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他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并不知晓。
她只是觉得，不管自己身份如何，这个时候，似乎都不适合走进这明亮的急救中心。
她本生于黑暗，又怎能在一片墨色中向往光明呢。
所以，他们两人原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未来。
所以最终她也没有走进这灯火通明的急救中心。
叹息声中，她走下了台阶，她没有打伞，就这样双手合拢，朝着手心哈了口热气，然后抹了把脸，走进了雨幕之中。
雷声震动，紫白色的闪电从空中划过，照亮了一片天空。
她没有再回头。
“噼里啪啦”的雨珠打落在她的身上，让那已经湿透了的衣服，变得更加沉重。
披散的头发垂落在她的肩上，无数细小的水流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滑落。
她的嘴唇泛白，身上的衣服已经起不到保暖的作用，寒冷入骨，她双手环住了胳膊，打着颤，向着医院外走去。
冰冷的寒气渗透进她的身体，她又打了个哆嗦，她空洞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丝茫然和无措。
那种后怕的感觉还在她的心里蔓延，就算满川阳现在已经得救，然而她的心里依旧放心不下那个从悬崖上坠入大海的少年。
这件事情真的是因我而起的吗？
她忍不住在心里问道。
我——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和谁走得近了，就是害了谁吗？
她垂着眸子，双手环抱自己冰凉的胳膊，一步步地朝着外面走去。
那就离他们远一点吧，她在心里想到，离得远一点，就不会有灾难再次找上他们了。
只要大家都能好好的，自己就算注定孤独一生，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想伤害他。
她不想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就让这一切全部落在我的身上吧，她在心里想到，只搭上我一个，就足够了……
雨夜中，她慢慢地走在街道上。
虽然街灯明亮，然而在她的心里，她依旧在走向那无尽的黑暗，走向那无人问津的孤寂与寒冷之中……
……
那一夜的大雨就像一个阴霾的梦境，如今阳光出现，证明那个遥不可及的可能，破碎了。
第三天的阳光十分灿烂。
满川阳收拾好东西，办理好出院手续，向着医院外走去。
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见到汀雪。
来看过他的，除了顾安阳，还有几个班里的同学，侯明清也来了，甚至还有那个女生班长，同学们也在逐渐认可他。
这件事情也在当地逐渐传开，在海神节这样隆重的节日里，出现这样严重的刑事案件，这还是头一次。
所以，满川阳也算是被迫在这个小城里出了一次名。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目前的满川阳是不知道的，他的手机被送去维修了，直到现在，才刚刚拿回来。
他拿到手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微信。
“叮咚。”
一时间，蜂拥而至的消息瞬间将他的手机信息栏装满，并且，还不断有新消息不断传了过来。
他深吸了口气，停住了脚步，开始查看起那些消息。
微信：
季大帅哥：阳哥，听说你落水了，严重吗，我去看你吧。
季大帅哥：你现在可能还看不了手机，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和学校家里说好了。
季大帅哥：现在正在买票，周五去周一回来。
季大帅哥：到时候也不用你来接我，我拿着地址直接杀去你家。
季大帅哥：要是那时候你出院了，可别忘了请我吃大餐！
这些似乎都是在他的手机被送去维修时发来的消息，满川阳看了眼日历，今天是星期一，距离季泽海要来的日子还有三天。
他也没有回复，而是接着去看下面的内容。
给他发消息的，大多数是他的同学，有京城那边的，也有港城这边的。
他一一看了过去，但不是每一个人的信息都做了回复。
看到的信息内容只有一种——祝他早日康复。
直到他看到被压在最后的一则消息，他沉寂的心，忽然颤动起来。
那是几张照片，拍的是那天海神节的情景，以及他和汀雪坐在台阶上，一起观看空中烟花的景象。
在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他的嘴角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手的动作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点开了照片，看着画面里，那个扎着红绳，认真祈愿的少女。
她双手交握在胸前，闭着眼睛。
在不远处的空中，燃放着璀璨的烟花，明黄色的光亮像是流星一样，在空中划过无数道耀眼的痕迹。
明黄的光芒照亮少女的脸庞，黑色的碎发被风吹得飘起，零散地落在她的脸颊两边。
而画面中的自己，正专注地看着她……
下一张图片，自己也开始祈愿。
再下一张，是少女许完愿，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微笑的模样。
而自己也看着少女的眼睛，目光迟迟不肯移开。
看到这里，他打开了手机的相册，找到当时在海神节，看烟花时，自己为汀雪录的影像。
他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点开了那个视频。
一时间，他的耳机中传来了阵阵风声和烟花燃放时“噼啪”的声响。
