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挂着笑，又重复一遍，“有人敢告诉我吗？”顾知也不动声色打量众人的反应。
台下寂静无声，有的羞愧难当低着头。
“大家能混到这个位置，想必也是度过层层难关，怎么太平了，就忘了来时路？”
“我能坐上这个位置，就说明我有这个能力，有陆总的充分信任，有扎实学识有深厚经验，不管你们具体怎么想的，好的坏的都给我好好塞进肚子里，在这里就得听我的。”
“前面的内容有异议吗？”
漠然的目光向下，顾知也敲了敲桌子，微微昂首，神色严肃，不怒自威。
话都说到这份上，自然没人敢反驳。
他便继续说下去，话里的寒意收敛了些，但氛围依旧凝滞。
“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我和在座的各位都是命运与共，为了同样宏伟的目标努力，现如今，为了公司的前景，必然要大刀阔斧整顿，打造出一个规范化、法治化的集团，大家都知道无改革无创新无进步，没有资源整合革故鼎新，就不可能迎来新面目。”
“所以，我先立下个规矩。”
“交下去的工作，不管你是项目策划还是运营规划，没有实体没有完整体一概是工作失职，没有借口，没有理由。”
“我不管你因为什么，也不用和我解释，我只要结果不看过程，完成就是完成，不行就是不行！”
“还有，公司里各种懒懒散散的样子都收起来，这不是你家，做事说话都先过过脑子，别什么屁话屁事都敢乱放，在这里就给我遵守规章制度别想钻空子，也别想走捷径，按规矩办事，严格遵守制度，在我眼皮子底下，逮到一个算一个。”
“任何人没有第二次机会，犯了错就没有第二次，下到个人集体再到公司整体团队上到整个国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既然是一个规范化、法治化的公司，就得齐心协力、卯足了劲往前冲！”
室内静得可怕，鸦雀无声。
顾知也每句话都铿锵有力，无人敢插嘴。
过了数秒，他用手指轻点桌子，语气缓和下来，“听懂了吗？”
顾知也目光扫视一周，无人应答。
他的声音变得锋利，手掌用力拍桌子，“听懂了吗？”
这次没人敢再装死了，一阵热烈的回复
“懂了。”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室内只剩下俩人。
顾知也倚靠椅子，视线停在陆森脸上，下颌线映着一层冷白的光，愈发鲜明，浑然成了一种讽刺。
陆森也望回去，以彰显自己的底气。
对方目光顿了顿，竟直接起身离开了。
身影掠过玻璃门，只留下了馥奇香调。
门的上端透进两方暖黄的灯光，落在陆森腿边，他脸黑得极重，那沉重的香味像挠人的小鬼，灰白的手蜷曲在领子里。
陆森没等到后调莹澈的橙花香，径直大迈步走远了。
一时间公司上上下下都夹紧了尾巴，断不敢出差子，楼宇内充斥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寂静。
然而——
回到工位，桌子上满满当当几大袋子高档甜品与咖啡，空气都挤满了甜丝丝的香气。
众人疑惑间，顾知也缓步走近，解释道。
“公是公，私是私，台上我必然要对各位厉声厉色，严加管教，台下，大家都是平等关系，吃过下午茶，好好干活，晚上请各位吃饭。”
他脸上挂着漂亮的笑容，丝毫不见会议室内肃然威严的气场，平易近人。
“谢谢顾总。”
这次台下爆发出了热烈掌声，众人围上前去殷勤讨好的赞耀，笑声与感谢满天。
簇拥的人群间，顾知也像墨瓶里的一朵纤长的铃兰花，淡白的脸，澄净的眸。
他望向众人时，不夹丝毫喜怒。
这样的脸却映进一双怒目中，怒意烧断了花茎。
陆森就这么望着顾知也，嗅觉的世界早已经消失了，留下的仅仅是视觉——殷勤的脸、被收买而不自觉的脸、热闹的脸、得意的脸。
他的手握紧了，压在腿上，攥得咯吱响。
