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omega……给了当时的宿管和舍友一大笔钱，换得躲在舍友衣柜里面的机会，就这么缩在衣柜里偷窥了一个月。”
喻泽潇说到这儿的时候，本该是温暖的背后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布满冷汗。
“……当时我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了。他在衣柜中走出来的时候，我惊恐过度，还起了生理反应，只能又匆忙抓了一大把抑制药吞下。”
“我没有想到水杯也是被下过药的。”
“其实我对抑制药已经不抱希望。我的手机一直弹出骚扰电话，根本没有办法在那种状态拨通朋友的电话。但是我也不能跑到外面求救……。在宿舍里，我面对的可能只是一个omega，或许喻世之后能想到其他办法应付过去。但出了宿舍，或许我还要面对不怀好意的其他alpha。我的意思不是他们会对我进行性行为……因为可以威胁我的方法实在太多了。”
“其实再详细的细节，我也没有办法想起更多，只知道，有可能是我的情绪崩溃得太厉害，又或者是服下的大量抑制药和水里被下的药相互刺激，导致信息素大幅紊乱，总之在理智线崩断的那一刻，我的信息素开始以一种自毁的形式、不受控制地暴走，当场就将那个爬到身上的omega压倒在地上晕厥过去……甚至半个学校的人，都能感觉到宿舍楼有alpha信息素大爆发了。”
喻泽潇的声音一直在微微发抖。
好几次沈忆都想让喻泽潇停下不要再继续说。
可喻泽潇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点一点地将他藏了九年的过去重新剥开，用不是流言蜚语的形式，把真相告诉了沈忆。
把肖宇陨落前的痛苦罗列到沈忆的面前。
喻泽潇在此处停顿了很久。
好像过分沉浸在过去，难以抽离出来一般，十分缓慢地喘息着。
久到沈忆以为喻泽潇已经结束了倾诉时，喻泽潇好似带着少许哽咽的声音才又重新响起。
“……他们不是肖宇的粉丝。”
“我也曾误以为，只是有些粉丝对肖宇的喜爱有点近乎疯狂，才会做出这种事。”
“但不是这样的。喻泽璟说得对，无论是这个袭击我的omega，还是其他前前后后一直跟踪着我的，都不是肖宇的粉丝。他们或许是想要爆料的网媒记者派来的，或许是喻世的竞争对手派来的，又或许是黑粉……很多很多，那时的我已经没有心力去管了。”
“我作为‘肖宇’存在的时候，打开手机，登录账号，面临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谩骂。随便点进一个网站，说不定开屏和轮播就是喻世给肖宇做的轰炸营销。我的粉丝有很多，会在不同的地方为我冲锋陷阵，我的黑粉也很多，也会在不同的地方对我冷嘲热讽。我既没有很好的办法保护我的粉丝，也不能使用强硬的手段去捂住黑粉按下键盘的手指。”
“而我作为‘喻泽潇’，作为喻家的次子存在的时候，似乎永远只能当喻泽璟的影子，跟喻泽璟作对比，然后输掉，或者提前放弃。”
“后来我终于想通，原来，我写的书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肖宇’所创造出的奇迹，不过是一个挽救喻家小少爷声誉的道具，是为了让家族看得起‘喻泽潇’的底气，是职业黑粉引流赚钱的利刃，是喻世的商业对手最好突破的防线。”
“在那次过后，我的信息素系统彻底崩溃，只能退学住院休养。父母给我找到最好的医生，好歹将信息素调整回到正常人的状态，只是我必须要时刻注意控制情绪，不该愤怒，不该喜悦，不该心死，也不该心动。而我的易感期也因为那次崩溃，直到你出现之前，没有再来过。”
“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很容易解离，也很容易崩溃。我调养了很久都没有办法变回真正意义上的正常人，我比你想象中、不，我比你现在所看到的我……”
“还要更逊，更懦弱，更没用。”
“不是的！”沈忆的眼睛红红，梗着嗓子打断道，“你很厉害，很厉害，比我想象中要厉害！这件事情根本不能怪你，根本不是你的问题，是你哥哥、是喻世有毛病！”
喻泽潇没有回答，没有接受或者反驳沈忆的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沈忆其实也明白喻泽潇遇到的困难并不是他在这儿轻飘飘地说几句安慰就能过去的。
可他就是很生气，气得炸毛，气得差点七窍生烟，如果不是喻泽潇还抱着他，他能气得在床上跳起来，疯狂捶打枕头一百次。
——凭什么喻泽潇要遭受这些事情！？
就凭他是喻世的二少爷？凭喻世是什么很厉害的大财阀？
沈忆本想再说点什么，或者替喻泽潇叫骂几句，没想到再次开口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接变成“哇”的一声大哭。
好痛苦啊。
以前他就知道，受到造谣和网暴的肖宇肯定好痛苦。
没想到真相远比沈忆想象中的更加痛苦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好委屈啊！
在那个永远看起来都一副游刃有余状的喻泽潇口中说出的，除了很多很多的放弃以外，还有他只会输给哥哥，他性格敏感，他不是个正常人云云。
那些喻泽潇远优越于大部分人的骄傲，在喻家竟是那么地不值一提。
难怪喻泽潇一直在否定肖宇，否定自我，从一开始就在说肖宇是靠营销火的。
根本就不是！！
沈忆又是大哭又是含含糊糊地说着话，喻泽潇根本听不清沈忆在说什么，只知道沈忆滚烫的眼泪全部都浇灌在自己的锁骨和胸口上，透过皮肤，渗入冰冻许久的内心。
每次回忆起这段往事时都会颤抖的手指，因为怀里的omega哭得厉害过头，被衬得好似跟往常一样，跟真正将这件事放下了一样。
喻泽潇比任何一次都更快找回继续说话的方法。
