正常的，甚至带了点笑意：“这个时间，我以为你准备下班了。”
他看看表：“还差十五分钟，我猜你来之前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
“往里一放就行呗。”柳菀拿出一打纸：“我来结项！”
严靖之勾勾手，柳菀就丝滑地进了门，将翻译材料如数上交。第一页是综述，接下来还有几张报表，总结了原文中最重要的几项数据，并用模型跑出了它未来的趋势——这是AI翻译不出来的，柳菀调··教了AI几遍，最终得到了人工推演出来的一致结果。
所以翻译费她拿得一点也不亏心。
“这个做得不错，”严靖之用手指弹了弹：“有它后面的都省了——python你什么时候学的？”
“大一的时候，崔老师说我们学翻译也要注意工具的使用，两耳不闻窗外事，最终只会被时代抛弃。”柳菀小小骄傲道：“我就去学了。”
“报告用AI翻起来也很有效率吧。”严靖之问：“一个人在房间里玩手机玩得开心吗？”
柳菀顺嘴道：“还行吧，我——诶？”
“宋菘没事儿在办公室打游戏，语音的时候一直‘柳啊’、‘柳救命’、‘柳小心’。”严靖之向后一靠，十指交握：“我差点就真以为你闷头认真干活了，菀菀——下次注意，不要被猪队友出卖。”
“……”柳菀：“哦。”
看到柳菀扁扁嘴，严靖之心情大好：“晚上我没事，还去上次那家吃海鲜的店？”
“好呀。”柳菀想想：“那还叫白菜吗？”
“让她把她爸妈也叫上吧。”严靖之想了想：“正好有人送了太湖的螃蟹，人少也吃不完。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再跟别人简单交代几句就好了。”
柳菀：“我可以坐白菜的车啊。”
“她开车跟疯狗一样。”严靖之断然拒绝：“你这时候胆子倒是大了。”
柳菀出门时很欢快，总办瞬间解除警报，大家该干嘛干嘛去。余朗对柳菀比了个大拇指，柳菀回了一个点头就下班了。他们两人的动作落在总办门口的一个人眼中，见柳菀要出来，她先退到一边，打量着柳菀那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又整理了自己的粗花呢套装，敲敲门。
“余助理，我来替我们经理汇报。”黄幼钰笑容甜美：“严总现在有空吗？”
“有有有，去吧。”总办的一个姐姐抢在余朗前面说：“抓紧时间，老板马上要走了。”
黄幼钰信心大增，推门就进去了。
“不是姐妹们？”余朗双手抱胸：“这是什么情况啊？”
“没听到吗，一个实习生要踩着PR经理的头，替总监，直接向老总汇报。”另一个人道：“我们这些人啊，怎么有资格同严总小学老师的女儿直接对话。”
办公室内，严靖之头疼得很。
“小黄，你上学的时候，会直接找校长吗？”他拿着手里的文件，问：“无论小学、中学还是大学。”
年轻姑娘的脸蛋还充满着稚气，想想她爸是谁，再想想她和柳菀一样大，严靖之就算有火气也压下来了。
他还是打算和颜悦色地说说她。
“我……”黄幼钰听出了严靖之的言外之意：“……我错了，严总。”
“知道了就行，下次不要越级。”严靖之将材料留下了：“要找我提前跟总办报备——没事就回去吧。”
黄幼钰像只斗败的公鸡，灰头土脸回去了。几分钟后，严靖之拎着西装外套出了门，路过总办门口，让他们没事都早点下班。独特的烟熏玫瑰香停滞在了空中，使得总办欢快的空气都变得优雅几分。
“小柳要不就别国考了吧。”
有人发自内心地说：“呆在集团多好啊，老板每天都love & peace的。”
就是啊。
余朗也这么觉得。
只是黄幼钰并不这样觉得，她只有一股巨大的挫败感。
“诶小黄，等我一下。”一个人叫住了她，是总办一个姓林的秘书。
黄幼钰不太清楚对方具体做什么，只知道对方是董事会秘书。林秘书是个比黄幼钰大几岁的女生，眼睛弯弯的，没多说什么，只是安慰了她两句，还跟她约了饭。
刚被严靖之态度温和地撅了回去的黄幼钰顿时受宠若惊，连连答应了下来。
林秘书邀请黄幼钰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米其林三星。这里环境清幽、装潢精美，侍应生轻手轻脚地穿梭在各个桌前，出入这里的每个人都很精致，就如同林秘书一样。
菜单上的每道菜都起码四位数，贵得令人咋舌。
“小黄，我看你本科是学传媒的吧。”林秘书将黄幼钰的拘谨看在眼里，随意点了几道贵价菜：“怎么会想到来我们圻盛呢？”
“我，是爸爸妈妈非要我来的。”黄幼钰说到这个，又骄傲了起来：“我原本想当个揭露真相的调查记者。”
今年就业不太好，她想找到不埋没自己新闻理想、薪资也能支持她新闻理想的工作，结果却四处碰壁。圻盛的工作是家人帮她找的，黄幼钰本不太想来，知道待遇不错而且能解决落户，终于点了头。进了公司后，她才听她妈妈说这里的老总曾经是她爸爸的学生。
“我看你是济州人，”林秘书拧眉：“但严总没怎么提过他是济州人啊。”
“哦，这个，我爸说他小学的时候是在济州读的，在班上特别调皮捣蛋，很让我爸头疼。后来小学上到三年级就走了，好像去读什么少年班了。”黄幼钰回忆了一下：“还是我爸劝他们家人给严总测智商的呢！”
“哇，”林秘书惊叹：“那你爸爸也算是严总的恩人，毕竟能发现他智商超群，这也算知遇之恩了！”