这种人凭什么站在最中心，凭什么做错事归来还是云淡风轻，轻易就收买了人心？
陆森的眼钉在顾知也身上，看着进了办公室。
啪——
摔门声震天响。
看见高台的脸，陆森压不住怒火。
大跨步冲过去，直接钳住顾知也的脖子，将人硬生生从座椅上薅了下来。
近乎咬牙切齿道：
“你丫就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热气喷在顾知也耳后，脖颈那块儿最娇嫩的肌肤一下子就红了，顺着扣子都能看见里面胸膛，粉白色的。
陆森没由来的躲闪，低下头。
顾知也脸色大变，任何一个成年男人也不能忍受被人像鸡崽样薅起来，无疑是屈辱的。
他厉声呵斥：“你做什么，陆森。”
挣扎间，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开了，泛红的锁骨全冒出来，刺进陆森眼里，一下卸了力气。
顾知也趁机挣脱，他皮肤白，锁骨那块肉全红了，暗纹西装衬得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他揉着脖子，不耐道：
“你他妈有病啊，我现在是给你们陆家打工，你给我使绊子，掉坑里的是你！丢人的也是你！”
顾知也丝毫不落下风，直直盯着陆森。
他早陆森是一个铁直男，对给痛恨无比，但他是来上班的，不是来看大少爷脸色的，治不了他，顾知也这么多年白干的？
“我先把你扔火坑里！”
陆森指着他鼻子咒骂，
听见这话，顾知也不怒反笑。
一屁股坐下，连眼皮都不抬，指使道，“就为这？”
“行了，你回去吧。”
他抬手赶人，满不在乎。
看见这样子，陆森恨的牙痒痒，长腿一迈冲上前，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顾知也不得不抬起头。
他长得属于漂亮得带媚感的，皮肤又白又细，连点毛孔都看不到，陆森却注意到顾知也鼻梁上有颗小痣，淡红色的，不凑近看发现不了。
此时那颗浅淡的痣却在颤抖。
陆森手腕狠的像铁钳，力道强劲，顾知也没和这种人打过交道，略微有些挂不住，抓住他的手往外拽，竟纹丝不动。
陆森破口大骂，“别把你之前那些破招儿使到公司里来，你真当我不敢弄你？”
窗缝流进一点光，映着那颗痣愈加发浅，陆森视线定在上面。
顾知也收起那张极具蛊惑性的温润脸，冷笑道：“怎么，陆少大中午不回去休息，赖在我这儿，想和我一起睡？”
草，这人怎么能随时随地说这种话！
陆森的脸刷地黑下来，大力甩开他。
“你说话真他妈恶心，我警告你，别把你那些龌龊手段带到这里来。”
他指着顾知也的鼻子怒骂，咬牙切齿：“不许睡我公司里的人！”
顾知也抬手扭动僵硬的下巴，斜倚墙壁，“是我恶心，还是你想的恶心，我不过是问陆少要不要一起午休。”
“你那里可没休息室吧。”
陆森脸更不好看了，他知道这人就是故意在装，再继续掰扯睡觉的话题，就是掉进了陷阱里面！
他干脆不说话，环胸瞪眼。
这副趾高气昂、谁也不怕的傻样，真是讨人喜欢。
陆森看见窗子里的脸在笑，倏地抬头挺胸，直挺挺、恶狠狠瞪顾知也，像头圈守领地的小狼王。
这休息室原本是他的，如今顾知也来了，对于陆森来说就是霸占了自己的领地。
所以他必须赶走顾知也，收回领地！
陆森的拳头攥得更紧，浓郁的眉更重，那顽童似的神气，引起顾知也一种老师的反应。
他用黑笔在陆森手背拍了一下，又指了指手机屏幕：“还不回去？”
现在是工作时间。
经过中午的会议，所有人工作态度激情顿升，昂扬澎湃。
陆森却没半点要做榜样的自觉，心里还在盘算怎么搞顾知也，他不是想请饭收敛人心吗，那我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教唆了几个老员工在饭桌上闹事。
下班点到，顾知也换了身偏日常的衣服，白衣西裤，衬得整个人温和又清爽。
他没让加班，大手一挥，“走了，去吃点好的。”