绚丽的光彩照亮了黑夜，在他的手机中，留下了大量光的影子。
周围传来了人们的欢呼，录摄视频的镜头开始移动，周围人声鼎沸，镜头却始终停留在一个少女的身上。
她穿着一身白色中衣，红色下裙，在穿着各式各样民族服饰的人群中，也不是那么显眼。
画面中的镜头，始终对准了她，有她低下了头，不再看手机的模样。
有她抬起手，手指比出一个yeah的姿势。
紧接着，似乎有人在采访她，她抬起了头，声音认真严肃，又透露着一股含而不露的笑意。
画外音
“汀雪同学，请问，在海神节这么隆重的节日里，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镜头中，少女像是思索了片刻，一边说，还一边忍不住笑，“我希望，满川阳同学，可以更加勇敢，更加洒脱，做事不瞻前顾后，遇事不犹豫不决，吃好喝好，健康喜乐。”
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视频最后停留的画面，是汀雪那双含笑的眸子正向着镜头看来，那明亮的眼眸中，倒影着天上的烟花，和满天烟花衬托下，拿着相机，向她看来的少年。
看到这里的时候，满川阳的心颤动了一下。
他看着手机里少女的容貌，全然遗忘了夏日里悠悠的蝉鸣，和头顶那个老大的太阳。
日子进入六月之后，天气就变得炎热起来。
这个时候的他，即使站在树荫里，也依旧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汗水。
可是这一切他却好像全然感受不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手机上少女，慢慢地弯出了一个笑容。
如果这个时候，满川阳的那个损友——季泽海在这里，肯定会捏着鼻子，跳得老远，瓮声瓮气地说，“咦，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
想到脑海中的这个画面，满川阳的笑容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无奈，因为他几乎可以确定，他的这个发小，是真的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混一辈子，一辈子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想做。
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和他的父亲对着干，叛逆，想要用这种微不足道的方式，去反抗他的父亲，对抗父亲的种种安排，和父亲对母亲死亡的漠不关心。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做这种事情时候，实际上很傻，也很天真。
但是自从母亲不在了以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拼命活着，是为了什么。
没有了母亲，父亲也总是忙于生意，对他几乎没有除了管教之外的交流。
所以，他总会想，是不是父亲爱的只是生意，而不是他和他的母亲。
他总会这样去想，控制不住地去想。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并不可能，但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他逃避，他叛逆，他把所有他父亲瞧不上的事情，全部都做了一遍。
这样做，果然真的很傻……
他轻轻叹息一声，随后将手机的屏幕关上，装进了口袋里。
他喜欢上汀雪，对于他来说，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在很早以前的时候，他便已经隐约有了一丝猜测。
毕竟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和季泽海在京城一起上学的时候，这小子的女朋友可是经常换。
虽然季泽海这人颜狗了一点，不过心到也不坏，撩到手后都是叫人家一口一个亲爱的，就更别提撩到手之前了。
不过因为季泽海见一个美女，就爱一个美女，每一次还都跟满川阳保证，这绝对是他的真命，不过很快就被啪啪打脸了。
整一个花心大萝卜。
而满川阳作为他发小的铁兄弟、电灯泡，再加上不时出入京城名流世家的交际场，自然了解的要比汀雪多很多了。
所以，他也早就察觉出，自己对于汀雪这样不一般的原因了。
过去的他，总是碍于汀雪神女的身份，怕她觉得，自己对于她的这种喜欢，是对她的亵渎。
可是现在想来，自己这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样子，才是对于汀雪感情最大的亵渎。
喜欢就是喜欢，即使她不愿意接受，自己也可以默默守护着她。
需要他，他便会出现，不需要，他就静静地看着。
只要她好，他便觉得心甘情愿。
哪怕是陪她一起被这座小城束缚一辈子。
他也觉得——无怨无悔。
……
少年人的感情，总是这样坚定，而又肆意妄为。
他们只知道什么是我想要，却从不管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
那种质朴的感情。
那样纯粹的爱意。
直到多年以后再想起来，依旧——如此动人。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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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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