他低头看向哭得稀里哗啦的沈忆，抽出一只手，用指腹为沈忆擦擦眼泪，道：“好，哭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再哭，小雨露就要跟着闹了。”
沈忆的眼泪刚被擦掉，又一串接一串地落下，虽说说话还是含含糊糊地，但这回喻泽潇总算是听出沈忆在嘀咕什么了。
沈忆在边哭边说：“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我那时候，不，应，该这样……这样，说你的……我，我要……扎你哥，哥小人……”
喻泽潇：？
明明是难过又煽情的时候，喻泽潇却被沈忆过分清奇的脑回路逗得恍神一瞬，连刚刚对过往阴影的恐惧，在这一刻好似都变得可以忽略了。
这可不是用“意外”就能解释的情感。
喻泽潇沉思片刻，用比方才平静得多的语气朝沈忆道：“但我后来才知道，喻泽璟被绑架过。”
还在愤愤幻想着要扎喻泽璟小人的沈忆卡了卡，默默含泪把对喻泽璟的小诅咒撤回了。
“那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
“按喻家的教育理念来看，竟然真的被绑架成功，是保镖的不力，是喻世安保系统有漏洞，是喻家小看了竞争对手的后果。但最归根到底的原因，还是喻泽璟自己不够谨慎。”
“这次事件解决得很快，除去几个本家的长辈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包括我。”
“九年前，我退学后，妈妈选择了离婚。”
“她在喻泽璟被绑架的时候，都没有离婚，却在我的意外发生后，很快便跟爸爸协议离婚了。”
“妈妈无法忍受喻家、或者说无法忍受爸爸，在喻泽璟身上差点酿成过一次悲剧后，还要再放任第二次悲剧出现在我身上。”
“但妈妈不希望我讨厌喻泽璟，所以把喻泽潇被绑架过这件事告诉了我。她爱喻泽璟，她也爱我。”
沈忆的哭声随着喻泽潇缓慢描述的真相逐渐停下。
沈忆不讨厌喻泽璟。
倒不如说，在决定要离开喻泽潇的时候，沈忆还本能地相信了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哥哥，依靠喻泽璟躲过了喻泽潇的追寻。
他为喻泽潇的遭遇难过，但又为喻泽璟的遭遇感到愤然，两股情绪交织，害得沈忆又开始纠结起来。
喻泽潇亲亲沈忆的额头。
他的笨蛋omega拥有太强的共情能力，现在肯定又陷入了自我纠结的困境。
但喻泽潇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沈忆判定谁对谁错，也不是想要沈忆去记恨谁或者体谅谁，只是单纯想说出来，想告诉沈忆，想让沈忆更了解这个不一样的他。
了解他的全部。
希望沈忆在听完后，还能继续喜欢他。
“喻泽璟不会泄露自己真正的情绪……或许现在的我也是。毕竟，只有在说出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假话的时候，其他人才无法判断这个人真正的软肋在哪里。”
“我讨厌喻泽璟的做事方式，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我。”
“他爬得比我高，那被家族针对的利刃就会默认优先刺向他这个靶子。他把肖宇的书捧到这个高度，那爸爸就无法轻易用金钱和权力控制我。他放任跟踪狂对我进行骚扰，也只是想在关键时刻截获最有力的证据，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只是，唯一在他预料之外的，是我跟他，一点都不像。”
“我痛苦不已，我崩溃到失控，我需要一直看心理医生进行调解，我脆弱到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那，那幸好你跟他不像。”沈忆吸吸鼻子，在幽暗的床头灯照下，睁着一双含了汪汪泪水的眼睛，朝喻泽潇的胸口处认真道，“我觉得你比他厉害。”
喻泽潇愣了愣，并未有什么触动，只温和道：“好。”
他的omega又开始绞尽脑汁要安慰他了。
喻泽潇觉得，无论沈忆接下来说出的话有多傻，他都要全盘收下，永远放在心中保存。
“我说真的！”沈忆看喻泽潇又是一副不相信样子，赶紧捋直舌头，整理整理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抬头看着喻泽潇的眼睛继续道，“他这辈子都写不出像你这么厉害的文字，永远都写不出，下辈子都写不出！光是这点就能秒杀掉他……”
“还有，你比他厉害多了，就是，你都不用像他那样做喻世的附属品，不需要向喻世妥协，你的工作室产出的东西全部都是你应得的，就算没有喻世，你也会成为一个超级超级厉害的作家。”
“你根本不是一座冰山，你也没有不正常，你是会咆哮、会怒吼、会开心、还会恶作剧的山，是爱捉弄我的坏蛋。你的情绪，虽然我经常看不太懂，但是我现在能分得清，哪些大几率是真话，哪些百分百是假话了！”
“停停停，”喻泽潇觉得很是好笑，事实上他也有点儿勾起了唇角，道，“我怎么觉得你没在夸奖我呢？”
“我没在夸你，我只是在说，我只是……”
语无伦次的沈忆迟疑了一下。
藏在心里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又拐了个弯，只小声道：“我只是想说，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喻泽潇听罢，却答道：“我果然一点儿都不了解你。”
喻泽璟！一个深情隐忍的男人（。
而芋儿烧，则是一个心思温柔细腻又感性的大小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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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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