看到林秘书的表情，再听到林秘书的话，黄幼钰立刻觉得自己有了用处，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也不一样了。之前她是爸妈找关系托人情才找到工作的loser，可她细细一想，林秘书也没说错。
“怪不得严总特意给你多加了一个位置，还把你交给他亲自招来的PR。原来是恩师的女儿啊。”林秘书拿起酒杯晃了晃：“小黄，你未来肯定会大展宏图的，我提前敬你。”
“客气了客气了。”
在不大的海鲜小酒店里，严靖之举起酒杯，与宋菘的舅家寒暄着。原本他想随便吃点，没想到宋鹤云胡白玉两口子正好在接老太太和弟弟一家的路上，干脆就带着一起来了。许是宋鹤云提前交代过，胡家人都很是规矩，除了宋菘很看不上的那个表哥——他脸上鼓鼓囊囊，面皮都要崩不住肉了，眼睛里的贼光依旧滴溜溜地转，总是落在柳菀身上——柳菀被盯得食不下咽，半只螃蟹都没吃完，20只成年男性拳头大的湖蟹倒是被这只猪头囫囵嗦掉一半。
早知道螃蟹留下了，在家里蒸了做秃黄油，柳菀用它配饭能多吃一碗。
啧。
严靖之扫了一眼柳菀只抠了蟹黄的螃蟹，伸手过去帮她剔出蟹肉，回胡家老太太恭维的时候也没停：“您这么说是折煞我了，没什么我带宋大哥的，我当初刚进云京，谁都不认识呢，就是我宋大哥投的第一笔钱给我搞了个开门红；后面找新厂地址，条件又多又细碎，还是宋大哥分了津威半个厂房给我我这边才有的产能接订单——都是我宋大哥带的我，老太太。我宋大哥是真的仗义又敞亮，是个好大哥，也是个好女婿啊，像我宋大哥这样的身家，整个云京都找不出来现在还亲自开车接岳母的大老板了。”
胡家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宋鹤云也面上有光——严靖之话说得极为漂亮，虽然当初是他主动要和严靖之合作的，可经过这么一描述，他似乎真成为了严靖之老大哥，在岳家面前有了好大的面子。
不仅是夸他，宋鹤云把宋菘也带上了。
“白菜这些日子去接触大客户了，我们的大客户经理告诉我，白菜的脑子转得快、嘴巴也讨人喜欢。”严靖之并没有夸得很具体，只说：“外孙女也养得好呢。”
“白菜是不错的，我们小威也很不错的，”胡老太太立即推销起了大孙子：“他人很忠厚老实，也孝顺，还会开车呢，小严你缺司机不啊？他嘴巴也很严的，你有什么秘密他都不会往出讲的！”
柳菀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老太太，当司机委屈你们小威了。”严靖之瞥一眼柳菀，桌下的鞋碰了碰她，提醒她注意表情：“我的司机还是优先考虑退役军人，有点武术功底的要求。”
胡老太太还想说点什么，被胡白玉速速打断：“妈！你不是喜欢吃海鲜吗？特意给您点的，多吃点吧！”
胡老太太觑了一眼女婿的表情，这才停下话。
后面桌上，严靖之跟宋鹤云又聊了聊宋菘，这是他本次请他们一家聚餐的主要目的。听到女儿表现好，宋鹤云开心得不行，偷偷给宋菘转了好几十个的零用钱。
宋老头：【莫要拿去点模子了。】
宋老头：【你就不能等你六七十再去点吗？】
宋老头：【你别让年轻小伙挣钱挣得这么容易，对他们不好。】
当然，宋鹤云也不是没怀疑严靖之故意美化了女儿的。于是，严靖之举了一个反例。
“我小学老师的女儿，一直要立志当大记者，毕了业挑挑拣拣的也没找到满意的单位。前一阵子家里人求到我这儿，我想着可怜天下父母心就帮了个忙。”严靖之手指捏捏眉心：“安排了个闲职，让她理一理简报方便总办发新闻用，结果她刚刚冲到我办公室，写了份文件说要把公司账号打造成爆款。”
“啊？”宋菘惊了：“怎么打造？”
严靖之想了想：“要拍工厂流水线，科普公司业务内容，扩大客户群体，要利用媒体影响力帮我把圻盛干到国内龙头。”
柳菀这次真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眉眼低垂，莞尔一笑，灵动得像只小兔子。
这话题打个岔便过去了，只是在回去的路上，胡老太太问起为什么柳菀要笑。
“妈，工厂车间里很多都是有专利的，随便一拍让懂行的竞争对手看到了，那不就完了吗。”宋鹤云跟岳母解释道：“而且圻盛能做到现在靠的也不是普通客户，人家现在接的都是军工厂的单子，好多都涉密的呢。那小姑娘别说天高地厚，甚至连自己公司靠什么起家的都不知道，就想着什么媒体影响力。”
“哦，这样啊。”胡老太太咂巴咂巴嘴，说起别的：“那个小柳长得真俊啊，怎么这个严总还说不到30不让结婚呢。”
这是刚刚酒桌上胡老太太打探柳菀有没有男朋友时严靖之给的答案。宋鹤云听到的时候jio趾抠地，生怕严靖之跟自家老太太翻脸，好在严靖之只说柳菀年纪太小，30岁之前不考虑让她结婚。
“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么。30了，那年纪都大了，生不了孩子了……”
胡老太太还在后排絮叨，通过后视镜，宋鹤云看看岳母，又看看岳母身旁那呼吸粗重的侄子。
这不是防着老太太你打蛇随棍上吗。
宋鹤云内心哀叹一声，鼻端一股从后排漫过来的浓厚的烂苹果味儿挥之不去。
上次白菜说这孩子臭他还觉得骂重了呢，这次一闻才知道……
Y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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