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音做了一个梦。
梦里大概是十多年前,她还在福利院。
几岁的时候?有出现立式钢琴,钢琴上放着几本杂书和掉漆的不锈钢保温杯,应该是六岁,她刚开始跟宋冬芳学钢琴。
福利院的孩子除了上学以外,每年还会有来自各行各业的义务老师来教她们技术,宋冬芳那年来教大孩子机修——理解齿轮结构,调节发条,拆装旧钟表之类的小玩意。
她年岁尚小,没有安排课程,蹲在边上听,宋冬芳分她一只声音奇怪的旧八音盒玩。
走了调的一首老歌,很熟悉的旋律,有几个错音,但她那时候应该是没听过的。
她把音一个一个调正了。
这首歌贯穿了整个梦。
放完这首歌,她开始跟宋冬芳学乐理,多媒体教室的旧钢琴是教学道具。
林知音人已经半醒了,自动纠正了梦境中荒谬的部分,梦没有继续做下去,她也没有睁开眼,任意识往下流淌。
和她同龄的孩子陆陆续续被领养,林知音长到了一个尴尬的年岁。
挺多人觉得收养要趁早,年纪大的养不熟,偏偏林知音长了一副一看就养不熟的样子,眼珠乌沉,大人也看不懂她在想什么。
——实际上大人基本都不懂孩子在想什么,只是“觉得”。
总之,她剩了下来。
就像一个恶性循环,年纪越大越找不到收养,越往下剩年纪越大。
福利院会养她们到十六岁,十六岁以后,她们可以凭在福利院学习到的技能去找【学徒】工作。
十六岁并不是法定成年,孩子们出到社会,还要孤身走很长的路。
林知音不大害怕,她经常一个人在旧艺术教室弹旧钢琴。
仰仗宋冬芳,每年都会有调音师来调这架琴,虽然看着破烂,音色也一般,但是准,就够了。
她最开始不是特别贪心的人。
宋冬芳来福利院当技术老师是阶段性的义务工作,她还有在音乐协会的本职,在要求的义务时间以外很少过来。
她每两周来教林知音基础,给她稍来些谱子,大部分时间,是林知音自己在这间旧课室一个人练习。
一首曲子从生疏到流畅,太阳从升起到落下。
直到有一天,旧课室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人影连着出现了好几天,然后她被带出了那间教室,梳洗一新,院长妈妈拍拍她,说,“你有家了。”
她抬起头,看到了裴和。
裴和说:“你指法不对,我给你请老师学。”
裴和大概给她请了十个老师,除了学钢琴,还学很多杂七杂八的课程,林知音当时没有展现出如在音乐上的天赋,那些东西现在也忘了干净,唯独钢琴坚持了很久。
不过林知音认为,她并不算多喜欢钢琴,只是当时的她认为这是讨好裴和的手段。
后来出国,裴和给她选择的也是音乐学院的钢琴专业。
梦对应的是潜意识,人在清醒状态的时候往往意识不到潜意识的运作,而人脑能够处理的信息量庞大到超乎想象。
看到没注意到的信息就被收容进潜意识,潜意识扭曲压缩以后以某种象征在梦里表达。
林知音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梦里在第三人视角看完了她的童年,忽然想到一点,裴和是不是觉得她挺喜欢钢琴的?
简单梳洗,她到了公司。
不是裴氏总部,是裴和告诉她的那间子公司,她现在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易颖也被调了过来,见到林知音成了她的上司,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不再叫她知音,而叫她小林总。
工位变办公室,每天要处理的文件指数型增长,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悦音琴行。
林知音给自己的放纵圈定了时间和地点,为期一个月,地点悦音琴行和ono酒吧,没有去这两个地方,她就不会和越翡联系。
实话实说,好久没见,她也没有特别想念。
无论是什么,要突然戒掉只会引起身体更强烈的反跳反应,正确的方法是逐渐减量,从一天一次到两天一次,拉长间隔、减少剂量,直至完全戒掉。
犹豫了一下,下班的时候,她用打印机打了份文件,在手机上约了目的地到悦音琴行的专车。
悦音琴行的小前台在偷摸看电视剧,嘴角压不住了都,还在假装认真工作,手时不时地敲两下键盘。
见有人来,她飞快把手机往下扣,笑眯眯的:“林小姐,我这边给你登记一下。”
“七月三号,上次来是六月三十是吧?”贝贝随口确认道。
林知音怔了怔,才过了三天吗?她总感觉应该是更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声音比人先飘过来,林知音摸了摸耳根,看到从楼上晃下来的越翡。
感觉被戳中了,她不大高兴地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就瞥到越翡左耳耳廓红得好像滴出血来。
越翡笑道:“我总感觉你好久没来了,刚给上面收拾完,你就来了。”
林知音矜持地点了点头,心情稍霁,她不知道自己这个表情像个大猫,不给人摸的那种。
走近了,才看到越翡耳朵上多了个钉子。
她现在左耳有四个耳洞,右耳有三个,除去林知音给的那个耳钉和新打的耳骨,其它耳洞戴的都是透明耳堵。
极大满足了林知音微妙的独占欲,每次林知音看见她耳朵上一点蓝蓝心情就大好。
不过越翡不知道她歪打正着踩进某人好球区,她以前浑身都是这样假如被抢没五斤首饰损失不到二十元的货色,戴个款式。现在再戴,没有对比没有伤害,简直和“蓝眼泪”不在同一个图层,看着糟心,她索性全摘下来,只剩林知音送的那颗。
越翡现在弄不太明白自己在林知音那的定位,也实在不敢太明白,把她送到她赁下的琴房门口,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顿在了门口。
就听林知音说:“进来听吧。”
……
林知音发现她经常在外面偷听了?她眼睛安在门上的?
真·猫眼。
“你应该还没认真听过我弹琴?”林知音坐到了琴凳上,看来只是随口一讲,越翡心下稍安。
她背很直,坐在琴凳的三分之一处,仿佛丈量过的,手臂自然垂落在键盘上,姿势都摆好了,又回过头来含笑说,“你会弹么?”
“不会。”
林知音想了想,挪开一个身位,“那我来教你好了。”
“第一次弹钢琴就弹这么顶级的,我太好命了。”越翡坐到她身边,学着她的姿势把手落在键盘上,随口道,“你第一次弹钢琴是不是也是用的这台琴?”
林知音示意她按键,垂下目光看越翡尾指上细细的银圈,“不是。”
越翡试探地按下琴键,琴却没发出声音,她小心调侃:“不会比这台还好吧?”
这台三角钢琴已经是越翡这辈子见过最好的琴了。
“比这台差多了……用力,把手抬起来,砸下去。”
嘣——
林知音接过这道未散的尾音,飞快送出一段旋律,音符与音符之间毫不粘连,像解压游戏里一个接一个碎掉的玻璃瓶。
弦崩到了最紧,节奏忽然变宽变缓,她手腕灵动转开,从颗颗分明衔接到静水流淌,水流成海,平静着、暗涌着。
海面上只一个林知音。
琴声停了。
越翡的心忽然被扯得动了一下。
她一下子忘了这几天日夜纠缠她的念头,忘了考虑林知音到底想要她做什么,忘了时时提醒她的那架天平。
她把手覆到了林知音的手上。
明天多来点(这么说几回了!!明天真的多来
我想爆裂地推荐一下我的预收,《她住在我隔壁》绝对会很好看的。
给你们讲个笑话吧:什么东西绿油油的,摸起来毛茸茸的,从树上掉下来砸到人还很痛?
台球桌
迟到的作者灰溜溜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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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架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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