说吃好的，还真是好的。
顾知也定了公司附近人均消费最高的一家餐厅，买单走的个人账户。
人事部年头最久的崔总上前敬酒：
“顾总的到来可真是喜事一件，不知道前几年在哪高就呢，可没听说过，一进plor.r就是比小陆总还大的官嘞，这样厉害，之前怎么从没听说过，按理说都是一个圈子的，居然没见过顾总。”
他这是故意挤兑，明面夸暗着说他不配位呢。
陆森就是笃定了顾知也不敢说前几年的事，一个被学校开除的劣迹老师还敢提往事？
他举着酒杯，看热闹不嫌事大。
就等着顾知也难堪甩杯，戳破虚伪的面具。
没成想，顾知也先是接下那杯酒，特豪气地仰头一口闷，没半点架子，喝罢又接下话茬。
“没见过才对啊，我上个月才回国，老美的华尔街是繁华漂亮，里面随便走出来个人，瞧着不起眼，谁成想业界金融大鳄，竞争实在大，每天少不注意股票走向投资风向，第二天可能就要收拾铺盖走人了，还是国内好，安逸，尤其看见你们过得都挺舒坦。”
陆森的的脸是越来越黑，最后直接成了块煤炭。
顾知也那丫在讽刺他们公司不上进、不积极、不干活，把自己捧高。
瞧不起谁呢？
关键顾知也还真有能耐瞧不起他。
顾知也先前是大学教授，从商后更是风光。
不过陆森虽没成功，但顾知也也没沾上好处，那番话使得其他人都不敢讲话，氛围那叫个尴尬。
想到这，陆森心里勉强舒坦些。
然而过了没一会儿，顾知也就和下属打成一片，没有丝毫上司的架子，有人提到中医治根可深，顾知也接下话题，说自己大学时候跟过一年的中医社团，会把脉。
其余人见他这么好说话，儒雅没架子，自然愿意和他讲话，纷纷把手递过去让他把脉，顾知也真就耐心地看，每个人还都能说出两句，头头是道，虽不严谨，但也足够唬人。
还时不时开些玩笑，众人都松懈了，一口一个顾总叫得亲切好听。
最后，饭吃好了，人也乖了。
饭局结束，人零零散散离去，只剩下了陆森和顾知也。
俩人没坐一起，但这期间陆森没少抬头偷瞥顾知也那边的情况，尤其在看见他把一群新面孔哄开心得不行，眼底的怒气就没下去过！
顾知也当没看见，更对他的有意招惹视而不见，只在离席经过时提醒了句：
“记得明天一起去谈合同。”
他语气从容，只是简单叙述一句话。
但落在陆森耳里就变了味，变成了嘲讽，他觉得顾知也故意为今天的事讽刺他，提醒俩人的上下级地位，立马腾起。
他一把勒住顾知也的手腕，“砰”地一声反扣在桌面，语气凶狠如鹰般的眸子死死盯着顾知也。
“你别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烂事，顾老师？”
老师这个称呼已经许久听未见了。
顾知也的表情有一瞬的恍惚，但只一霎就恢复了正常，依旧温和：“怎么，你还想再宣传宣传，我如今头上挂着的可是你们陆家公司的旗号。”
陆森再嚣张再张扬，也分得清孰轻孰重，不过就这么放过顾知也他压不下心底的气，陆森用力一甩手。
力气极大，顾知也脚步不稳踉跄后退。
陆森高大的身影再次压上来，顾知也表情微动。
男人威胁道“你给我藏好了，别露出狐狸尾巴，否则……”他做了个凶狠的手势。
但顾知也怎会被吓到，一把推开他，厉声道：“我怎么处置该是你老子的事。”
说罢，径直走开了。
陆森定定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草！原地爆粗口。
原以为能靠这点阴私唬住顾知也，叫人夹紧尾巴做事，没成想……那人远比他想象得不要脸！
什么好上司、好领导，不过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他陆森势必要揭下这层皮，让所有人看清顾知也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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